九 无力回天（6）
“那好，以后你来了，我就不做饭。光拉话就行啦。”
“行，行……”
尚云花低头抿着嘴笑了笑，没有说话。
今天尼玛仁钦的心情特别好，真想和他新认的二妹子喝几盅。但是，他设身处地地想了一下，人家当了寡妇才两三个月，民族或家族可能有我所不知道的忌讳，也就打住了念头。
天不再那么闷热闷热的，一天比一天凉爽了起来。地里的玉米棒子上长出了绿樱子，渐渐地变成了粉色的，后来又变成了鲜红鲜红的。原野上的许多花瓣儿都枯萎凋谢了，取而代之的是正成熟的五颜六色的籽种。牲口们吃了刚刚入秋后的牧草，渐渐地肥壮起来，挤出来的**的含油量也增多了，许多农民和牧民开始打草，为牲畜的过冬储草。
洪大宝过世已经一百多天了。尚云花从悲伤和一场大病中挺了过来。每天和过去一样里里外外地忙活着，她自己暗自下了决心，一定要鲜鲜活活地过日子，不能让世人笑话寡妇过不了日子。
其实，自从尚云花成了寡妇以后，附近的许多青年男子和媒婆盯上了尚云花。无奈的是尚云花在忌日里，谁也不敢提叙这档子事。一些年轻人的家长极力阻拦儿子，理由是尚云花是嫁过男人的寡妇，不是大姑娘。可那些年轻人却认为，是不是寡妇和大姑娘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尚云花不单是漂亮，心地善良，还能吃苦耐劳，操持家务，能娶上这样的好女人，肯定能过上好日子。
这里有一个乡间民俗，无论是男女，要是丈夫或妻子去世，必须过了百天才能谈婚论嫁。年轻的寡妇，尤其是儿女一大堆，无依无靠的女人，大都改嫁。过了四十岁，儿女成人的寡妇一般不改嫁。人们认为，那是对自己儿女来说是极不光彩的事情。男人嘛，或老或少都要续弦，一是生理方面的，二是男人受苦受累没有二话，就是家务自理能力很是差劲。上岁数的男人再成家，一般不张扬，悄悄地把女人接到家里，就算是完婚了。对这一类婚事，无论是亲戚、邻里还是双方的儿女，都认可，无可非议。
洪大宝过世百天后的近日来，媒婆和年轻人托的亲朋好友们来了不少，他们说来道去一句话，就是劝说尚云花应该改嫁，嫁到他们所说的青年男人家里。尚云花的本性，是从来不伤人的，她只是摇着头重复一句话“我不想那样”，再没有第二句。这虽然是出自弱女子嘴里的普普通通的话，但毕竟是落地有声，铁骨铮铮的答复。渐渐地，说媒的人来的也少了。这期间，洪大宝的二爹洪来喜也来过几次，他翻过来复过去，就说了两点。第一点，劝尚云花趁着年轻改嫁，嫁给洪家的和大宝同辈的人。第二点，劝说尚云花搬到他们洪家过生活，洪家从上到下绝对不会对她另眼相看，就是他本人也能做到亲如己出。其实，二公爹亲自出面说这些话，对尚云花来说已经是很体面，很光彩的事情了。可是，尚云花就是不动心，还是重复了那句话，再不说第二句。邻里的好多老人都说，云花这孩子太死心眼，想不开。
天下就有不听邪的，这就是每天想着吃天鹅肉的癞蛤蟆——张山虎。说起来，他既没有提着酒瓶糕点求媒婆，也没有托过亲朋好友，只是在尚云花家从门庭若市变成门可落雀的时候，他才信心百倍地登上了门。
尚云花头脑再灵光，也没有估摸到他的来意。张山虎虽然对她有过两三次的非礼，可她毕竟是想得开，放得下的女子，还是按着客人接待了他。给他倒茶，递过去装着旱烟叶和纸片片的小篾筐子，还叫了一声“山虎哥”。
尚云花周到的礼数，使这位披着人皮的癞蛤蟆欣喜若狂，忘乎所以。他满有把握地感觉到，昨天昂首挺胸地翱翔在蓝天上的那一只小天鹅，马上就要落在他的手心上了。由此，他也就有了不可一世的傲气，大大咧咧地说：
“二妹子啊，前些天给你来说的那些，你没有相中一个吧？这些，我早就料到了。所以，你山虎哥也就按兵不动，到了如今没有人理你的时候，我披挂上阵。我这个人，千不好，万不好，就有一点是凡俗人不可及的。这就是我没有把握的事情，从来不用一个指头撩动一下。我和茂盛货栈的少东家谈妥了，我就是茂盛货栈在蓿海图的总代理。将来，那钱财要多少有多少，保管你有享不尽的清福。”张山虎说着说着累了，口里边不时溅出唾沫星，他端起已经凉了的茶水，咕嘟咕嘟地喝了个底儿朝天，“今天我也就不多呆了，将来有的是时日，不忙在一天半天上。你虽然是个二手货，但还是个我喜欢的女人。所以嘛，我要选个好日子，把事务办的堂堂正正，明媒正娶，好让你也风光风光……”
尚云花一直耐着性子听他说，“茂盛货栈的少东家”、“二手货”两句话，像毒蝎一样蜇剌了她伤痛的心，她觉得有生以来受到了最大的污辱，她小巧的手握成了拳头，牙齿在磨颤，浑身在发抖，但她仍然平静地说：
“张山虎，你说完了没有？说完了，你就滚，没说完，你就继续说你的。你不要以为我是寡妇就软弱可欺，我们洪家和尚家还有人，如果你不滚，我就叫人，我的弟弟和小叔子们都在房前屋后的柳丛里，随时准备对付像你这样的赖皮。我喊叫一声，他们就来收拾你个半死不活！”
“你不要依仗那几个黄毛小子！他们比起唐家少东家算个什么？尚云花，你可要给我记着，洪大宝出殡那天，你可是哭着骂过唐家少东家，我要告你去，告你这个烂货……”张山虎一边说着，一边退着，很快溜了出去。显然，他是被尚云花的弟弟和小叔子们吓跑了，要不然，他可不是能等得起“一天半天”的人。
“那好，以后你来了，我就不做饭。光拉话就行啦。”
“行，行……”
尚云花低头抿着嘴笑了笑，没有说话。
今天尼玛仁钦的心情特别好，真想和他新认的二妹子喝几盅。但是，他设身处地地想了一下，人家当了寡妇才两三个月，民族或家族可能有我所不知道的忌讳，也就打住了念头。
天不再那么闷热闷热的，一天比一天凉爽了起来。地里的玉米棒子上长出了绿樱子，渐渐地变成了粉色的，后来又变成了鲜红鲜红的。原野上的许多花瓣儿都枯萎凋谢了，取而代之的是正成熟的五颜六色的籽种。牲口们吃了刚刚入秋后的牧草，渐渐地肥壮起来，挤出来的**的含油量也增多了，许多农民和牧民开始打草，为牲畜的过冬储草。
洪大宝过世已经一百多天了。尚云花从悲伤和一场大病中挺了过来。每天和过去一样里里外外地忙活着，她自己暗自下了决心，一定要鲜鲜活活地过日子，不能让世人笑话寡妇过不了日子。
其实，自从尚云花成了寡妇以后，附近的许多青年男子和媒婆盯上了尚云花。无奈的是尚云花在忌日里，谁也不敢提叙这档子事。一些年轻人的家长极力阻拦儿子，理由是尚云花是嫁过男人的寡妇，不是大姑娘。可那些年轻人却认为，是不是寡妇和大姑娘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尚云花不单是漂亮，心地善良，还能吃苦耐劳，操持家务，能娶上这样的好女人，肯定能过上好日子。
这里有一个乡间民俗，无论是男女，要是丈夫或妻子去世，必须过了百天才能谈婚论嫁。年轻的寡妇，尤其是儿女一大堆，无依无靠的女人，大都改嫁。过了四十岁，儿女成人的寡妇一般不改嫁。人们认为，那是对自己儿女来说是极不光彩的事情。男人嘛，或老或少都要续弦，一是生理方面的，二是男人受苦受累没有二话，就是家务自理能力很是差劲。上岁数的男人再成家，一般不张扬，悄悄地把女人接到家里，就算是完婚了。对这一类婚事，无论是亲戚、邻里还是双方的儿女，都认可，无可非议。
洪大宝过世百天后的近日来，媒婆和年轻人托的亲朋好友们来了不少，他们说来道去一句话，就是劝说尚云花应该改嫁，嫁到他们所说的青年男人家里。尚云花的本性，是从来不伤人的，她只是摇着头重复一句话“我不想那样”，再没有第二句。这虽然是出自弱女子嘴里的普普通通的话，但毕竟是落地有声，铁骨铮铮的答复。渐渐地，说媒的人来的也少了。这期间，洪大宝的二爹洪来喜也来过几次，他翻过来复过去，就说了两点。第一点，劝尚云花趁着年轻改嫁，嫁给洪家的和大宝同辈的人。第二点，劝说尚云花搬到他们洪家过生活，洪家从上到下绝对不会对她另眼相看，就是他本人也能做到亲如己出。其实，二公爹亲自出面说这些话，对尚云花来说已经是很体面，很光彩的事情了。可是，尚云花就是不动心，还是重复了那句话，再不说第二句。邻里的好多老人都说，云花这孩子太死心眼，想不开。
天下就有不听邪的，这就是每天想着吃天鹅肉的癞蛤蟆——张山虎。说起来，他既没有提着酒瓶糕点求媒婆，也没有托过亲朋好友，只是在尚云花家从门庭若市变成门可落雀的时候，他才信心百倍地登上了门。
尚云花头脑再灵光，也没有估摸到他的来意。张山虎虽然对她有过两三次的非礼，可她毕竟是想得开，放得下的女子，还是按着客人接待了他。给他倒茶，递过去装着旱烟叶和纸片片的小篾筐子，还叫了一声“山虎哥”。
尚云花周到的礼数，使这位披着人皮的癞蛤蟆欣喜若狂，忘乎所以。他满有把握地感觉到，昨天昂首挺胸地翱翔在蓝天上的那一只小天鹅，马上就要落在他的手心上了。由此，他也就有了不可一世的傲气，大大咧咧地说：
“二妹子啊，前些天给你来说的那些，你没有相中一个吧？这些，我早就料到了。所以，你山虎哥也就按兵不动，到了如今没有人理你的时候，我披挂上阵。我这个人，千不好，万不好，就有一点是凡俗人不可及的。这就是我没有把握的事情，从来不用一个指头撩动一下。我和茂盛货栈的少东家谈妥了，我就是茂盛货栈在蓿海图的总代理。将来，那钱财要多少有多少，保管你有享不尽的清福。”张山虎说着说着累了，口里边不时溅出唾沫星，他端起已经凉了的茶水，咕嘟咕嘟地喝了个底儿朝天，“今天我也就不多呆了，将来有的是时日，不忙在一天半天上。你虽然是个二手货，但还是个我喜欢的女人。所以嘛，我要选个好日子，把事务办的堂堂正正，明媒正娶，好让你也风光风光……”
尚云花一直耐着性子听他说，“茂盛货栈的少东家”、“二手货”两句话，像毒蝎一样蜇剌了她伤痛的心，她觉得有生以来受到了最大的污辱，她小巧的手握成了拳头，牙齿在磨颤，浑身在发抖，但她仍然平静地说：
“张山虎，你说完了没有？说完了，你就滚，没说完，你就继续说你的。你不要以为我是寡妇就软弱可欺，我们洪家和尚家还有人，如果你不滚，我就叫人，我的弟弟和小叔子们都在房前屋后的柳丛里，随时准备对付像你这样的赖皮。我喊叫一声，他们就来收拾你个半死不活！”
“你不要依仗那几个黄毛小子！他们比起唐家少东家算个什么？尚云花，你可要给我记着，洪大宝出殡那天，你可是哭着骂过唐家少东家，我要告你去，告你这个烂货……”张山虎一边说着，一边退着，很快溜了出去。显然，他是被尚云花的弟弟和小叔子们吓跑了，要不然，他可不是能等得起“一天半天”的人。
“那好，以后你来了，我就不做饭。光拉话就行啦。”
“行，行……”
尚云花低头抿着嘴笑了笑，没有说话。
今天尼玛仁钦的心情特别好，真想和他新认的二妹子喝几盅。但是，他设身处地地想了一下，人家当了寡妇才两三个月，民族或家族可能有我所不知道的忌讳，也就打住了念头。
天不再那么闷热闷热的，一天比一天凉爽了起来。地里的玉米棒子上长出了绿樱子，渐渐地变成了粉色的，后来又变成了鲜红鲜红的。原野上的许多花瓣儿都枯萎凋谢了，取而代之的是正成熟的五颜六色的籽种。牲口们吃了刚刚入秋后的牧草，渐渐地肥壮起来，挤出来的**的含油量也增多了，许多农民和牧民开始打草，为牲畜的过冬储草。
洪大宝过世已经一百多天了。尚云花从悲伤和一场大病中挺了过来。每天和过去一样里里外外地忙活着，她自己暗自下了决心，一定要鲜鲜活活地过日子，不能让世人笑话寡妇过不了日子。
其实，自从尚云花成了寡妇以后，附近的许多青年男子和媒婆盯上了尚云花。无奈的是尚云花在忌日里，谁也不敢提叙这档子事。一些年轻人的家长极力阻拦儿子，理由是尚云花是嫁过男人的寡妇，不是大姑娘。可那些年轻人却认为，是不是寡妇和大姑娘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尚云花不单是漂亮，心地善良，还能吃苦耐劳，操持家务，能娶上这样的好女人，肯定能过上好日子。
这里有一个乡间民俗，无论是男女，要是丈夫或妻子去世，必须过了百天才能谈婚论嫁。年轻的寡妇，尤其是儿女一大堆，无依无靠的女人，大都改嫁。过了四十岁，儿女成人的寡妇一般不改嫁。人们认为，那是对自己儿女来说是极不光彩的事情。男人嘛，或老或少都要续弦，一是生理方面的，二是男人受苦受累没有二话，就是家务自理能力很是差劲。上岁数的男人再成家，一般不张扬，悄悄地把女人接到家里，就算是完婚了。对这一类婚事，无论是亲戚、邻里还是双方的儿女，都认可，无可非议。
洪大宝过世百天后的近日来，媒婆和年轻人托的亲朋好友们来了不少，他们说来道去一句话，就是劝说尚云花应该改嫁，嫁到他们所说的青年男人家里。尚云花的本性，是从来不伤人的，她只是摇着头重复一句话“我不想那样”，再没有第二句。这虽然是出自弱女子嘴里的普普通通的话，但毕竟是落地有声，铁骨铮铮的答复。渐渐地，说媒的人来的也少了。这期间，洪大宝的二爹洪来喜也来过几次，他翻过来复过去，就说了两点。第一点，劝尚云花趁着年轻改嫁，嫁给洪家的和大宝同辈的人。第二点，劝说尚云花搬到他们洪家过生活，洪家从上到下绝对不会对她另眼相看，就是他本人也能做到亲如己出。其实，二公爹亲自出面说这些话，对尚云花来说已经是很体面，很光彩的事情了。可是，尚云花就是不动心，还是重复了那句话，再不说第二句。邻里的好多老人都说，云花这孩子太死心眼，想不开。
天下就有不听邪的，这就是每天想着吃天鹅肉的癞蛤蟆——张山虎。说起来，他既没有提着酒瓶糕点求媒婆，也没有托过亲朋好友，只是在尚云花家从门庭若市变成门可落雀的时候，他才信心百倍地登上了门。
尚云花头脑再灵光，也没有估摸到他的来意。张山虎虽然对她有过两三次的非礼，可她毕竟是想得开，放得下的女子，还是按着客人接待了他。给他倒茶，递过去装着旱烟叶和纸片片的小篾筐子，还叫了一声“山虎哥”。
尚云花周到的礼数，使这位披着人皮的癞蛤蟆欣喜若狂，忘乎所以。他满有把握地感觉到，昨天昂首挺胸地翱翔在蓝天上的那一只小天鹅，马上就要落在他的手心上了。由此，他也就有了不可一世的傲气，大大咧咧地说：
“二妹子啊，前些天给你来说的那些，你没有相中一个吧？这些，我早就料到了。所以，你山虎哥也就按兵不动，到了如今没有人理你的时候，我披挂上阵。我这个人，千不好，万不好，就有一点是凡俗人不可及的。这就是我没有把握的事情，从来不用一个指头撩动一下。我和茂盛货栈的少东家谈妥了，我就是茂盛货栈在蓿海图的总代理。将来，那钱财要多少有多少，保管你有享不尽的清福。”张山虎说着说着累了，口里边不时溅出唾沫星，他端起已经凉了的茶水，咕嘟咕嘟地喝了个底儿朝天，“今天我也就不多呆了，将来有的是时日，不忙在一天半天上。你虽然是个二手货，但还是个我喜欢的女人。所以嘛，我要选个好日子，把事务办的堂堂正正，明媒正娶，好让你也风光风光……”
尚云花一直耐着性子听他说，“茂盛货栈的少东家”、“二手货”两句话，像毒蝎一样蜇剌了她伤痛的心，她觉得有生以来受到了最大的污辱，她小巧的手握成了拳头，牙齿在磨颤，浑身在发抖，但她仍然平静地说：
“张山虎，你说完了没有？说完了，你就滚，没说完，你就继续说你的。你不要以为我是寡妇就软弱可欺，我们洪家和尚家还有人，如果你不滚，我就叫人，我的弟弟和小叔子们都在房前屋后的柳丛里，随时准备对付像你这样的赖皮。我喊叫一声，他们就来收拾你个半死不活！”
“你不要依仗那几个黄毛小子！他们比起唐家少东家算个什么？尚云花，你可要给我记着，洪大宝出殡那天，你可是哭着骂过唐家少东家，我要告你去，告你这个烂货……”张山虎一边说着，一边退着，很快溜了出去。显然，他是被尚云花的弟弟和小叔子们吓跑了，要不然，他可不是能等得起“一天半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