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流离始
做完一切的君卿锚、雪晶莹、梦罗生退出了雪园。
而君缱则是隐在梦浮生侧边的上空中,暗暗守护。
一切,又回归到那只箭簇,箭穿过顾弈的掌心,射向未以安,然后顾弈的头发倏然间恢复黑色,至此昏迷倒地不起。
未以安终于还是死去。
州府楼上的邹千羽大笑不止,疯魔了一般。
顾弈前方的皇甫胤看着手中已经死去的未以安,看看没来得及格挡箭簇的刀刃。
一旁的士兵上前将前方的顾弈架到皇甫胤的面前。
他蹙了蹙眉,然后丢下手中的未以安,对着州府楼上的殷都御和许逸:“这人我可是打算还给你们的,现在出手的是你们的人,我也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死了,也与我无关。”
州府楼上的殷都御和许逸显然也是没有反应过来,许逸连忙将邹千羽拉下,唤了金卫一起制住,黯然离场,算是之后的一切都由殷都御作主了。
殷都御看看离场的许逸、邹千羽,又看看州府楼下死去和阿娘和顾姨,被当作筹码的顾弈,一切,都更加恶化。
他闭上眼叹口气:“我阿娘和顾姨的尸体你也没什么用了,我会派人妥善安葬。只要你愿意在梦城口交出顾弈,我便让金卫放你出城。”
皇甫胤勾勾嘴角:“好!”
殷都御着一队金卫、一队密卫,随着皇甫胤赶了几个日夜来到城门口。
那一日的雪依旧大得迷人眼。
城门的这侧是梦城的金卫,城门的那侧是士兵,双方人数势均力敌。
皇城的这侧为首的曹承元乃是曹滨的父亲,他远时并未瞧出异样,待到皇甫胤、吕言与顾弈踏过城门界线,他才发现自己的独子不在队列中。
他身着黑色铠甲,手执黑色三角戟,白色的鬓角透露出风沙的年华。
他赫然出戟直指皇甫胤:“皇甫胤,小滨呢?”
皇甫胤早在顾弈落入他手中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绝佳的手段:曹滨本就是顾弈所杀,曹承页若是知道,肯定不会放过顾弈,而殷都御显然喜欢顾弈,若是亲眼见到曹滨对顾弈动手,他二人必然敌对。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皇甫胤用手中的顾弈挡在自己身前,彼时曹承页手中的戟,锋利的尖刃刺破顾弈脖颈的皮肤,鲜红的曱血缓缓流下。
皇甫胤答道:“她杀的,我来不及制止,当时随滨少爷一起惨死的还有其他九名士兵。”
曹承页陌陌转头盯着顾弈,一字一句地冷然发问:“小滨是你杀的?”
此时的顾弈在这几个日夜里几乎滴水粒食未进,已经虚弱无力,她撇了一眼脖颈处的黑戟,像是瞥见自己的救赎。
她勾起唇角:“是我杀的。”
“你可知他死得多么痛苦?自损的烟花蔓延绽开在他每一寸皮肤、筋脉、血液、骨头……”
“住嘴!”曹承页的黑戟破空而来,响彻在顾弈的整个期盼中。
然而,殷红的曱血自顾弈身上流下,疼痛如期而至,却偏离了轨道。
黑戟刺穿的是顾弈的右肩,前方的曹承页大笑出声:“皇甫胤,你还嫩了点。梦城如此来势汹汹,她却是你带回来的俘虏,如此情形,我本就不想杀她,更给我不杀她的理由又多了一个。”
“皮肤、血液、筋脉、白骨,我要让她在活着的时候一寸寸失去,又一寸寸长好,寸寸反复。”
“她敢动我的小滨,就要做好连死都不能死觉悟。”
“哈哈哈哈……”此时的顾弈疯狂笑出声来,右手食指直指曹承页。
“觉悟?我不需要觉悟,死亡才是我的救赎,我不应该好好的死去,痛苦地活着,痛苦地承受风暴,才是我的归宿!才是我最后的归宿!”她的头发在此时又开始一寸寸变紫,在发梢留下深刻的紫海。
“你到底还是个孬种,连杀人都杀不利索。”她嘲讽着,疯魔着。
曹承页心下纳罕:这梦城不是没有出现过紫发的妖,但梦城哪一次出现紫发的妖不是腥风血雨的开始。
彼时,顾弈的脑海中挥之不去浮现一个声音:“你连这点破事都办不好,你个废物!”
“你个废物!”
“废物!”
顾弈蹙起眉头,又缓缓打开:“她,本就是一个什么都干不成的,一事无成的废物。”
她突然伸出右手握住眼前的黑戟,黑戟末端的金色铁穗因着突如其来的外力而形成撞击,发出刺耳的声响。
一身戎装的曹承页以为眼前的女子要自戕,刚想抽回黑戟,却发现黑戟纹丝未动。
而前方的女子缓缓抬起左手,将左手靠近黑戟最锋利的前端,像是要从左手掌开始一寸寸贯穿自己的手臂。
曹承页低咒一声:“疯子!她果然具备传说中紫发妖的特征,疯得无药可救!”
而梦城一方的殷都御再也耐不住性子,他抽出箭匣里的一支金色利箭,利落地朝着骑在马上的耄耋老者射去,直指咽喉。
即便殷都御清楚的知道自己不过寒底捞月,徒劳无功,但他依旧笔直地射出了自己心中的那一箭。
半空中的君缱听着底下的声响,每一分每一秒,都让他头疼万分,雪园里他不是不能出手,而是不能在顾弈面前出手,若是刺激她记忆再次提前复苏,才是真正的难救。
可那一寸寸靠近顾弈手掌的黑戟又何尝不是君缱的心头刺。
而殷都御听着底下朝曹承页破空而去的利箭,立马成了君缱打破僵局的筹码。
他挥一挥手,在曹承页周身布上一层无形的却流萤,使得曹承页再动不了半份。
破空的箭自梦城跨越城墙,来到皇城,命中曹承页的脖颈。
这位挟皇甫令皇城的将才至死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动弹不了分毫。
他不甘心的拿着手中的黑戟,朝顾弈刺去。
他要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为他的独子曹滨报仇,可黑戟也纹身未动,依旧缓缓靠近顾弈,渐渐穿透她的掌心,刺入手腕。
顾弈此刻满心只有绝望,她真的什么都改变不了吗?无论自己多么努力,到头来终究不过一场空。
曹承页刺不出黑戟,一个踉跄栽下马来。
倒在地上的他又想要抽出黑戟,至死让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的老伙伴陪伴身侧。
可他依旧抽不回黑戟。
彼时的君缱终于发觉事态的严重性,顾弈竟在雪园中散发出妖的气息,而且居然不是骨妖的气息。
这是?妖变了?
就她原来的小身板,根本不可能敌得过那个黑戟将领的力气,那位抽刺都无法撼动顾弈分毫,她的妖身怕是质变了。
君缱更绝头疼,不知道这次会有谁愿意伸手救救这个疯子,若是真有人出手,他也能再次顺势而为。
黑戟缓缓刺入顾弈的手腕,绿色的妖脉异常显眼。
“行了!你有完没完,一路上就一副万般俱寂的活死人模样。看着就烦人!”皇甫胤说着伸手去拨开顾弈手上的黑戟。
黑戟像是焊在顾弈的手上,饶是半空中的君缱也在第一层却流萤未见任何起色,立即催发第二层的却流萤。
黑戟被皇甫胤随手扔在地上,又蹙眉看看毫无生气的顾弈。
他心想:“现在的顾弈,就算回了梦城又如何,没人能救下她,还不如让她留在皇城,可能给她一丝生的希望。”
他转头望向殷都御:“你杀的可是我城重将,你们非要在我答应你们放人后,整出各种各样的差池吗?”
“这人,我依旧不能如约还给你们了,毕竟你们梦城杀我城重将在先,我总得给我城百姓一个交代。”
殷都御看着此时的顾弈,又想起城墙上的那一幕,他联想起顾弈房门口对邹千羽的那一声冷哼,他不愿多想,但一切的一切无不在告诉他,他可能和她之间也如这千仞高的城墙一般,再也难以跨越,泛着兵不血刃的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