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程成?!”
行动比意识先行,在听见这个名字的瞬间,湛华彬已经先扑了过来,“你要对他做什么?!”
半空中凭空伸出了一只修长有力的手,一把握住了女助理的手腕。
仅仅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就成功阻止了女助理前扑的冲势,而后,沿着那只手向上,景暄的身形一点点露了出来。
“你能现形???”女助理的震惊简直藏都藏不住,“你不是亡魂,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在人类和亡魂之外,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景暄低下头,从缠在她四肢的水草状阴气中扯下了一根,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低声说,“给你这块鉴和招阴符的人没有告诉过你么?”
“这是老师给我的……老师没有提过……”
“唔,”景暄问,“你老师是谁?”
女助理忽然恨恨地抬起头:“你以为我会受你挑拨,出卖自己的老师么?别想了!今天被你抓住是我学艺不精、技不如人,但要我出卖老师,你想都别想!”
“行吧。”景暄挑了下眉,语气云淡风轻得仿佛半点都不在意刚才问的问题,“那我问点别的?比如说你帮那个男人是为什么?”
只要不涉及自己老师,女助理不介意多说一点换一个逃脱的机会。她轻蔑一笑:“他良心喂了狗,要用老婆孩子的命替自己铺路。不过这种人最好控制,老师要我尽力帮他。”
“老婆孩子的命……你是说小荔变成这样跟程英毅那个畜生有关?!”湛华彬的表情从茫然转为震怒,大吼道,“这些年小荔哪里对不起他?他这样做还是人吗?!再不济,程成是他的亲生儿子啊!!”
“你是这女人姘头?”女助理冷淡地瞥了他一眼,“吼我做什么,你有话不如去问他?横竖我只是替老师办事,他为什么要杀老婆孩子我怎么知道?”
“可是小荔会变成这样是你们一起做的吧?!你们做了什么,小荔要怎么样才会醒过来?!”
女助理还没开口,景暄先一步回答了这个问题:“她生气被吸,所以醒不过来。没什么办法,只能等。如果她求生欲够强的话,从现在起不再被人额外吸走生气,也许还有机会醒过来。”
言下之意,醒过来的希望渺茫。
想到她以后可能都要以这个状态活着,湛华彬腿一软,跪坐在地。
他发了会儿呆,半晌突然嚎啕大哭。
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哭得像个孩子一样伤心:“早知道……早知道我就该早一点……”
程成也傻了,他呆呆地看向病床上母亲沉睡的侧脸。
那是张他活着的时候无比讨厌的脸,因为那张脸上总是充满着愁苦、愤怒、悲伤等等一系列的负面情绪,他能想起来的和母亲的对话除了“乞讨似的要钱”就是为了各种小事被责骂时的景象。
但是此时此刻,这张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她安祥地睡着觉,世间一切纷扰,生活一切恶意,都再不能打搅她。
母亲这个词汇陡然被镶上一圈绒毛状的金边,那么温柔地铺陈在他眼前;与之相对的,是那个企图要了他们命的残忍父亲,高大的形象在心里轰然倒塌。
“我就一个问题。”程成问,“我是怎么死的?”
女助理一愣,皱起眉:“你真是程成?你……怎么变成这样的?借尸还魂?”
湛华彬也被吸引了注意力,挂着泪花的浑浊双眼呆滞地看了过来。程成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
好在景暄替他解了围。
景暄温和地笑道:“现在有你问话的资格吗?”
“嘁,他不答我也可以不……啊!!!”女助理话音未落,忽地尖叫了起来。
湛华彬和程成同时看见了一幅诡异的画面——她没有伤口,也没有任何借力的地方,双手平伸,十字形贴在墙上,整张脸痛苦地扭曲着,就好像五脏六腑同时被看不见的楔子捅穿,被整个钉在了墙上一样。
景暄还是笑眯眯地:“还不肯回答吗?”
他语气分明很柔软,叫人如沐春风,却无端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我说!我说还不行吗!”死亡的阴影笼罩在了女助理的心头,她尖叫道,“我们布置了个阵,除了小区里的布置,还有程家的日常用具都是,生活在里面的人会被一点点吸收掉生气。本来,被吸收生气的人精神会变得恍惚,只要等她们自己出事就行了,但当时我跟程英毅提了一句‘刚死的亡魂对他是大补’,他立刻就雇了人去撞程成,还叫我提前布置好天罗地网,等儿子一死就把魂给拘下……谁知道那天莫名其妙让程成跑了,我们找他找到了现在……啊!!!冤有头债有主,这事说白了都是程英毅狼心狗肺,你要报仇找你爸去,欺负我一个女人算什么意思?!”
她四肢百骸都在疼,仿佛有一堆木楔钝着尖角往她身体里凿,可她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感觉到自己好像是被阴气所包围了。
程成:“……我什么都没干。”
景暄摇了摇手指:“这可不是他报仇,这是我给你的一点小小惩罚。”
“他雇你花了多少钱!我出双倍,不,三倍!!”
“你误解了,我不是在为他报仇,我是在给你‘立规矩’。”景暄伸出一根手指,“我辈中人与人族井水不犯河水,以‘大隐隐于市’为行为准则。而你,夺活人生气、行事乖张、惊扰人族……已经是数罪并犯了。”
他说完,打了个响指。
“啊——!!!!!”女助理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痛呼惨烈得几乎要掀起天花板。
程成被她吓得一缩脖子,再伸出来时,发现她已经瘫软在了地上,头无力地垂着,不知死活。
“暄哥……”他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问,“她死了吗?这么大的声音不会引来别的什么人吗?”
“你没发现早就听不到医院里的嘈杂声了么?我又不是她,进来怎么会不铺个结界——”景暄边说边转身,“她没死,只是晕……了。”
他愣住了。
窗外,一颗比窗户还大的鸟头悬在半空中,直直地盯着这一间病房,目光冷淡。
景暄从仅存的那一点日光灯的光线里,看见了对方蓝到炫目的毛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