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第九十七章
第二日一早,蔡部长与穆伯父便一同出了门,穆星与白艳则留在公馆陪蔡夫人。与闻江几大家族的忙乱不同,蔡公馆丝毫未受东北战事的影响,一整天公馆中人来人往,无一不是高官亲眷,贵家小姐。
对于交际,穆星与白艳自是游刃有余,应对自如。而蔡夫人因为没有女儿,往日茶话会少一处谈资,心中总有些不得意。如今有了两位小姐撑场面,又都很得体,她便越发地兴致高昂起来。
早晨十点刚过,蔡夫人便邀约出一群夫人小姐坐在花厅里狠抹了几把麻将。穆星记挂着伯父与大哥的事没心思玩,而白艳在堂子里待了数年,岂有不会的道理。坐在蔡夫人下首,白艳耳听六路眼观八方,一通喂牌送牌把蔡夫人赢的是眉开眼笑合不上嘴,手上戴的大钻戒都要抖落下来。
几场牌局散罢便到下午茶时间,挪回里间,几位太太又就着茶选了十几套冬季新款服装。蔡夫人便拉了白艳出来做模特,一会儿试旗袍,一下穿裘皮,试衣效果自不必说,几位夫人小姐或真或假地都惊叹不已,大赞蔡夫人会□□人。
到了晚间,蔡夫人本还想举办小聚会,被底下的人劝了劝才想起东北打仗的事,为着低调行事,这才作罢。
蔡部长与穆伯父一连几日早出晚归,白艳与穆星也连着几日给蔡夫人作玩伴,逛街、置办首饰衣服、看电影…几日下来,光是试衣服都把白艳累瘦了一圈。
终于到这日,外出的穆伯父突然差了跟班金荣回公馆,把穆星与白艳送上车,一路拉到了某处公寓。
一下车,穆星的眼泪便下来了。几步跑过去,她一头扑进在门口等着的穆卿怀里:“大哥!”
在小房间里关了六七日,体虚无力的大哥差点儿被她扑倒,劝了好半天才让穆星松开手,几人进到屋里。
“现在情况究竟怎么样?”看看屋中满地狼藉,穆星泪眼婆娑地问,“伯父这几日早出晚归的我也不清楚到底怎么样了,那些人还会找咱们麻烦吗?”
大哥体虚说不上话,还得穆伯父来解释。
穆卿被软禁本是派系斗争的结果,若没有外部原因,穆卿必然成为牺牲品。但“恰好”蔡部长在中.央会议上提出需要情报局提供日军在东三省的侵华资料,以此争取国际上的舆论支持,这才使政府想起了这位一直在东三省进行情报工作的情报局副局长,并下令让中统释放了穆卿。
穆星急道:“但这不过是权宜之计不是吗?等相关工作完成,中统照样可以再抓捕大哥,届时又怎么办?难道就不能让大哥回闻江做事吗?”
沉默了好一会儿,穆伯父摇了摇头。
穆星问:“为什么?”
“阿璇,这是我的使命。”一旁的穆卿突然沉声道:“守在南京,是我的责任,也是我的理想。就像你学医一样,我也希望能实现自己的价值,至少目前,情报局就是我的归属。”
“大哥…”穆星还想说什么,一旁的白艳看看穆伯父与大哥的脸色,伸手扯了扯穆星:“阿璇,我想大哥和伯父肯定是深思熟虑才做出的决定,他们思考的一定更深远,不是吗?”
闻言,穆星咬住唇,看看大哥,终于道:“我知道了,大哥,我相信你的决定。”
揉了揉穆星的头发,穆卿又看向白艳:“白小姐,谢谢你愿意出手相助,穆某感激不尽,等有机会,一定报答白小姐。”
白艳忙道:“不敢当,我也没做什么,都是伯父和蔡伯父的努力。再说…”她转头看看穆星,“您是阿璇的大哥,我当然要帮忙。”
原本还皱巴着脸的穆星一时精神起来,偷偷看一眼旁边仿佛没听到的伯父,穆星转头对着白艳笑了起来,小声嘀咕:“是啊,都是一家人…”
不等穆卿反应,一旁的伯父终于忍不住咳了咳:“行了,你大哥还要工作,政府还等着他的报告,时间紧迫,我们也不能久待。等情报局的工作处理完,回闻江再叙吧。”
如此,穆星依依不舍地与大哥告别,穆伯父又嘱咐了几句,一行人这才回到蔡公馆。蔡部长与蔡夫人都在公馆等着,自然又少不得一通答谢和客气。
为此事忙碌数日,闻江的工作虽然都做了安排到底不能完全,因此伯父也趁机告辞,蔡夫人自然百般挽留。虽然宴会不能举办,最后蔡夫人还是尽量低调地办了一场小酒会,当做践行礼。
公馆客厅里,音乐轻扬欢快,预示着又是轻歌曼舞,觥筹交错的一夜。
作为主客,白艳和穆星在楼上装扮着。
仆人们都被遣出房间,穆星蹲在地上,给白艳整理旗袍下摆的流苏,白艳便站靠在椅子上,看着她的动作。
穆星还没换衣服,只穿着一件衬裙蹲在地上。她时常在外面走动,脖颈上的颜色较身上略深一些,但半长的头发披下,便也不大明显。她低着头,很认真地看着流苏,从上看下去,平日里锋利的眉眼拉成了一线,因为用心,嘴便不自觉地微微撅起来,像个小孩儿。
流苏细密,穆星耐心地一点一点梳理着,修长的手指穿插在电蓝色的流苏里,深深浅浅,若隐若现。白艳看在眼里,只觉这双手如同挠在她的心口一般,隐隐地发痒。
“好了。”放下流苏,穆星又顺着往上拉抻旗袍,把每一丝褶皱地拉平。指间温热的触感慢慢划过小腿上的白丝袜,旗袍的开叉在大腿中部,稍稍往里动了动,便不小心碰到了大腿上的袜带,细细摸过,确认了是蕾丝的质感。臀部的曲线往中间收束,腰间有一小块白纯白纱网的设计,隐隐约约地透出其中丁香色衬裙的颜色,但不必亲眼看见,也能想象出其下藏匿的肌肤颜色,那是比丁香更柔,比纯白更净的,属于舒晚的颜色。
再往上…
白艳微微仰头,几不可闻地叹出一口气。
穆星站在她的身后,一只手轻轻捏住她的下颌,看向对面的穿衣镜,看着镜子里相叠的身影。
白艳也在看。她突然说:“那天,我在你的衣柜里看到一条电光绸的舞裙。”
穆星的鼻尖碰到她的耳朵,凉凉的触感很快被温热包围:“好像是有。”
白艳笑起来,伸手拂过穆星的手臂:“我忍不住想,你穿上那样的舞裙会是什么样子。”
穆星也笑:“你想要什么样子的,我都有。”
白艳突然转过身,搂住穆星的脖子,带妆的眼睛在电灯下晶莹如星光。
“其实,我最想看你穿婚纱。”她慢慢说,“我也穿着婚纱,我们站在一起,像现在这样。”
“楼下所有的音乐都为我们而奏响,蛋糕,香槟,门口炸碎的红鞭炮…所有的欢笑,所有的祝福,一切都是属于我们,属于我和你。”
“但是,我最想要的,最想看到的,只有你。只要有你,其他的一切我都可以不要,你知道吗?”
紧紧抱住白艳,穆星应声:“嗯,我知道。”
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微弱的电流声穿梭在天花板上,楼下的音乐似乎也远在天涯。华美的灯光映射在穿衣镜上,拥抱住镜中的两个人。
“所以,你是不是担心过我会留在南京?”
“…嗯…”
“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