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问世间情为何物
房内是如此的宁静,唯有钟表的嘀嗒声传入耳际。我看了看时间,已经临近子夜,我需要到黑山顶上抓捕那个诱杀布朗的诱饵了。我轻轻的将兔女郎抱起来,走到卧房,将她放在床上,给她盖上锦被,然后悄然退出。
我需要出发了,感谢上天,在狂风暴雨来临之际给了我一份难得的宁静。但我不可能贪恋这份宁静,因为我的父仇未报,母亲还需要我从死神手中夺回。
我迈出房门,在转身带上门的刹那,却发现兔女郎已立在空荡荡的厅中。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兔女郎轻轻的说。
“请务必将那封信和打火机转交给约翰。你我虽然仅仅两次谋面,但愿引你为知音。今夜过后,我大概率很难活着回来,如果我回不来,请尽可能的帮我照管一个正躺在医院、全身烧伤的女人,她叫安妮,是我的母亲,她像你一样是一个可爱的女人,如果你能帮助她多活一天,我将万分感激。”
说罢,转身离去。
子夜,死一般的寂静,我一路向黑山奔袭。
兔女郎的面容再一次浮现我的脑海中,我承认自己有利用她的成分,话有真有假,但感情不可能有假。我的确很欣赏她,我不是迷恋她的风情万种和凹凸有致的肉体,这是对她的尊重,可想而知,如果我接近她,只是想在她身上享受片刻欢愉,她一定是拂衣而去,我连个衣角都抓不着;她自始至终保持着对我的尊重,没有追问我背后的故事。她说自己没有办法走进我的内心,实际上,此时的我的确无法向任何人敞开自己的心扉。现在的我只不过是一只蚂蚁,却要痴心妄想吞掉布郎这个大象,非但不自量力,简直有些荒唐,为此我只能拼尽全力,就像当年以十岁的弱小身躯杀死土狼一样。现在孤单的我其实从心底渴望拥有一个知己的。
知己,多么令人神往的一个字眼,于此时的我却是奢侈。
我想起父亲曾回忆起他的知己。他因为冒犯上司蒙冤入狱,并不知道家族在多方搭救,但却在狱中见到了一位豪气干云的狱友谭嗣同。
当时中国的皇帝要效仿西方实行变法,一群乘坐公车上京的秀才们获得重用,谭嗣同对时政也深恶痛绝,他被皇帝任用为军机章事,为了变法谭机军各方奔走,于是一道道的法令颁下来,古老的中国风气为之一新,然后皇帝的母亲皇太后却认为所谓的变法不过是一群文人的胡闹,怎么可以一天颁布29道法令,中国岂不要乱套,再加上一帮老臣鼓噪,皇太后终于决定废止这次变法。
关键时刻,谭军机还到父亲当年从军的天津求兵,可惜谭军机并没有求到一兵一卒,当他回到京师的时候迎来的却是抓捕他的官兵。
就这样,谭嗣同被囚进了大狱,在狱中父亲和谭军机一见如故,彻夜长谈,直到东方发白而不自知,彼此引为知己。
期间那位京城王大侠前来营救谭军机,谭军机却选择了拒绝,他已经抱定用鲜血祭奠这次变法的决心以报答皇帝的厚爱。
临刑前,谭军机整日吟唱“我自横刀向天笑”的诗句。后来,王大侠将我父亲营救出来,从王大侠的口中得知,那谭军机在刑场上没有丝毫的畏惧,仍旧是仰天长啸,说什么“死得其所,快哉快哉!”
每每忆起这段经历,父亲对谭军机的早逝痛心不已,感慨知音已逝。
兔女郎是不是我的知己呢?我不清楚,我也没有时间去沉醉于风月。
我穿梭在黑山的丛林中,向峰顶跑去,我必须东方发白之前,扣住小布,然后耐心等待兔女郎将那封信交给布朗的手下,最后呈现在布朗的眼前,如果他想要自己的亲骨肉,就必须用自己的血肉来换。
我询问过卢娜和兔女郎,布朗对自己的儿子疼爱有加。这是我和布朗之间的一场豪赌,我赌的是人性,虎毒尚不食子,何况是布朗,而布朗赌得是自己儿子的命。所以他一定会来到黑山,也一定会带大批的爪牙,这是他的优势;而我以逸待劳,坐拥主场,这是我的优势;究竟谁胜谁负,尚未可知。
在信中,我只是向布郎说明我扣住小布是为了钱财,这将会给布朗留下绑架劫财的假象。这种假象会让布郎疏忽大意,不会想到我真正的目的是要他的命。现在我只能期望事情不会发生太大的变故,比如兔女郎的信能否如期到达布朗手中,比如尼莫被他们抓住,向光头男说出那夜袭击他的是他亲手害死的沈先生的儿子,比如布朗没有亲自来,这里面的变数都不再是我能掌控的。
经过两个小时的奔跑,我渐渐接近峰顶,我放慢了脚步,调匀气息。我借着夜幕的掩护,悄悄地向峰顶接近,峰顶植被较少,视野更加开阔。
我的心跳得厉害,小布是我复仇计划中最关键的一环,如果他不能如期出现在这里,我所有的努力都将白费,我只能再重新制定计划了。
我宛如一只掠食的豹子,潜伏在草丛中,猎物一旦出现一定会给其致命一击。
渐渐地东方发白,新的一天就要来临了。
“啊!我太幸福了。”我听到了小布兴奋的叫喊声,这个幼稚的少年还在做着春秋大梦,期待爱情来临的神圣时刻。
我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然后站起身朝小布走去。
“怎么是你?”小布看到我的出现呆住了,随即又高兴的说:“是不是你保护着卢娜来的?”
“嗯,我也是担心你和卢娜的安全,所以才赶过来。你没事吧?你是个言而有信的君子,卢娜最看重的就是你这一点。”
我故作关心的向他走近,同时用语言消除他的疑虑,当我走到他面前还有半米左右的距离时,突然暴起一记擒拿手,将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小布死死的压到地上。
“喂,你干什么?”
“不要挣扎,对你我都会有好处。”我一边说着,顺势将小布腰中的手枪和匕首解下来。
“卢娜不会来是不是?这一切都是你骗得我。对不对?”小布终于智商在线反应过来。
我正要组织自己的语言时,小布却呜呜的哭了起来。“卢娜,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偏偏要喜欢这个中国小子。他哪里有我好,亏了我那么爱你!”小布丝毫不想抵抗,只是哭泣,这大出我意料之外。
我搔了搔头皮,倒是很赞赏小布用情至深。他是无辜的,只是我和布朗斗争的牺牲品罢了。
父亲曾给我讲过一首诗词背后的故事。
那是在元代的中国,一个名叫元好问的年轻人前往北京参加全国考试,路上碰到了捕雁人说:“今天抓到了一只雁,把它杀了。从网中脱逃的另一只没有飞离,一直在天空中悲鸣,最后竟从天上飞堕于地自杀。”
元好问大是感慨,因此买了这两只大雁,葬在汾水,垒起石头作为标志,取名为“雁丘”,还写了一首诗词。
可惜我只能记起半首,“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安妮对父亲用情是深的,情到深处一往无前,百死无悔。
如果安妮醒来,却发现父亲已死,她会不会像那只大雁一样没有了活下去的动力,这恰恰是我最为担心的。
至少小布对卢娜用情,我不置可否,至少比起安妮对父亲的用情,他差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