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吞噬生命的溪流
山中的夜是寂静,风是也冷得很的,但我却不能像小布那样躲进山洞里呆上一晚,我必须重新下到山脚下继续监控,如果布朗派来众多爪牙趁着暗夜散布到丛林各处,那我就没有任何周转的时间和空间了。
潜伏在山中,我又想起了安妮,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是否度过危险期,此时此刻,她一定希望我能陪在她的身边吧?
她是个虔诚的基督教徒,曾一次又一次告诫我不要胡乱杀生,而如今我却拿起枪将一个又一个生命送往地狱,如果她知道自己的儿子已经化身杀人狂魔又该何等伤心?但我又不能听任自己的父亲白白丢了性命,母亲被人纵火而不顾,更何况,在这个蛮荒的国度哪里有什么公平正义,那个警官一张嘴就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如今我只能期盼着这场杀戮尽快结束,如果我侥幸逃生,我会第一时间回到安妮的手边。父亲曾吟诵过中国的一首古诗:“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时密密缝,意恐迟迟归。”现在当我越发思念安妮的时候,才蓦然想起,为我缝补衣裤,盼我早早归家,这些事安妮早已经做过千百遍了。
在这个山中的夜晚,仰望天空的明月,我不能入睡,也无法入睡。
蓦然,对面的山腰中一道极微弱的红色亮光闪动,我迅速将枪对准那里,透过狙镜,我看到在对面山峰一个人正倚在一株树下,抱着枪正吸着烟卷。怒气在我的心中升腾,布朗要在这个暗夜对我突下杀手,倘若不是我警觉,明天太阳刚刚爬出来,我只要在丛林中稍一露头,就会被不知何出射出的子弹夺走生命。
狙镜的十字线锁定了这个在暗夜吸烟的家伙,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想贪图一时的快乐,付出的却是死亡的代价。子弹穿过静谧的暗夜,如一道流星笔直的飞去,那人身子一歪,就此殒命。
突然,对面山峰两道寒芒向我飞来,我暗叫不好,就地滚到一旁,子弹当当两声击打在我刚才的位置上,与岩石擦出火花。我吸了一口气,从位置上判断,这两个点位恰恰和刚才的吸烟者所在位置形成一个完美的正三角,一个可怕的阴影袭上心头——狙阵。伍德在教授我射术的时候曾经说过,高超的射手会组成一个三角形,彼此依托,互为补充。
射击并没有结束,对方显然是在盲射,这是对我的警告,也是恐吓。与此同时,对面一盏红灯连闪了两下,就此悄无声息。
我定了定神,对方不可能是三个人,如果还有其它的人,那么那些人最有可能的就是在我面的山峰,而且极有可能还是三个人组成的狙阵,与对面的山峰的狙阵遥相呼应。刚才的盲射原来通过压制我还击,向这边的人发出信号,信号的内容用脚趾头也能想明白,收缩范围抓捕我。
此时我可以与附近的敌人周旋,但想想还是放弃了,这样做的风险太大,更何况对面山峰上还有两双眼睛在盯着我。
我拾起枪械,向山下跑去,两峰之间的谷底,一条溪流潺潺地流着,在谷底的开阔地带弥漫开来。现在我要做的却是要跨过这道溪流,潜入对面的山峰,和对面剩余的两个枪手周旋。这里水草丰茂,鱼肥虾美,我以前就计划过如果食物不足,可以临溪而渔,但在考察的时候,也发现了水中潜在的危险——鳄鱼,做为顶级的掠食者,鳄鱼在这里是无敌的存在,这里的鳄鱼最大体长可达两米,倘若被它伺机攻击,结果可想而知。之前,我发现后不得不绕道,但现在时间却不能容许,只能咬牙冒险涉水而过了,我必须用最快的速度到达对面的山峰,如果狙阵一旦移动,我就无法在搜索对方的位置了。
好在溪水不深,最深处仅能及腰,我横抱枪械,向前面奔跑,我必须在鳄鱼反应过来的时间涉水而过,否则只能葬身鱼腹。因此,我将速度提升到极限,那一刻我甚至跑出了羚羊的速度。
幸运地很,我没有受到鳄鱼的攻击,顺利的涉水而过,之后便即刻隐身于丛林之中。
我在一棵大树下盘坐,调整了一下呼吸。刚才的阻阵是正三角形,我已经解决了左下角的枪手,另外两枪是从顶角和右下角射来的,我率先向右下角的狙位潜去。
没走多远,突然身后一声惨呼,准确的说只是半声便没有了声音,只剩下水面翻滚的声音。我心中一惊,急忙伏低身体,用狙镜向扫描我刚刚涉水的溪面,溪水中翻滚着鳄鱼的白肚皮,一个人正在鳄鱼的口中挣扎,但却无济于事,鳄鱼一旦咬住猎物是绝不松口的,接下来就是不断的翻转自己的身体,将对方溺亡,猎物很快就会被溺死,成为鳄鱼的食物。这个人选择我和一样的路径,难道是尾随我吗?我想了想,觉得不太可能,多年的狩猎经验,让我对自己的潜伏追踪技巧有着相当的自信,我几乎有一半的注意力关注到身后的事情,否则在这荒原上狩猎多年我绝不能活下来。对方极有可能是也要潜伏到对面的山峰,只不过太不走运,我的涉水而过,打扰了鳄鱼的酣梦,而这个家伙在鳄鱼正错失食物时候恰恰经过,势必激起鳄鱼的攻击,这里溪水已经恢复了平静,这也意味着又一个生命的消逝。
我继续前行,在靠近那个狙位时潜伏下来,我需要潜到那个人的身边,割断他的喉咙。
黑夜是我最好的掩护,既然这群悍匪选择投入夜的怀抱,便需要做好被黑暗吞噬的觉悟。
我一点点地向枪手的位置靠近,不发出丝毫的声音,借着月色,放大自己的瞳孔搜索周边的风吹草动。
忽然我听到了喉咙吞咽的声音,在我前方十米的距离一个黑影正伏在那里,身上披着厚厚的伪装,想必是这个人借着夜色的掩护正在嚼食食物,但这一丝声音却暴露着他的位置,我悄悄拔出手枪,锁定那人正在吞咽的喉咙。一阵山风吹过,松涛阵阵,借着风声的掩护,我扣动了扳机,在十米的距离射击,对于我来讲如同儿戏,子弹穿过那个的软组织,使他再也无法出声,唯有手捧着喉咙不断的挣扎,我扔掉手枪,拔出匕首,如同一只猎蜥,快速地爬过去,骑到他的身上,匕首向他的脖抹去。他不再挣扎,唯有不断的抽搐,随着鲜血的流出,灵魂抽离这个具躯壳,飞向遥远的国度,也许是天堂,也许是地狱。
我检索了他身上的装备,一把狙击步枪、一把手枪、一支匕首、一个水壶和一个背囊,还有一些子弹,如此我可以实现两套装备的最佳配置,这对于我很重要。在他的后背同样也有狼纹身,我暗暗心惊,我这是掉进狼窝了吗?现在引来了狼群的复仇,而我极想一走了之,但命运宛如洪流,卷起的漩涡让我不得不置身这片屠宰场,苦苦挣扎。
布朗安竟勾结了一个什么样的组织,雇佣兵还是杀手团队,这些人神出鬼没、杀伐果断,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打手。但此刻我又不可能和这些人面对面沟通,总不能跑出去跟他们说:“喂,老兄,你后背的狼图腾纹得不错,你们是哪部分的,跟布朗是什么关系?”我相信,不等我开口说话,这些人枪里的子弹会毫不犹豫的敲碎我的脑壳。很明显,从这一刻,我将以一己之力和一个陌生的杀手团队为敌了,我要杀了他们是为了报仇,他们要杀了我也是为了报仇,这是一个死循环,无解。
我有很多狩猎的经验,但和人对战的经验却很少,这是我的短板。两天来,我见识了父亲口中所说的许多临敌技巧,有些枪手的操作令我大开眼界,他们行为堪称大胆,我之所以活到现在,只是多了一些运气的成分,这种运气既有上天的恩赐,也有自己的沉稳,我发现在这个生死屠场,唯有心思细腻、行动果决才能活到最后。在这片丛林,只有珍惜生命,才配活着。
接下来我要借着夜的掩护,攀上峰顶,超度那个狙阵顶端的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