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一章 欢年(六)

一百二十一章 欢年(六)

韩家水军军营里这几日士气极度低迷,刚刚的几场仗打得无比憋屈,矮人水匪不但在海里烧杀抢掠,居然还跑到岸上,把沿岸三个村落洗劫一空不说,军兵闻讯赶过去时,眼看对方的船就在前方,可奈何贼人的船太快,海面上风又大,羽箭根本射不出多远,眼看着一次次的无功而返,兵士急得眼都红了。

相比士兵的着急上火,中军营里围着沙盘的韩家父子仨人就显得悠闲自在多了,郑国公指着沙盘中一处突起,道:

“此处是比较理想之地,这个村子只有五十来户人家,且还都比别处要富一些,这村子里的人是从别处迁来,三天后是他们的神诞,他们极看重这个日子,这一天里,几乎是全村出动往君山神庙做祭祀,游神和飘色会持续整天的时间,我们那天待他们走后,再派人进去检查一下,把未走的人移走就是,至于劫后,按之前的村子那样安置便是,明天就安排人把消息散出去。”

韩家兄弟俩人自然没什么意见,说到村民劫后安置,韩谨西此时不由又记起孟无忧在罗家湾修建的那些齐整的房子,不由翘了翅嘴角。韩国公世子看了看比往日多了些笑意的弟弟,不由心情大好:

“这次咱们再去,出最旧的船只,走得不妨再慢一慢,但为了防止那些贼人真的正面迎战,兵士必得用心挑水性好,功夫好的,带足箭,配备上强弓,必定要足够自保方可。”

韩谨西的食指在桌面上轻敲了两下,点头对自家大哥的意见表示赞同,而后又道:

“田家父子那边,除了之前改好并下水试航过的九艘艨冲和沙船外,一艘副船和二十余艘旧船也已改好了,只待下水试航。”

郑国公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这感情好,营里的那帮兔崽子肚子里可都憋着口气呢,海帮那些人就更别提了,听老洪说,帮里那个大当家,每每提起这矮人水匪,都恨不得把他们活撕了吃肉喝血,他们都数不清在这东海上折了多少好手,所以老洪这一趟顺利得很,大当家决定亲自出马,有他在,那海贼上钩的可能性大很多,只要诱饵足够大,不怕他们不倾巢而出。”

韩谨东听罢便看向韩谨西:

“货物可准备妥当?”

韩谨西翘了翘嘴角:

“三十船精米,十船精面,五船火腿并腊鸭。”

郑国公和韩谨东听罢,竟是都愣着看向韩谨西,一脸错愕,郑国公半晌才问:

“你小子哪里来的这么多粮食,这可是咱们半年的军粮的量,那五船火腿,别不是假的吧?他们的眼线已经安插在海帮里了,这些货物若非十成十真的,恐会惹得他们生疑。”

韩谨西难得的笑了笑:

“不会有假。”

韩谨东只觉难以置信:

“这么短的时间,你从何处能集齐这四十五船东西来?”

韩谨西看了看父兄:

“二十船精米是薛尹明从杭州府借来的,另外的米,面,火腿,腊鸭是孟无忧借的。”

这下子,韩家父子更惊奇了,薛尹明作为户部尚书,能从杭州府借出二十船的精米,这都已经是了不得,要知道,非战时期,且经过江南水患,这二十船精米说不得要搬空了小半个杭州府的储备粮库了,而更惊的是,孟无忧一个十多岁的小娃子,居然能弄来十船精米就算了,居然还有十船精面和更难弄到的火腿和腊鸭。

郑国公仿似受了惊吓:

“这孟丫头哪里来的这么些东西?”

韩谨西想了想,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她在刑州和别的地方买了很多地,全部都是用来种稻子,她还在刑州的稻田里养了很多鸭子,稻子收成后,鸭子也可以杀了,她把鸭子杀了让人腌制好然后腊起来。她在刑州卖了几个荒山,山脚下成片成片的野山芋,当地人曾开荒过,却没法清除那些野山芋,孟无忧便卖来上千头小猪放养在那山里,让人采挖野山芋煮熟喂猪,两年下来,猪都长到三四百斤一头,膘肥体壮,她就找人把猪杀了腊起来。那些野山芋却很难见着了。她让人把那山脚的地平了,竟是上好的良田。孟二叔带的兵多是南方人,喜米不喜面,可东丹邻近的地方都只能种麦子没法种稻子,所以她便把朝庭给东丹孟家军的军粮都换成了米,然后把面卖给萱草居。”

韩谨东听得目瞪口呆,半张着嘴。郑国公却想得多了一些,问:

“你怎么知道的?这丫头不象个嘴不牢的。”

韩谨西闻言,想起前事,竟不由轻笑了一声:

“之前收到谍报,说矮人水匪那边打造成了一艘极为历害的攻击舰,不知道如何炼出来的铁,坚硬无比,却又撞不断裂,莫说是普通的战船,就是加了防护铁板的巨大楼船都能轻易撞出一个窟窿来。我们庆朝,造船好手中无人能出田家其右,我便派人去寻田坤,不想机缘巧合,青松查找田坤中,发现刑州有大批粮食运往西凉,我便派人到刑州去查……后来的事你们也就知道了。”

韩谨东喃喃道:

“这小丫头,莫不是个妖怪?小小年纪怎么懂得这么多?”

韩谨西闻言,心一紧,这也是他一直深感疑惑的,他每次静下来时,都会一遍一遍去想关于前生孟一家的点点滴滴,可是,除了孟家的确有过孟无忧这个人外,存在感之低,他竟然连半点印象都没有,孟家遇难之时,连她半点消息都没有传出来过。可如今,别的先不说,就孟洛舟失踪这事,她不但亲自带人去寻,还把沿途的行程安排得滴水不漏,事后尾巴也扫得干干净净。若当年她在,绝不会这么无声无息,这人,平日好似看着温和柔顺,不爱惹事,可若真的有人欺到她头上,也不怕事,就是个鱼死网破都在所不惜的性子。

韩谨西想得入神,似有意识更似无意识的道:

“这世间,可真有神佛?”

韩谨东久经沙场,自然不想信这妖魔鬼怪之说,于是笑道:

“这世间哪里来的什么鬼神妖魔,只是这孟妹妹实在是智多近妖。我算是知道这孟叔父怎的放心她满天下的走了,她的能耐,比洛舟都还强些。”

这话不知为何取悦了韩谨西,竟笑得眼睛都弯了弯,有些孩子气。韩谨东又愣了愣,他己经不记得多久没见过自己弟弟这副笑模样,只记得他小时候也是喜说喜笑,不知道怎的,后来就是如今这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连样子都不愿给人看了。

郑国公大惊后便是大喜,抚掌笑:

“孟老弟好福气,这孟家丫头就是我韩家的福星,等这战事了了,我得好好谢他一谢。如今这诱饵是有了,别说是千岛国山多地少缺粮的地,就是我,都说不得心动了。”

韩谨西又道:

“孟无忧说那五船火腿腊鸭也不是全都是借给咱们的。”

郑国公有点没反应过来:

“那是要卖给咱们?”

韩谨西从身上摸出一封信来,郑国公有些疑惑的接过,展开,两张中规中矩的信笺,一手漂亮得不成样的撍花小楷,单是这一手字便让人赏心悦目,只看了一半,郑国公便忍不住放声大笑,韩谨东见状,忍不住等到父亲看完,便凑过头来看,也只看了没一会,也是没忍住笑了:

“这妹妹,竟是个搞怪的性子。”

郑国公点头:

“就为了这两船的火腿腊鸭,咱们这一仗也得打赢了。咱们也不能亏了这丫头,回头,等剿了贼人老巢,咱们给孟丫头装两船好东西去。”

郑国公父把信反复看了两回,郑国公把信置在案上,往太师椅的靠背一靠,长长出了口气,感慨万分:

“这丫头的气度,男儿都比不上,孟家,果真是从不出废物,若是个男儿,孟家这一辈或能更上一层,可惜了,不知日后便宜了谁。”

韩谨西伸手拿起案上的书信,折叠起来放入信封中,重新收了起来,边收信边道:

“田主事昨日遣人来说楼船这两日若是天气晴好,便可以封板了,若无意外,五天内便可以下水,若无问题,便可以按计划行事了。”

郑国公的心情用晴空万里来形容也不为过,只见他一拍案:

“大郎,这楼船的事,你务必不错眼珠子的去盯着,切莫出了什么事端,田子津那里的投弹机算日子也该差不多可以成了,你也一并管着,不管他要人要物,都给他,这东西的威力咱们也见过了,即便是一下子击不沉匪人的铁造攻击舰,能牵制住它便行。”

韩谨西道:

“孟无忧已经让人送了对付铁船的法子过来,昨天已经做了出来,正想着找时机去试一试看看效果”

郑家父子这短短大半个时辰,给雷了一回又一回,郑国公抱拳,对着西凉方向拱了拱,严肃道:

“孟老弟,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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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城风雨半城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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