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远虑近忧
“不好了!少爷晕过去了!”
“快快!快把刘大夫叫回来!”
……
吵杂的声音唤醒了杨辰的意识,而真实的身体的移动、零乱的脚步声以及周围完全不同的气息则让他排除了做梦的情况,且他很确定自己原来是睡在只有自己的出租房子里,如此也就排除了恶作剧的可能。
因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决定以不变应万变,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一冷静下来,紧接着脑海里就涌来了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
很快,他就感到自己被放到了一张柔软的床上,又在一阵催促声里,一名听声音岁数就不小的人喘息着被带到了床边,接着开始给他把脉、撑开眼皮检查瞳孔。
对此,他没有任何的反应。
检查完,他就听到刘大夫讲道:“不用担心,杨少爷刚才只是情绪过于激烈,肝气上涌所致,不要打扰他,让他安稳的睡一觉,我再给他开一副平肝养神的方子,应该就无大碍了。”
随后刘大夫就被送了出去,而为了不打扰他的休息,其他人也都离开了房间。
过了一会儿,确定人都走了后,杨辰缓缓睁开了眼睛。
看着黄花梨木的八步床,上面挂着的轻柔的蚕丝帐子,床外的屏风、长几、银质烛台、海棠花盆,等等,所有的一切丝毫没有现代的气息,这些让他更确定了一件事:他穿越了。
通过脑海里多出来的记忆,他知道现在的国家为“大晟”——一个不存在于他原来历史中的朝代——所在的地方为长平县,他的身份则是杨家的大少爷,也叫杨辰,今年十五岁,是杨家唯一的男丁和后代。
杨家世居长平,以典当铺起家,不仅垄断了整个县里的典当生意,城外还置下了良田百顷,妥妥的长平县大族。
作为家里唯一的男丁和唯一活着的人,杨家的万贯家财无疑都是他的,但他心中却殊无快意,因为他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首先,他从小体弱多病就不说了,让他心情沉重的是,他发现原身亲生父亲三十一岁就没了,而祖父死的时候是三十四,再往上,曾祖三十三逝世,高祖稍长,活了三十七年……
再往上,他刚才接收的记忆里不太具体,但整体上杨家的先祖们鲜少活过四十岁的,加上杨家历代子嗣不昌,好几代单传,县里的人私下都说杨家典当生意伤了阴德所致。
杨辰认为这个说法就是扯淡。
在他看来,杨家历代短寿,要么生活的地方有致病的事物存在,要么就是有家族遗传病。
如果是前者还好说,搬家,再弃掉原来的东西,问题就能解决,但如果是后者……
他微微叹了一口气,遗传病放在前世能治的也是极少数的,放在这个世界,没有那些研究到染色体程度的仪器和手段,连判断是什么病都难,对于治疗更难抱太大的希望,除非有超凡的人或者物……
不过,三四十岁搁在前世正当壮年,他自然无法接受只能活十几年的命运,接下来肯定会想办法向解决问题的方向努力。
这是长期的目标,现在最重要的则是解决眼下的问题。
此时他已经知道原身之所以晕死过去,是因为他相依为命的祖母在吃午饭时突发急症病逝。
祖母也是原身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她一死,接下来就只能他自己顶门立户了。
因为原身生来身弱,为了让他好好活着,担心累着他,很少让他接手外面的事,加上他的年龄,要驾驭那些管事、掌柜,掌控杨家的家业,肯定是一份挑战。
想到这里他忽然心中一惊,因为他忽然意识到,原身年龄小,体弱多病,又是杨家的独苗,他一死,就能得到杨家的万贯家财,这份诱惑可不小!
紧接着他又想到,原身祖母本来身体挺好,只是近来才说心口偶尔会疼,看过大夫也没查出有什么病,今天突然就暴疾而亡;
再往前推半年,当时正值过年,原身母亲感怀去年其父病逝,年夜饭上多吃了一杯酒,结果就夜中醉吐,把自己呛死了……
在其父病逝后,他的母亲、祖母接连死去,虽然都有说得过去的理由,也可以说是巧合,但放在杨家这种情况,不管别人信不信,杨辰是绝对不相信会这样巧合的!
他更愿意相信有人在有目的针对杨家,想通过害死杨家的人谋夺杨家的家产!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本身就体弱多病,众人又都见到他承受不住祖母身故的刺激,昏迷了过去,那么,无法从这种打击中挺过去,就完全可以说是顺理成章的事!
事情若真如他所想,那么对方很可能会在这两天,甚至是今天就对他下手!
杨辰没想到穿越一回,面对的局面既有远虑,又有近忧,简直是地狱开局!
在心里恨恨的胡乱骂了一阵,但他很清楚,无能狂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稍微发泄了一番就很快收拾心情,开始思考如何解开恨下的死局。
要解开死局,首先要确定是谁黑手是谁。
这一点,他从原身的记忆里并没有发现什么端倪,但如果是以杨家的家财为目标,对方必须有能力在他死后吃下它们。
现在杨家谁有能力做到这一点?
他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了四个人:杨家的大管事谭福、管事崔源、当铺大掌柜韩山虎、城外庄子管事方砌。
在杨家,他们四人是除本家外最重要的四个人,尤其谭福和崔源,两人最有权势,完全能做到以主家名义掌控剩下两人。
所以,杨辰首先把目标锁定到两人身上。
而且,两人就生活在杨家,也有机会直接对他们下毒手。
但现在的问题是,就算知道了两人有嫌疑,甚至更进一步,他确定了两人中谁是凶手,或者更倒霉的是两人已经勾结起来,那么,对方只要不傻,肯定会把他和外人隔离开来,甚至整个杨家已经暗中全被渗透,他一个走路都费劲的弱鸡又凭什么和他们对抗?
生机,又在哪里?
他呼出一口浊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稍微想了想,很快就想明白过来,他刚穿越过来,对杨家所有的一切都不熟悉,想要找到破局之道,还是要通过原身的记忆,看有没有可以借用的力量,比如,完全听命于他的“贴身护卫”什么的。
原身的记忆可以说很简单,尤其六岁之前,记忆中最多的就是生病、吃药,生病很难爱,药很苦,生活中唯一的亮点就是趁天好无风的时候出来晒会儿太阳。
这些很快就看过去了,等到再长大几岁,终于有了变化——虽然还是经常生病、吃药,但家人的记忆终于多了起来,也开始读书识字,杨辰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耐心的梳理这些记忆,看能否找到对他有用的信息。
可是,一路看下去,他却并没有看到原身父母、祖母提到谁是专门保护他的,反倒是谭福和崔源经常出现在他身边,并且担着保护他的任务。
尤其谭福,他本人身上有武功,是杨家实力最强之人。
这也就意味着,他手上根本没有可以使用的人手……
随着时间的推移,眼看着窗外日影移动,杨辰心里也急切起来,如果找不到应对的办法,今天晚上绝对有着极大的危险!
他想过现在走出去,但不确定外面的情况,这样做不说可能更危险,一旦失败,很可能就会葬送所剩不多、甚至是唯一的机会。
想到这里,他压下心中的急躁,开始试着分析杨家下人的情况,看哪些人可以为他所用。
首先是日常服侍他的丫环桃红,和小厮田青。
老实说,因为原身体弱多病的缘故,平时受到了更多的来自父母和祖母的关爱,并没有和身边的两人形成多亲密的关系,而以现在的局面,他更担心他们已经被收买,成了监视他的人。
不过,想到这两人,他忽然记起了一件事。
这件事并不是和他们两人直接相关,而是原身祖母身边一直服侍的因为年龄被为豆姨的丫环,大约在原身六岁的时候,有一天他被母亲抱着去见祖母,正看到豆姨拿着一轴画出门。
当时,原身母亲随口问了一句是什么画,原身祖母答说是当铺里送来的死当,几十年没人来赎,准备收入家族库房,又说那幅画有些“邪性”,留下来或许能为原身镇压气运云云。
杨辰不知道一幅画有什么邪性的,但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它或许有可能成为一个机会?
这终究是一个无奈的选择,而就在他准备继续分析剩下的人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在走近。
他心中一紧,迅速转头打量了一番,看有没有防身的工具。
但是,可能是为了避免伤到他,床边的棱角都是磨圆的,更不用说在床上放尖锐锋利之物了。
此时,外面的人沿着外面的走廊向房门走去。
杨辰匆匆看了一眼,辨认出了来人正是杨家两名管事之一的崔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