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隧道(一十)
惊悚,绝对的惊悚。
我他妈被这疯女人差点吓尿了,不过这是我今天听到的最让我为之一振的话了。
“你继续说,你还知道什么?”
我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提高声音问她,
“我还知道,你个死没良心的,说好了要娶我,为什么跑了,你和渣男,坏蛋!”
“什么啊?”
我赶紧躲开对我又扑又打,我懵逼的连连后退,从库房里又出来一个五大三粗的女人,看到疯女人跟我拉拉扯扯,大喝一声,
“徐慧芳,该吃药了!”
说着似乎早有准备似的,摇起来手里的带把子的铃铛,这种铃铛我上小学的时候,要是遇到学校停电,门房的老大爷就会摇着这种带把的铃铛在校园里边走边喊,
“上课了,上课了!”
那疯女人听到“吃药”二字和那震耳欲聋的铃声,吓的抱头原地蹲下。
胖女人撇了我一眼,把那个瘦女人扶起来,送回了屋内,她看看我,神色不悦地问我,
“你跟她说什么了,她已经很久不犯病了,怎么一见你就又犯了,你在这里干什么,这儿是非员工不得入内的。”
我惊魂未定的大口喘息,过了一分钟我才说道,
“大姐,我什么也没和她说呀,我是来找一个人的,还没怎么着呢,他就那样了。”
“你找谁?”
胖女人嚼着口香糖,但也难以掩盖她嘴里刚刚吃过大蒜和青椒的气味。
“我找黄慧。”
“黄慧?”
胖女人上下打量我一番后,说,
“黄慧辞职了,早就不干了。”
我脑袋又是嗡的一声,她看看我,嚼着口香糖问我,
“你是她什么人啊?”
“哦,朋友,请问她什么时候辞职的呀?”
“什么时候,我想想啊,可能是19年,也就是这个时候吧,或许是7月份,她辞职后我调过来的,对,还有那个疯货,他妈的院领导瞎眼了给弄过来个神经病,要不是我原来在精神科干过,还真治不住她。”
原来如此,这胖女人以前应该是精神科的护士,怪不得对待精神病人如此的得心应手。
“我在问一句,黄慧为什么要辞职呢?”
“不好说,她男人死了以后,听说是攀上高枝了,改嫁了,现在做了富太太,谁还愿意上这破班儿呀!”
我强忍着内心的冲击,压抑住心脏的狂跳,又问道,
“她丈夫是不是也是咱们医院的大夫?脑外的,姓王?”
“是啊,脑外的,王渊呗,那孙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收红包,跟医药代表狼狈为奸,还跟好几个女护士暧昧,男女关系不清不楚的,这种渣男死了也是活该!”
我一阵眩晕,眼黑腿软,耳鸣声嗡嗡作响,胖女人又说了王渊什么坏话我一个字也没听见,只觉得天灵盖里往外冒火,被人指着鼻子骂我还是第一次,这种羞愧感令我无地自容,追溯到二十多年前,我读初一的时候,被安班主任老师一顿毫无保留的痛斥,至今我都无法忘怀,那是令我耻辱至今的事,我给一个女生写过一张情书,可那女孩看也不看的就把我的情书交给了老师。
我心中暗暗发誓,从此后我要活的堂堂正正,不容许有人胆敢指着我的鼻子数落我,从那时起我改掉一切不良习惯,从前的我不怎么爱读书,成绩一塌糊涂,自从当众受了这侮辱以后,我刻苦读书,
三年后考上了重点高中,后来又上了医科大,从此走上了另一条的人生巅峰之路。
天道好轮回,几年前我们科里收治了一个由于车祸造成脑外伤的男子,在家属里我一眼就认出来受伤男子的妻子,正是我读初一时候暗恋的女孩,就是她让我当众出丑,就是她让我走上了一条畸形的道路。
那场手术在外人看来出奇的顺利,我成功的挽救了病人的生命,但只有我知道,我动了一点点手脚,那男子脱离了生命危险,但却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不能走路不能说话,只会支支吾吾地发出几声哼声。
家属曾经质疑过是我手术不当,但这种事怎么可能留下证据,无奈之家属闹了一阵也没有结果,只好接受现实。
一年后她带着丈夫来医院复查的时候,我看见她苍老的面孔布满了皱纹,腰杆脊背都弯曲变形,为了照顾瘫痪的老公,扶养读书的儿子,打着三份工,回到家给老公擦身喂饭,接屎接尿,再无从前的心高气傲,活脱脱成了一个人见人厌的邋遢女人。
我满心的快慰,看着她推着轮椅步履蹒跚的带着丈夫走出医院,我如沐春风,这些年我心中的愤懑终于报复了出来,晚上正好刘富海约我,给我商量往科室里送药的事,还约了他手下年轻漂亮的医药代表小姐作陪,收药的事我满口答应,我那天喝了很多酒,带着刘富海送来给我的女人去了酒店,我一夜风流,算是对我不堪回首的青春岁月有了一个满意的交待。
如今我汗如雨下的僵在原地,两腿绵软无力,勉强支撑着我的身体,我差点跌倒。
“你怎么了,不要紧吧?”
胖女人一声问话,把我从过往的思绪里拉了回来,我忙回应道,
“没事,没事,可能天气热有点中暑了,谢谢你,既然黄慧不在这里,我就走了,再见。”
我狼狈不堪的从库房里走出来,毒辣的阳光如同火雨一般灼烧着我,我强忍几乎要崩溃的内心,大口大口的呼吸。
吸进肺里的热气丝毫不能让我觉得畅快,反而是更加令我的心情沮丧和焦虑。
我以为那些了不得人的小事只有天知地知,没想到现在却人尽皆知,连个看库房的都能说出来我过往的劣迹,而且如数家珍,听的我字字诛心。
我蹒跚踉跄地走回车里,坐在驾驶室里猛吹空调,我不停的吸烟,手指头忍不住的哆嗦,我扳下来后视镜怼着自己的脸细细地端详,镜子里的我还是那个我,没有丝毫的改变,但为什么却没人能认出我是王渊。
到底在我身上发生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