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爸
16:30,坐在讲台中央的国强老师瞅了瞅表,说道:“好,停止答题,最后一个同学收起来吧。”
我抬头看了看教室前面正中上方的方表,哦,已经结束了吗?
作文早早地就写完了,还剩25分钟的时候。
写完作文,低头下神,这是常态。在我已经明确盲目改选择题错误率很大并且没有橡皮,并且主观题已经答满的情况下,两眼楞楞地发会呆,想想接下来应该怎么办才是重中之重。
我开始写作文的时候,右手那种不适感已经消失了,但是脑子仍然很迟钝。
一个人的脑子在考试的时候迟钝或者灵敏,是自己就能感觉出来的。
比如语文这一科吧,在我脑子很清晰,保持做题感觉的情况下,是很容易从散文的结构、诗歌的意象里察觉出一些东西的,写作文题目中想表达出的立意深浅,是能够通过揣摩出题人的遣词造句里发觉的。平时这种题目,往往都是题干的问法从没有见过,而考察的内容总是基础,好的做题手感和清晰的脑子是能够帮助你顺着自己的思路理清解题方式的。
而我现在只有这两项中的两部分,一个是“手”,另一个是“脑子”。
我上一次做语文题是什么时候呢?
差不多就是上次期末考试……
在这种已经放羊了一个月的情况下,别说手感了,我能把脑子带到这里命令手去写字就不错了。
至于晚上的英语,明天的数学和副科,我是不敢指望了——考验我记忆力的时候就要到了。
幸好,距离一模还有半个月的时间,我还有希望弥补一些东西,不至于呆不拉几地到考场上去。“悟以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
我从笔下抽出那张饱含着我血泪的破破烂烂答题卡,随手搁在最后收卡的王马手里。
王马冲着我微微笑着点了点头,但是在我的视觉里是他的下巴冲着我戳了戳。我也没心情调侃“马儿”了,内心相当无奈地拾桌子上的文具。
“题难吗?”江晚正扶了扶眼镜,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语文水平算是比较好的,虽然和真正优秀的人比起来还差的太多太多。
但是我现在很难回答他这个问题:“我感受不到。”我撇了撇嘴,希望能透露给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我觉得挺简单的。”他回复说。
我没有欺骗他,我确实没有感觉到这套语文题的难度如何,唉,太差了,状态太差了,就跟个呆子似的。
“考得怎么样?”徐玖靠过来,一脸凝重地问道。
我一手抓起墙边的书包,一甩托在左边的肩膀上。
“狗屎。”我摇摇头,面带苦涩的微笑。
他刚才若有若无的笑意霎时间就消失了。
“诶?我觉得也很难。”
然后他顺带帮我把窗户台上摆着的一摞书放到了我的座位上,我轻轻地把几只笔扔在了桌子上,书包往我的桌子下面一抛。
“厕所,走。”我打了个哈欠,招呼着徐玖从教室前门走出去。
闭着眼晃晃脑袋,想把困意从脑子里驱逐出去,当我走到楼梯口的时候,终于忍不住想向徐玖吐槽一下我现在的状况。
他怎么又没跟上来?我刚想开口说话,却发现他并没有在我身边。
我有些奇怪,回头却发现那位新来的同学,叫什么来着?成学吗?正在和徐玖谈笑,加上徐玖本来身材有些站不直,
成学的身高直观看上去竟然比徐玖高了半个额头。
“你好。”成学的目光突然从徐玖的脸上移开,直勾勾地看着我,说道。
啧,又是这种奇怪的表情,我从来没有受另一个人以这种目光注视过。
“不好,语文考得很烂。”我只是笑笑,右手冲着徐玖的方向挥了挥。“快走。”
“一起呗。”成学自然地把他的左臂勾在徐玖的左肩膀,这惹得徐玖挑了挑眉毛。
这人有些过于自来熟了,甚至也不是那种所谓的“社交牛逼症”,就感觉像是……
不是第一天认识我跟徐玖。
我之前认识他吗?姓成,或许是我小时候的某个亲戚?虽然姓成的人不多,但是我老家那边家族里的人也不算少。
“你哪儿人?”我问道。
“我泉城的。”成学眨巴眨巴眼睛,略有所思地回答。
听到这个城市,我兴趣来了:“哦,泉城?我挺想以后去你们那里安家的,可惜房价太贵了。”
“以后会降的。”
“不会吧,房价咋会降呢?更何况是泉城这样的大城市。”我否定了他的安慰,现在国家推行了三孩政策,人口增加之下,房价很难下降。我寒假里看过泉城的房价,市中心的话,至少几百万,这不是个小数字。
“会降的。”他的目光没有一丝一毫打诨玩笑的意思,好像容不得我再去反驳。
这个人好奇怪。
“降了也买不起。”我走过去,扯住徐玖的衣襟,一把把他拽了过来。徐玖一个踉跄,稳住身形之后,眼睛却在反复打量着我和成学,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我有些疑惑,眯着眼,以同样戏谑的目光盯住徐玖,他有些尴尬,神色不自然地扭过头去。
他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
“你看你爹呐?”我郁闷地直接说道。
我觉得在男人的友谊之间,父子关系和爷孙关系才是常态,偶尔变态的能发展到母女关系,当然更多的时候我们往往以父子相称。
“爸,我没看你啊。”旁边一阵清朗干净的男声传来,是成学的声音。
……
我有些呆滞——或者带着一种莫名其妙的……莫名其妙!
我虽然觉得男性之间的友谊不外乎父子关系或者爷孙关系,但是刚认识没多久就自认儿子的还是第一次听说。
新来的同学真的很热情,让我不知道如何回答。
我转头看着他的眼光,依旧是那么干净清澈犹如黑宝石一般的眸子,让人不容怀疑。
“别,别,你是我爸爸。”
在一种对新同学复杂的情感状态下,我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