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日升月落
太阳升起又落下。
乔苒再次被警方联系是三天后的清晨,给她打电话的是何关。电话里何关表示西江公园的案子有了一些眉目,想请她过去再做一些了解。
乔苒欣然答应,恨不得案件直接这样水落石出,立刻就打了一辆车过去。
马路上车水马龙,潘市的早晨繁忙而拥堵。
——
乔苒轻车熟路的找到刑侦办,进屋的时候,没看见江淮晏,其余几人正背对着门围站在江淮晏的办公桌边看电脑。见他们看的专注,乔苒没打扰,脚步放的更轻了一点儿在门口找了个凳子坐下等。
看了一会儿手机,她忽觉有一道熟悉的视线正看着自己,余光微微朝门外的方向瞥过去,江淮晏正端着水杯从走廊对面往这边走,目光清朗。乔苒收回余光维持着低头的姿势稍稍捋了捋碎发,装作没察觉。
过了两秒,他迈进屋越过她走向自己的桌子:“过来一起看监控。”
何关等人闻言也抬起头,几个人微微挪动给乔苒和江淮晏让出位置。
江淮晏按着乔苒一侧的肩让她在椅子上坐下,自己则是站在她身后,低声道:“仔细看。”
屏幕上是两段监控视频,一左一右摆放着。左边的乔苒再熟悉不过,是她家小区门口唯一能被监控到的范围,右侧是一条洋灰小路,两旁泥泞的土坡上栽满了光秃秃的树。洋灰路上偶尔或跑或走的路过几个晨炼的人。两段视频的日期差了一天时间,乔苒基本知道右边的视频取自哪里了。
两段视频时长都不多,均是二十分钟上下。随着视频上的时间一秒一秒跳动,两段视频里的人都渐渐多起来。乔苒的目光也越发专注起来。
一个穿着蓝色工作服的外卖员骑着摩托车极快的穿过大门拐进小区,头上带着头盔看不清楚脸。早晨8点10分57秒,乔苒盯着屏幕瞟了一眼监控上的时间:“这里,能不能暂停一下。”
话音刚落,她就觉得身后传来温热的气息,很近。江淮晏一手搭在椅背上,另一只手从她侧面绕过去敲键盘,身体微微前倾着,没碰着她。
乔苒仰起头,这个角度刚好看到他白皙清瘦的下巴和凸出的喉结。
看的乔苒一愣一愣的。
摸了摸鼻子,她稍微有些不自在的继续问:“还有西江公园的监控,能不能往前再倒三分钟左右。”
江淮晏依言照做。
乔苒的视线重新回到显示屏上,目光紧紧跟随视频一角出现的清洁工移动着,他穿着一件橘黄色的工作服,蹬着同样颜色的三轮车慢慢进入视线。依然看不清脸,他蹬的很费力气,腿脚略显迟拙,每蹬一下肩背也跟着前后晃动,三轮车的车厢是环保的织布做成的,盖着盖子,看不见里面装了什么。他蹬着三轮车晃晃悠悠的进入监控区又沿着还转蜿蜒的小路绕到土坡后方,然后消失在监控范围以外。
她觉得:“……这两个人都不对劲。”
江淮晏倾身把清洁工转弯瞬间的图片截取出来放大并做了锐化:“说说看。”
“外卖员的时间早了,我们小区的配送范围内没有24h营业的商家,甚至这个时间大多数店铺还没开门,即便有一小部分早餐店八点钟营业,可外面下着雪路况不好,十分钟做好送到未免也太仓促了,而这个时间,新闻已经开始播报了,与我听到门铃的时间很接近。
还有这个清洁工,仅仅这一小段路边就有两个矿泉水瓶和一个显眼的黑色塑料袋,他视若无睹的经过这一点很不合常理,车厢也始终盖的很严实,这样扔垃圾不是很不方便吗?而如果是因为车厢已经满了的话他就应该离开而不是往公园深处走,而且我感觉他……总觉得哪里看着眼熟……”
乔苒一边解释一边看着江淮晏娴熟的处理图片,声音突然顿了一下,抬起头灼灼的看向江淮晏,伸手指向他刚处理好的脸。
“还有这个角度,看这两张图,这个角度看上去,是不是耳垂、下颌和脖颈的线条完全重合上了。”
何关等人已经提早察觉出这两人有问题了,此刻听乔苒又指出这一点,不免凑近了电脑仔细端详起来。
乔苒眼神亮晶晶的,有些感慨的总结道:“他或许乔装改扮过他的皮相,但骨相不会骗人,如果一个人特意乔装打扮不止一次的在案发时间出现在案发场所,那一定不是巧合。”
何关几人在后面冲乔苒竖了个大拇指,江淮晏也凝眸看过去,然后把两张截图叠在一起借助辅助线确认了一遍,点点头:“你说得对,看他熟悉?”
乔苒摇摇头,不确定的低喃:“是有些熟悉感,不过我的日常活动基本上都是围着小区转,如果见过应该也是小区附近吧,可惜监控覆盖区域太少。”
“监控拍不全,就从其它地方入手。”找到了新的线索,江淮晏当即把资料上传到局域系统,又对调查方向做出调整,有条不紊的布置新的任务:“韩慕升何关再去一趟受害人家里,牧尧去查查受害人的社交软件、刷卡记录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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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人被分配好任务赶回座位后,乔苒突然想到一件事,抬头问道:“江老师,田婉青死的时候他也出现了吗?”
如果他也出现在田婉青的案发现场,那西江公园的受害人与田婉青的关联又是什么。
江淮晏看她一眼,绕过办公桌,笔直的站在乔苒对面的书柜前:“不在,田婉青案昨天已经结了。”
乔苒一愣,蓦的松了一口气:“还真像教科书一样清晰啊。”
江淮晏抬手从旁边的书柜上取下来一个档案袋,一边翻找一边简单做了个总结:“情杀,的确有一间新房产,是她的同事也就是报案人名下的,报案人有家室但两个人感情纠缠不清,田婉青合成了一张婚纱照威胁他离婚,现场你好奇的那个痕迹就是装裱好的婚纱照。至于那个巧合的耳坠据交代是前几天在商场随便买来安抚受害人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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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暖光氤氲。
田婉青站在床头把照片抵在墙上,眉飞眼笑的侧过头:“阿扬,你看到时就挂在床头这个位置好不好?”
白色的铃兰花在脸颊轻晃,温雅又俏皮。
男人坐在床边,唇角笑意未退:“再往左边靠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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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个东西给你看。”他从档案袋里抽出两张纸,眸色微敛,看起来不是什么好事。“西江案的受害人身份已经查明,你的书我看过了,现在来找找不同。”
乔苒闻言接过来快速的看了一遍,心里一震。
死者项思思,26岁,身高164cm,户籍显示潘市本地人,生前在爱动健身房做前台接待,同样她本人也是一名健身爱好者。右上角还印着她一张生活照,年轻、漂亮、有活力。
死亡时间是12月7日下午2点至3点之间,系窒息性死亡,口鼻残留物与现场遗留的黑色塑料袋内成分一致。脚腕处有瘀痕,与登山绳痕迹吻合,系生前捆绑所致,现场有一空白色手提包,内无一物。公园入口处未拍到受害人进入公园,抛尸地位于公园西侧岩石山,没有摄像头覆盖。
再下面是一张小山的照片,小山是由岩石一重一重的堆砌起来的,上头长着几棵矮树,这个季节光秃秃的起不到什么遮挡作用,项思思就躺在其中一棵树下。照片的一角还可以看到有一条石板台阶蜿蜒而上,离她的距离不远,只要有登山者经过就一定会发现。
“没有不同,看得出来死者是他精心挑选的。”乔苒低着头盯着这张的轻薄纸,缓缓说:“健身爱好者、年轻漂亮、窒息死亡、黑色塑料袋、生前捆绑、甚至连抛尸地也最大限度贴合了书里面的描述,从死亡对象到死亡方法,他几乎做到了完美还原。”
江淮晏眯了眯眼:“她父母几年前意外去世,家里只有个哥哥,经了解兄妹感情很不错,健身房同事对她的反映也很好,性格开朗善于交际,从来没跟人起过冲突。而朋友大多也与同事的圈子重合,没有走的太近的女性朋友,都是健身房的教练和常客。”
乔苒神色专注的倾听着,等江淮晏说完才问道:“那她是不是也有一个追求者?或者暧昧对象?”
江淮晏也仔细的看过书,丝毫不意外她的问题:“差不多,但她有三个。”
“三个?”乔苒微张着嘴,皱着眉。
“是。”江淮晏把报告重新塞进档案袋里放回原处,动作流畅潇洒:“我准备去见见他们三个,你要跟着吗?”
“可以吗?”乔苒眼睛一亮,翘了翘嘴角又压下去,然后再翘上来。
这个微表情其实做的很明显,江淮晏显然注意到了,他把脸转向窗外,面色渐渐严肃起来,接着连声音都低沉了几分:“是不符合规定,还是……”
乔苒话锋一转:“我专业知识满分,你……你可别干埋没人才的事儿呀。”
他把头转回来,脸上隐有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