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酒浓于水
“是,”吴承业又规规矩矩抱拳一揖,笑道:“姑娘的教训我记下了。”
飞狐狸也在微笑。
但这时沈爱花却忽然叹息了一声。
飞狐狸立刻转头瞪着他:“你又叹什么?!”
沈爱花摇着头,苦笑道:“我叹为什么英雄总是难过美人关呢?”
吴承业的脸居然突地好像有些红了。
飞狐狸却笑得更愉快:“你应该懂的,”她又继续解释道,“只因这世上的英雄有一个算一个,本就都是美人生的!”
沈爱花大笑:“说得好!……这解释实在妙极了!这一点我倒确实从来没想过。”
飞狐狸的神色变了,目光也忽然变得锐利:“你确实应该多想想了。”
“你让我想什么?”
飞狐狸道:“想想今天为什么会遇上那么多事,碰上那么多人……”说着她眼角忽然瞟向吴承业,“更应该想想,为什么又会在这里碰上吴少镖头和赵老前辈。”
沈爱花果然转头去看吴承业,吴承业原来也正在看着他。
二人四目相对,沈爱花微笑道:“请!”他伸手向对面椅子一指,“吴少镖头若不嫌弃便请坐下,让我们这位美人请你喝一杯。”
飞狐狸立刻又狠狠白了沈爱花一眼。
“谢座。”吴承业却不推辞,居然就真的撩起衣摆,规规矩矩坐了下来。
沈爱花笑道:“我看楼下并无镖旗镖车,这次莫非是有什么重要的宝物,非要少镖头亲自贴身押运不可么?”
“不,我这次并非走镖。”
说着,吴承业的表情有了些变化,微笑道,“我要去什么地方沈兄当然也是知道的,又何必明知故问?”
“明知故问?”沈爱花与他并不熟悉,在此之前两人甚至从未见过,他要去什么地方沈爱花又怎么会知道?
沈爱花刚要发问,这时那两个一模一样的汉子却站了起来。
他们还是一声不响,拿起吴承业的杯碟碗筷送了过来,其中一人居然又从腰后取出一个酒囊放在桌上,而后才又面无表情坐回先前的椅子里。
铁爪神鹰却一直动也未动,连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只是依旧从桌上一个小口袋里一颗颗夹出炒豆,自顾自慢慢吃着。
他面前也放着一个酒壶,很小,却是白银打造的,阳光照耀下灿烂辉煌。
沈爱花眼里这时又有了笑意,他觉得实在很有趣,不仅吴承业说的话有趣,这两个一模一样的人有趣,那老人更有趣,他下馆子,吃的喝的居然都是自己带来的。
“我若没猜错的话,这两位一定是双胞胎了?”沈爱花看着那两个一模一样的汉子微笑说道。
“是,这两位都是我们局子里的好帮手。大哥叫金不换,小弟叫金不易,局子能有今天的局面也多亏他们兄弟帮衬。”
吴承业一边说着,一边笑着提起酒壶:“我们做镖局子的,出门走路难免要处处小心,让两位见笑了。……沈兄不妨尝尝,这是祖父亲手泡的药酒,不仅香醇绵厚不易上头,而且更有祛风镇痛之效。”
“酒固然是好酒,只可惜有些人却没那个口福……”飞狐狸忽然笑着说道。
“哦?”吴承业放下了酒壶,“沈兄莫非不喝酒的么?”
“喝,只不过我喝酒是有条件的。”沈爱花缓缓说着。
飞狐狸皱起了眉,立刻瞪了他一眼,她自然是不想沈爱花喝酒的,特别是在这个当口。
喝酒误事,而且有时候不仅误事,甚至还会要了人的命!
吴承业道:“那么沈兄要在什么时候才喝酒呢?”
“‘对’的时候。”
就在这时,铁爪神鹰忽然冷冷插口:“什么时候才算是‘对’的时候?”
沈爱花微笑道:“有‘对的事’、‘对的人’、‘对的菜’,就算是对的时候了。”
“不需要‘对的酒’?”
沈爱花居然摇头:“喝酒喝酒,喝的虽然是酒,但最不重要的却偏偏也是酒……”
“这倒有趣!”
沈爱花解释道:“酒和水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喝酒是需要感情的,而喝水,就连野狗都可以喝的比人多。”
他笑了笑,又接着解释:“男人喝酒就像女人化妆,女人绝不会在睡觉前化妆的,因为没人欣赏,喝酒也一样!若没有值得喝醉的事,值得对饮的人,值得下酒的菜,那么喝酒和喝水又有什么区别呢?若只为了解渴,喝水却又远比喝酒舒服多了。”
铁爪神鹰目光一闪,锐利如电,冷笑道:“好!说得好!如此说,这顿酒沈公子便非喝不可了!”
沈爱花微笑:“为什么?”
“因为迎娶新娘子是‘对的事’,我们正好同路,是‘对的人’,这里厨子的手艺不赖,有‘对的菜’,三者皆备,这酒难道还不值得喝么?”
沈爱花和飞狐狸又是一怔,这里厨子的手艺确实不错,可是迎娶新娘子是怎么回事?又为什么说他们是同路?
两人对视了一眼,飞狐狸终于忍不住道:“迎娶新娘子?谁要娶新娘子?到哪儿去娶新娘子?”
吴承业道:“当然是‘流云堡’了,白姑娘与沈兄同行,难道还不知道?”
飞狐狸又惊异地看向沈爱花。
沈爱花眨了眨眼:“何止她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吴承业看看沈爱花,又看看飞狐狸,显得很意外:“两位不是去‘流云堡’的?”
飞狐狸道:“我们为什么要去流云堡?”
“沈兄难道没收到请柬?”
沈爱花道:“我应该收到请柬么?”
“当然!据说柳堡主给新秀榜前十位每人都发了请柬。”
飞狐狸忽冷笑一声:“柳堡主?你是说那个娶了十二个老婆的病秧子——柳长春?”
铁爪神鹰忽然冷冷说道:“他以前可不是病秧子!”
沈爱花笑了:“但无论谁娶了十二个太太,都难免要变成病秧子的。”
吴承业道:“半个月前我收到柳堡主的来信,内附请柬,他说本月十五要将他的义女嫁出,要我务必再此之前到达,我们走镖押运的最重要就是广交朋友,当然不能不去了……我以为沈兄和我一样,也收到了请柬……”
飞狐狸若有所思,忽然道:“若我没记错,吴少镖头是排在新秀榜第七位的吧?……比你还高了一位。”说着,她又转头看向沈爱花。
沈爱花默然。
飞狐狸忽又冷笑一声,接着道,“只不过人家九方镖局名动九州,你却连一个睡觉的草棚也没有,所以就算人家想发请柬,当然也找不到你了。”
她话音刚落,忽听楼梯上又响起脚步声,接着店小二高声叫道:“两位注意脚下,楼上雅间请!……”
楼上立刻静了许多,众人的目光也都被店小二这一嗓子吸引到了楼梯口。
脚步愈近,只见楼梯上果然徐徐出现了两个人,看见这两个人,楼上竟立刻完全安静了,男人们的呼吸和心跳与他们的眼珠一样,几乎也完全停止了!
走上来的原来是两个姑娘,两个完全不同的姑娘,一个是大姑娘,另一个却是很小很小的小姑娘……
她的人虽小,只有八九岁模样,但是眼睛却很大,既灵活又顽皮,两排长而浓密的眼睫毛就好像是两只小蒲扇,一眨一眨地,竟仿佛扇出风来。
她后面的大姑娘举止端庄,行动优雅,却偏偏让人看不见容貌,因为她脸上还带着一张雾一样的白纱,露出的也只有一双眼睛。
但这双眼睛却和小姑娘的完全不同,和飞狐狸的也不同……
清澈、温柔、平静,让人一看见就立刻想到了阳光下那清澈明净、沁人心脾的春水,但看着这双眼睛,男人们的心海却都会不由自主的荡起涟漪……
“她是谁?她叫什么名字?”
想问出这些问题的人当然绝不止沈爱花一个,就连飞狐狸似乎都已对此产生了兴趣。
飞狐狸的眼睛亮了,能让女人们眼前一亮的除了珠宝首饰,是不是就只有好看精美的衣服?
那姑娘身上穿着的竟仿佛不仅是衣服,更像是刚从天上裁下的一块云彩,高贵、纯洁,轻盈飘逸。
那如果不是云彩,也必定是云上仙女织成的,不然穿在她身上,又何至于如此一尘不染?如此毫无烟火之气?
她到底是什么人?她决不能说是一个美女,因为别人甚至还没看见过她的脸。
她带着一张面纱已如此让人心驰神醉,那么摘下面纱呢?……
沈爱花已不能再想下去,因为这时他已发现另有一双眼睛已在狠狠瞪着自己。
这也是一双美丽的眼睛,可是现在却更像是狐狸的眼睛,一只已发了怒,随时都可能咬人的狐狸!
看飞狐狸的表情,她似乎随时都准备扑过来在沈爱花嗓子眼上狠狠咬一口!
沈爱花不敢再看那面纱姑娘,却也不敢再看飞狐狸,所以他就只有转过脸去看那大眼睛的小姑娘。
小姑娘从楼梯口走过来,她的大眼睛又明又亮,眼珠灵活乌黑,充满了童真和童趣。
她也正朝这边看过来,目光在众人脸上一扫,最后居然毫不闪避的和沈爱花对视在一起。
沈爱花不眨眼睛,她也边走边直直的瞪着沈爱花,忽然,她伸出一根手指在眼皮上一拉,翻出个大大的白眼,又冲沈爱花吐出了舌头。
沈爱花笑了,她身后的面纱姑娘显然也发现了她的动作,及时在她头上拍了拍,小姑娘果然就顺从的收起鬼脸,转过头去,但是两只眼角却仍旧顽皮的不停瞟向沈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