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一章:燕王妃徐妙云
华灯初上。
天上银勾月,地上小新娘。皆是世间最迷人之景。
燕王府新婚卧房里烛火明亮,十四岁的新娘子燕王妃徐妙云,眉如弯月,眼儿娇俏,如同画里的美人儿一般。
太傅、中书右丞相、魏国公——徐达之女。
徐妙云个头不矮,只是身上稍瘦,更符合宋代美人的审美。还好,不该瘦的部位,娇一一挺如笋。
她抿着菡萏花苞一样粉嫩的唇瓣,稳稳当当伏在圆桌上,翻看一本辛弃疾词集。偶尔回头看一眼床上睡着的弟弟徐增寿,翻书动作又轻了许多。
徐妙云饱读诗书,在外有‘女诸生’之美名。
烛光映衬之下,她的侧影宛如一株玉兰花,娇美莹润,满室芳馨。
“王妃,银耳羹来了。”
端着方盘轻步进来的女使,是陪她一起长大的会兰。
徐妙云与燕王朱棣自幼定亲,三年前徐妙云入宫侍候燕王朱棣,会兰也一直跟在身侧,二人表面是奴仆,实则与姐妹一般。
“嘘——四公子睡着了。”
徐妙云低声提醒,望了婚床一眼。
会兰一缩脖颈,羞愧中轻轻放下方盘,里面是两碗晶莹碧透的银耳羹。
徐妙云自顾起身走到床边,仔细看了看睡熟的弟弟徐增寿。
六岁的徐增寿眉目清秀,更像是女孩,小肚子起起伏伏,发出小小猫儿似的细细的呼吸声。
徐增寿与姐姐很亲,徐妙云也特别疼爱这个懂事的弟弟。徐增寿今日来到燕王府便一直腻着姐姐不肯回去,徐妙云只得依着他,顺便教授弟弟认几个字。
唉,她幽幽地叹息一声,增寿睡的这般香甜,怎忍心叫他呢?
“王妃,还是叫醒四公子吧,即便是不吃银耳羹,也不能睡这里呀?”
“让增寿睡着吧,你夜里照看好他,我去睡西间卧房。”
“……是——”
会兰想说不妥,看着王妃疼爱弟弟的眼神,后边的话咽了回去。
“启禀燕王妃,侍卫王凡求见。”
窗外传来官家丘柱的声音。
“啊——”
徐妙云一声轻呼,心中立时如打鼓一般。王凡跟随朱棣离京前,徐妙云偷偷嘱咐他,路上有何异常即刻回来禀报。刚刚离开南京两日王凡便折返,难道是夫君朱棣落马受了伤?
“快快让他进来。”
徐妙云来不及胡思乱想,应了一声,起身急急走向正厅。
王妃一向稳得住,是惦记燕王朱棣的安危,才会如此匆忙。会兰不敢插话,忙端起方盘后面亦步亦趋跟着,抽空也要王妃吃了银耳羹才好。
王凡快步进了正厅跪倒见礼:“启禀燕王妃……”
“快说,殿下怎样了?”
焦急得并未入座的徐妙云,踏前一步,急急问道。
“殿下执意一个人策马先行,标下等追了半日也不见殿下踪影,这就赶紧回来报与王妃。”
徐妙云与朱棣是少年伉俪,比谁都更了解他。朱棣喜欢一个人快马一路狂奔,他的青鬃马脚程亦快,按说侍卫们追不上亦是正常。王凡经过她嘱托,不敢丝毫大意就是了。
可徐妙云还是不放心,呼另一个丫鬟:“剑兰。”
“奴婢在。”
一旁侍立的剑兰上前一步施礼。
“你带王凡去厨下吃饭。”
“是。”
“王妃,标下去了。”
“嗯。吃罢饭咱们一起上路。
”
“上路?”
王凡站起身还未移动脚步,登时一愣,他没想到王妃要亲自去。
“本妃对殿下不放心,咱们同去找寻殿下。你去吧。”
“是。”
王凡躬身退去,徐妙云唤管家丘柱进来,着人立即准备马车侍卫等一应事物。
丘柱领命离开,会兰吩咐四个丫鬟去收拾东西。
这时徐妙云心下稍安才落了座。
“会兰,你去叫醒四公子,一会随本宫一起出发,路过家门口送他入府。”
“是,奴婢这就去。”
会兰边往外走,边暗自偷笑。与燕王殿的甜蜜情爱相比,无比疼爱的弟弟这会子也要退后了。王妃这是女生外向啊。
徐妙云与朱棣相处近三年,好的跟一个人似的。其他王府小夫妻都比不得。
还有一点,朱家人一向待妻子极好。即便是皇帝之尊的朱元璋,待原配马皇后,亦是情深义重。
马皇后只生下太子朱标一男,朱元又将几个妾室生育的四个儿子养在马皇后身边,对外声称五子皆马皇后所生。
至于【明史】中记载朱棣等五子皆马皇后所嫡出,是朱元璋与朱棣两位皇帝有意为之。
当年朱元璋打败陈友谅,因恨之入骨,将陈友谅妻妾一股脑纳入后院,有些子女便是陈友谅的妻妾所出,不易对外渗透任何消息罢了。
据明史专家研究结果,马皇后未曾生育。鉴于太子朱标病逝后,朱元璋执意传位于无能仁弱的皇太孙朱允文。本文倾向于皇太子朱标一脉确是马皇后嫡出,其他皇子皆为庶出。
洪武末年,太子、二子、三子接连过世后,朱棣已然成为长子,且是卫戍边疆最有成效的皇子。朱元璋不肯将皇位传承给朱棣还有一个原由,四皇子朱棣与五皇子朱橚的生母是一个蒙古族美人——碽妃。
至正十九年(1359年),朱元璋陆续攻占浙东余下各地,常遇春克衢州、胡大海克处州。五月,小明王升朱元璋为仪同三司、江南等处行中书省左丞相,并赐予朱元璋二位美人以安其心。实则意在以枕头风促使朱元璋一心一意归附,其中便有落魄的蒙古贵族美人碽妃。
四皇子朱棣与五皇子朱橚有蒙古族血统,亦是朱元璋不肯传位的关键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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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准备停当,陈凡在前带路,二十个侍卫骑马分前后护卫。
直到上了马车,徐增寿坐在膝侧扯着衣袖央求道:“大姐,带我一起去找姐夫可好?”
“不好!爹爹远在北平城守备,四弟切不可胡闹,勿使得爹爹惦记家里而不安心,知道么?”
爹爹徐达嘱咐她照看家里,徐妙云作为长姐一语定乾坤,态度坚决。
“好吧……”
徐增寿恹恹的撅起嘴,明显的不高兴。
徐妙云轻轻揽过弟弟肩头,含笑安抚道:“等姐姐与你姐夫回来,即刻接你到家里,姐姐教你读书,姐夫教你耍剑,好不?”
徐增寿呲牙一脸坏笑道:“不好,我可从不耍贱,是姐夫与大姐耍贱吧。”
“贫嘴!你就是个欠揍的皮猴子!”
徐妙云立时面色羞红,不由想到洞房花烛那晚,事后出了许多血的惨烈场面。
当时朱棣也被吓着了,光着跳下床去高呼找御医,最后还是有经验的陪房婆子想了办法。
哪成想洞房花烛夜竟是如此可怖,想想找到夫君还会有第二次,徐妙云亦是心下惴惴。
抬头看看明亮的夜行灯,徐妙云凝思片刻。想到三年间与朱棣两情相悦的甜蜜,徐妙云立时坚决起来,哪怕再次受伤也要去找寻他。
带着为爱情义无反顾的悲壮,徐妙云连夜出行,踏上中都寻夫之路。
此刻,朱棣与姚广孝、张武、郭八酒后睡下,鼾声正响。他绝对想不到,这边娇妻徐妙云不顾夜深露重,一路马车颠簸,连夜赶路寻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