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锦衣卫
艳阳高照,秋老虎的热浪席卷凤阳。
天气闷热的让人心烦,偏偏还一点风丝没有。官道不远,田间一位锄地的农夫热的发晕,忙弓着腰一路小跑进了草席支就的破棚子里。
“哎……”
农夫双手叉腰,试着缓缓直了直脊背,弯腰锄地久了后腰不住的酸痛。
忍着腰痛,他左手伸到后背揉揉酸痛处脊椎,右手摘下草帽来‘呼哒、呼哒。’扇起风来。草帽送出一点凉风,拂过脖颈、胸膛,刚刚的眩晕似乎缓解了些。他半耷拉着微红的眼皮,挤出一丝微微苦笑。
汗水。
集聚到下颏,流下的汗滴很是浑浊,因为脸上层层叠叠的皱纹里还夹着细碎尘土,当然现下尘土已成了泥浆。
农夫顺身靠在毛竹棚柱一侧,手上扇动的草帽越来越慢,已经昏昏欲睡了。
官道上,由远及近狂飙而来一小队人马,人人一身华美的飞鱼服,颇有点鲜衣怒马的味道。为首的腰挎一把绣春刀,正是刚刚升任锦衣卫指挥使的毛骧。
衣服虽华美,显然不如一件薄褂子更实用。如此闷热的天,精致的飞鱼服里可以养蛙了。
毛骧一张驴脸早已热的下颏滴露,回身看众校尉狼狈之态,高声道:“下马,去那棚子里歇歇脚。”
十二名校尉差点管毛骧叫爷爷,再跑下去,怕是要热死人的。不止是人,马儿鼻子里喷出的热气都烫手,几乎要倒毙路边了。
到了棚子,其中一个校尉收缰绳晚了些,亦是马儿热得头晕眼花,被一块青石绊倒,‘噗通。’连马带人正砸在睡着的老农夫身上。
一看伤了人,毛骧赶紧招呼人手过去帮忙,扶起马儿。再一看老农夫,已没了鼻息。
不管有意还是无意,毕竟是一条人命,毛骧黄眼珠转了转,低声道:“咱们快走,不可在此地停脚,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明白么?”
“是。”
众校尉齐声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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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宅里,朱棣正与徐妙云品茶说话,侍卫来报:“燕王殿下,京城来了锦衣卫,说是颁圣旨的。”
“锦衣卫?”
朱棣与徐妙云互相看了看,这个词从未听说过,应该是父皇新设置的机构。不管是谁来颁旨,第一件便是要摆设香案,接旨。
颁旨官进门,朱棣认得毛骧,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毛骧指挥使。”
“燕王殿下,恕卑职颁旨后向您见礼。宣旨——”
朱棣与徐妙云跪倒听宣。
以往的圣旨都简短,今日确实有点长。
圣旨大意:为办空印大案,由亲军都尉府与銮仪司改为锦衣卫,负责抓捕审问牵涉其中的官员。朱元璋要朱棣当第一个锦衣卫坐堂亲王,督办空印要案。换句话说,正三品锦衣卫指挥使毛骧份量不够,要朱棣撑腰。还有一项,要朱棣与徐妙云顺路亲自送敦柔去南京觐见马皇后。
“儿臣遵旨。”
朱棣起身,宣旨的毛骧拜倒见礼:“属下锦衣卫指挥使毛骧,拜见燕王千岁,千千岁。”
这回成了上下级关系,毛骧当然要大礼参拜。
“罢了,别说闲话,看你们热的狼狈相,快去沐浴吧。”
毛骧感谢过燕王殿下照拂,便退下去。
徐妙云在朱棣耳边轻声道:“四郎,我们以亲王、王妃之尊亲送县主敦柔,这似乎有些惩戒的意思在里头。如此,怕是推荐四郎总督锦衣卫,
也是如出一辙吧?”
“你是说这些都是母后之意?”
朱棣回问了一句。
徐妙云点点头,那眼色分明是说,皇后这是变着法的给咱们挖坑呢。
朱棣叹了口气,口中没挑明心中却明镜一般。“那怎么办?圣旨已宣,咱们两个想躲也躲不开啊?”
明摆着,马皇后以朱棣办事认真为名,向朱元璋建议他为办案坐堂亲王,得罪几千上万的官员,朱棣怕是要做一个人人咬牙切齿的孤王。
而亲送县主敦柔一事,表面是为敦柔撑腰长脸,实则是让朱棣夫妻难堪。
“怎么办?顺着皇后的意思便好。皇后心中有了芥蒂,咱们只有吃了几回瘪,让她老人家出了气,有了好脸色,才有安稳日子过。不然还能如何?与皇后顶着牛做事,说不定会有大亏等着咱吃。如此有几次不深不浅的受委屈,要我说反倒是好事。”
徐妙云一番话朱棣很是感慨,云儿这般通透比自己还强些,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朱棣拉过云儿手放手心里,凝视着清澈如水的眼睛,云儿不自然的笑着戏谑道:“怎么啦?整日看还看不够?”
“云儿,亏得你这般想。你嫁给我之前,我便承诺让你过的舒心。如今跟着我每日灰头土脸的屯田练兵,做了农妇,还要受这般无奈的委屈,我欠你太多了。”
朱棣说着,牵着云儿的手一带,轻轻揽过腰肢来。
云儿见左右无人,索性扳着四郎脖颈坐腿上。-
“四郎,咱们两个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而你生于天家,注定了过不得寻常百姓的安稳日子。既然咱们来路无法选择,走在路上,断无回头之理。索性扬鞭飞腾,拼搏一番。不管前面还有多少坎坷磨砺,只要咱夫妻同心,就没有过不去的独木桥。”
“嗯。云儿说的好。有道是家有贤妻男人不做横事,能娶你,是我朱棣三世修来的福气。”
朱棣由衷的点点头,看云儿的眼神都闪着小火花。云儿是天下最好的妻子,他朱棣福气着实不浅。
“四郎,别用感谢的眼神看我。我不是说了么咱们夫妻一体,妾身所做都是应该的份内。若真的如古人所说相敬如宾,凡事都客客气气的,还要感谢,那还是夫妻同心么?”
朱棣举眉笑道:“云儿说的通透,夫妻之道也是一门学问。我觉得如我们一般两情相悦的绝对是少数,所以值得庆贺一番……”
说着,朱棣在她脸颊狠狠啄了一下。
云儿面色微红,抿嘴笑道:“大白天的,你呀……”
“大白天怎么了?我亲自己的妻子,又不是别人的妻子。我有何错?”
朱棣说着又啄了一下。
云儿目光逡巡周围,回头递过唇瓣来,在四郎唇边轻轻碰了一下,悄笑着赶紧起身去后房。
朱棣呼道:“哎,云儿。你这是小酌,还可以痛饮甚至大醉一场啊。反正明日一早才出发,咱们有的是时间。”
云儿头也不回道:“妾身还要准备行装,四郎自斟自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