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428章 混战(三)
平南侯头回看见自己端庄贤淑的夫人发疯打人,也是头回知道一向包容秦煜的她竟有害秦煜的龌龊心思,他禁不住手上用劲儿,几乎将扶手捏碎了去,“夫人,我好像从未认得你!”
周氏听了这话,眼泪更唰唰掉,身子在椅子上坐不住,直往下溜。
周老夫人见自己女儿如此,把她搂在怀里,也掉起了眼泪,“不过是换药,又没害煜哥儿性命,亲家母当年不说,便是原谅她了,如今又拿出来说什么?况且煜哥儿不好好站在这儿么?便是她绑了煜哥儿的女儿,不也好生款待着,没见那小姑娘身上受一点儿伤,看在她为府里操持二十几年,又生了昭儿的份上,便谅解了她吧,贤婿,”周老夫人看向上首的平南侯,带着点儿恳求的意味,“家和万事兴啊!”
秋昙哂笑,站起身道:“害人没害成便能饶过?没这道理!便撇下这些不谈,还有一样,侯夫人是着实害了人,害得二爷瘫痪了九年,这又怎么说?”
周氏如五雷轰顶,倏地从周老夫人怀里挣出来,恶狠狠看向秋昙,“你少在这儿胡说八道!”
周禀广袖一拂,“我妹妹是做错了事,可也不能什么脏水都往她身上泼!”
话音才落,便有一粉衣奴婢从外进来,趋步上前禀报:“老爷,二太太过来了。”
话罢,二房林氏大步走进来,幸灾乐祸地瞥了眼周氏道:“大哥,秋昙这话说得不错,当年煜哥儿坠马八成是大嫂所为,我记得煜哥儿坠马后,我听一马奴说煜哥儿骑的那匹马平日最是乖顺,不知为何那日发了狂,还说是照管这马的马奴没照顾得当,我心下好奇,便命人去寻那马奴,却听说他被逐出了府,于是我派人去他家乡寻他,据说他回家的半路马车坠崖,死了,我那时并未多想,只觉他倒霉,也就没再往下查,直到七年前,我偶然想起此事,觉着不对劲儿,便派人去他家乡查他的家人,听说原先穷得揭不开锅的他家,在他死后那年竟买了两百亩田地做起了土财主,还盖了两间大瓦房,派去的人向他家打听,他老婆孩子却只字不提当年的事,如此我也只好罢了,毕竟我又不是刑部衙门查案的,撬不开她们的嘴,可我想着,若煜哥儿坠马是这马倌所为,那背后必有人指使,煜哥儿坠马对谁最有好处呢?”林氏的目光隐隐飘向周氏,不再说话了。
周老夫人怒极,“二太太说话要讲证据,事关人命的事不能全凭猜测。”
林氏笑道:“那自然不能靠猜了,若要知道真相,把那马倌一家送去衙门,衙门专吃这碗饭的,必能撬开她们的嘴,只是那时事情闹大,不好看相。”
周氏的身子已从椅子上溜到地下,她深知只要把人一审,她就完了,实则她早便完了,在秦煜围住汀兰院时,她便完了。
平南侯已累得一句话不想多说,他深吸了口气,问周氏:“要审也不过耽误几日的功夫,还是你说吧,这事儿是不是你做的。”
周氏不言,只是跪伏在地上,泣不成声。
如此,众人便明白了。
周老夫人痛心疾首,蹲下身重重拍着周氏的背,“你糊涂啊,你糊涂啊!”周禀扶着老夫人,低着头不言一声儿,她们这一家再抬不起头,也再没话可说了。
“娘!”秦昭起身走上前,跪在周氏身边轻轻啜泣。他知道自己母亲做这一切都是在为他铺路,他痛恨自己无能,处处不及秦煜,才让周氏为他操持半生,直到万劫不复。
平南侯好像打了一场仗那么累,扶着额,“你真是太叫我失望了!”
周氏心如针刺,她抬起头抽泣着道:“可是侯爷,你也一样叫我……叫我失望,当年我不顾母亲反对嫁给你做续弦,是真心要跟你过日子的,可你娶了我,却极少来我这儿,仍在你和白氏的院里住着,这一住便是二十几年,你知道么?每当你看着她的画像,看着她最爱的海棠花时,我是怎样心痛如绞,可因着你爱海棠花,我便把我屋里也插满了海棠,而你爱着白氏,所以也最爱她的儿子,我实在没法儿把他当儿子看待,原先我以为你不爱煜哥儿,对他严厉,后头我才知道,你器重他,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他,在你心里他才是你的嫡子,而我的昭儿什么也不是……”
周氏的眼泪成串落下,眼中含悲,“我在你心里什么也不是就罢了,我的昭儿不能跟着受这个苦,所以我做母亲的,多为亲生儿子着想有什么错呢?”秦昭听见这话,泪落得更凶了。
周氏看向秦煜,“你什么都有了,你母亲是侯爷心尖尖上的人,平南侯的爵位也是你的,你又文韬武略,少年英才,你和你娘,把我们母子挤得活不下去了,你知道么?”
秦煜低垂着眉眼,回想起幼年旧事,他知道父亲爱他的生母,但他从未觉着他爱过自己,一个人爱儿子会动不动打骂他,不给好脸色么?会日日把他克母挂在嘴边奚落他打压他么?他不甚清楚,他觉着父亲应当是爱他的,也或许,更恨他。
而上首的平南侯听了这话,也低垂着脑袋,开始反思先前的种种。
秋昙怕周氏打感情牌把众人带偏了,忙站出来道:“夫人固然可怜,可难道二爷不可怜么?他自幼丧母,遭父亲冷待,还受你这个后母虐待,他那时还是个孩子啊,便被您设计坠马,从此再也站不起来,他这些年又承受了多少呢?您那时已经是个大人了,该知道如何应对您的处境,可您却用阴狠毒辣的招数欺负一个小孩子,只能说您心里扭曲,没有丈夫的爱,自己过得不好便把恨意撒在孩子身上,太恶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