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生生世世的诅咒
齐阙第一次意识到不对劲时,是在某一天的清晨,世间万物似是陷入混沌中,他以为自己还在梦中。
可转念却想起,自己早已是魂魄,哪里还会做梦。
下一秒,他意识到,或许自己终于来到了人间地狱的交界处,即将结束作为齐阙的一生。
思及此处,心中顿时涌起不舍,原本他曾无数次想要结束这痛苦的一生,他不愿当那只无法离开只能在树下的鬼魂,更不想继续着看着心爱的女孩就在自己的眼前却无法触碰痛不欲生的生活。
可在真正要结束的这一刻,他却有些退缩。
只不过,没过多久,齐阙发现。眼前的一切似乎与自己的想法偏颇。
这里并不是交界处。
倒更像是齐阙的精神世界。他甚至可以操纵变化这个世界。这里时间是并不存在的,一切皆是虚无,自然万物更是不会存在。
原来,他还是那只困兽。
孤独会慢慢侵蚀一个人的精神世界,齐阙苦苦强挨着,慢慢不知用了多长时间,他逐渐还原了曾经世界的样子。可无论还原再逼真,这个世界像是一座座空城,原本的寂寞加倍回来了,无论他还原越是精妙越是逼真,他越是明白这虚假的一切。痛苦绝望渐渐再次缠绕上他。
可突然有一天,时间开始流动。
就像是静止的河流突然开始流淌。
齐阙张开眼睛,发现原本虚无缥缈的建筑变成了真实的楼阁,萧焕走了进来,来到了自己的身边,看着齐阙茫然惊惶的神色,询问公子是不是做了噩梦。
熟稔的语气,就像是时光倒流回到从前,他们从未分别,昨天两人还在一起。他不敢相信这一切,打开窗户竟然听见了外面的叫卖声。
这像是一场梦,可这场梦却迟迟没有醒来。
齐阙没有办法解释,他翻遍古书亦是没能得到答案,而在此时,他们,他突然意识到发现自己的记忆似乎缺失了一部分,拼凑不出答案,半信半疑间他尝试融入这个世界。
世界的逐渐清晰伴随的是他的力量失去,在一开始,齐阙仿佛神灵一般可以左右任何事物的发展,但那天起,这股力量倏地消失,就如同齐阙得到时,无缘无故的来,无缘无故的散。
世界开始沿着属于他自己的时间线慢慢发展。
齐阙想起了师父,原本他想快点动身回到昭翎阁,或许师父那里会有他想知道的答案,可还未动身,在街上,齐阙遇见了顾蕴冥。
他先是震惊,随即像是鸵鸟,他不愿再去往深处想,随之搁置动身前往昭翎阁的计划。许多想法只是一瞬间的事,又或者说种种设计早已在脑海中千百遍的演练。
众人皆以为齐家二公子被宁安郡主调戏,却没想到是齐阙的将计就计。
可出乎意料的是,顾蕴冥竟然与他一样,拥有着另一个世界的记忆。
但这些奇怪之处,在脑海中齐阙不由自主将它合理化。他想,或许他与顾蕴冥突破了时间空间来到了所谓平行的世界,又或者他们两人回到了过去。
但无论是哪种可能,当所有的一切变得清晰,看着顾蕴冥就站眼前,他想,或许这便是上天给自己的第二次机会。
万寿节遇袭,女皇托付,一连串的事,将他与顾蕴冥紧紧联系在一起,有一夜顾蕴冥坐在自己身边撑着头小憩时,齐阙心中终于得到了长久未曾感受到的安稳。
但泡沫终有破碎的时候,美梦终有苏醒那天。从最开始白城的事齐阙便发觉有些不对劲,到了石陵府时这种感觉更加强烈。而现在,师父的话,让高高悬在齐阙头上的那把剑,落了下来。
白城的事,是少时齐阙见到的事,那时因为他与萧焕都是男孩,再加上师父的庇佑,才免遭毒手。石陵府的烟花是他来到昭翎阁后第一次下山时所见所闻。
只是他却想不通,如果这真的是它所创造的幻境,那为什么,为什么顾蕴冥会来到这里?为什么这里的人物不是死物而是皆有思想,甚至在路上他们还遇见了梦鱼姑娘,还有师父,师父又是何人。
这些外部因素又是做何解释。
“师父······徒儿不解。”
“烟津。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齐阙一怔,他的确失去了一段记忆,准确的说,是两段记忆。他成为鬼魂的那天,和来到这个世界后。
看到齐阙的神色,南溪道便明白,他想起来了。“徒儿可记得昭翎阁的禁林?”
脸色一凛,齐阙点点头,那个地方他自然晓得。叛逆心就是这样,越是禁止的,他们越是跃跃欲试。齐阙和萧焕也不例外,看守的越是严格,他和萧焕越是想要进去,甚至还偷偷遛进去了不下两三次。
“记得,据说是当年建立昭翎阁之初,有一日不知为何先祖凝疏夫人突然下令将南边的那片树林团团围住,不许任何人靠近,不止派了门人日夜巡逻,还施法布了毒瘴。”
“里面好玩吗?”
听闻这话,齐阙诧异的抬起头看向师父,他一直以为自己和萧焕隐瞒的很好,原来师父早就知道自己曾经悄悄进去过。
南溪道微微一笑,他自然是知道,当初差一点,齐阙便死在里面再也出不来。时至今日,他也不再隐瞒。
“你还记得些什么?”
齐阙微微沉吟,现在回想,好像对禁林几乎已经没有了什么印象,从前没有意识到,这段记忆仿佛披上了一层厚厚的浓雾,他已经看不真切。
“烟津,你可知凝疏夫人为何要将那里化为了禁区。”
齐阙自然不知,小时他也曾问过,可那时候师父只是摇头,绝不再多说一句,他便明白得不到答案便也不再追问。为何今日突然提及。
南溪道深深叹出一口气,道出过往曾经。“那地方困着凝疏夫人的执念。”
“执念?”齐阙不解。
“凝疏夫人天资聪慧,幼时便显露其聪颖,可生不逢时偏生于战乱时代,几经波折流离拜师于术士学习术法成为术师,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术法更是出神入化,桃李年华法术已臻于化境,无人之巅。可这份聪慧却为她带来了意想不到的灾难。”
南溪道微微叹气,摇了摇头,“乱世年代,风雨飘摇,多少人对她虎视眈眈意图抢来成就自己所谓大业。凝疏夫人虽不愿入世沾染是非,但幼时经历磨难让她亦想结束这些纷争。直到有天,她遇见了一名男子。”
“······凝疏夫人爱上了这个男人?”齐阙隐隐猜到后面发生了什么。、
“没错,男人看破凝疏夫人想要结束乱世纷争心思,一点点攻破凝疏夫人心房。凝疏夫人被男人表象迷惑,决定出世。有了凝疏夫人的助力,如虎添翼,男人率领的军队势如破竹,所到之处皆是胜仗。”
“那个男人只是利用凝疏夫人吗?”
“真心与否,恐怕只有当事人才能说得清,”南溪道抬手为齐阙重新添了一杯茶,微微颔首示意他坐下。“别站着了,过来尝尝还是不是以前的味道。”
齐阙一顿,立刻上前,上一次喝到师父泡的茶如今已有十余年,他正襟危坐小心端起茶杯,茶香袅袅,不知是不是热气的原因,熏红了齐阙的眼眶。他合上眼睛,强忍住酸涩,也不顾什么礼仪,一饮而尽。茶水微烫,顺着喉咙一路蜿蜒向下,炙烫着他的五脏六腑。
南溪道看着眼前的少年,心中同样痛得厉害。如师如父,他又何尝不是将齐阙看作自己的孩子,如今经受这些他更是心痛。
两人心中各自情绪翻腾,室内随即陷入沉默,安静到只有滴漏中的水落下敲打的声音。
“那······那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齐阙终于平复好心绪,声音虽然还有一丝颤抖,却终究是平静了下来。
“胜仗越多,男人愈加狂妄,竟自负认为所有一切皆是自己功劳,他愈发不知足。贪心愈重,竟暗中准备与邻国联姻以谋求共同利益攻打他国。却没想被凝疏夫人发现端倪。”
“凝疏夫人决定报复这个男人?”
南溪道却摇了摇头,捋着胡须,眼神悠远。“她曾经想过,当她意识到原来他们的感情全部建立在阴谋诡计上,她不愿伤害百姓,男人却借着她的手打着拯救天下苍生的旗号满足自己私欲,四处征战。那时候她原本想彻底杀掉男人,瓦解男人穷尽心血建立的国家。可是当凝疏夫人见到路上终于得到安定可以开始新生活的百姓们时,她犹豫了。”
齐阙了然,男人借助凝疏夫人的力量四处征战,但又不可否认随着国家逐渐的稳定,百姓终不再经受流离失所之苦,而若是此时她再生波澜,受苦的,仍旧只是这些百姓。
“这便是凝疏夫人的执念吗?”
“没错,凝疏夫人心灰意冷决定离开上高国,在各国交界的一处隐秘的山上,建立了昭翎阁。当她最后一次见到男人时,她施下术法,这是一个生生世世的诅咒,姜氏宜表一脉男儿绝活不过三十岁。爱难解,恨难消。凝疏夫人不懂如何纾解此番怨恨执念,强行压制没想到反倒让其更加猛烈,差点便走火入魔,无奈之下,只好施了术法将其封印在禁林之中,但此术法耗费心神巨大,没过一年,凝疏夫人便溘然长逝,后代弟子生生世世守护着禁林。”
“等等,”齐阙猛然回神,刚才师父的话她敏锐的捕捉到其中的关键处,“上高国······姜氏宜表······这个男人,是上高国开国皇帝姜宜表?!”、
齐阙瞪大了眼睛俨然对这个信息有些诧异,他怎么都不会想到二人之间竟会有这样的联系。可随之他突然意识到一个更加重要的问题。
“师父,您刚才是说,凝疏夫人的诅咒······是说,姜宜表的子孙中,男儿活不过三十岁?”
南溪道微微一笑,轻点头。
“那如今太子岂不是······”齐阙猛地噤声,所有的一切,就在刚才的那一瞬,电光火石间全部串了起来。他瞬间明白了所有。
“是不是有了破解之法?”
“算是,却又不算是。诅咒一事,姜氏一脉的男儿只会越来越糟糕,身上顽疾缠身。太子寿数将近,如今梁国有一名唤“雪莲草”的稀有花草,拿来入药可缓解现在的症状,但于事无补,解得近渴仅此而已。为师说这些,烟津可懂得?”
“徒儿······明白了。”齐阙站起身,深深作揖。他明白师父所说一番的含义。一直以来他与阿蕴一直困扰的事中终是有了答案。
“你先坐下,”南溪道摆摆手,他说的这些其实并不重要。
“烟津,你对禁林没了记忆,是因为,我与众位师叔为你施法封存压制。”
”
------题外话------
还在准备考试·······
断断续续写,差点就忘记想要些什么。不过可以放心的是,结局大致故事走向已经确定,只是在写的时候总是会忍不住多写一点,多扩充一点。希望七月左右可以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