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不愿拘束
戏班一行人被释放出宫是半月后的事了,延龄并没有得到特殊的待遇,而是那日到了早上伍逸就派人把她送入了牢房,和那些戏子们关在了一起,不过倒是好饭好菜供给了半月,并无人为难他们,至多是偶尔被带出去问话,问完后也好好的将人给送了回来,这茬被说成是延龄傍上了容王,也有说是延龄傍上了伍将军,一群人沾了她的光才得以保平安。
长舌之人单凭一点风吹草动都能给你编一出惊天地泣鬼神的故事,别说,还真能消遣时间,要换做自己是听众,也会好奇地把耳朵凑过去,甚至还会忍不住插几句嘴。
结案的罪状上写的是一宫女不满荣夫人常年责骂,于是私心报复。
好歹延龄也曾在他国的宫里呆过半年的时间,如此撇脚的替罪戏码,不说每天都在上演,至少是像女子来葵水般一月一次,不过戏码虽撇脚,但最是简单好用,且不费脑子。
然延龄以为事情就此告一段落,戏班体验的日子也在此结束,脑袋里正寻思接下来要混去哪个不曾接触的环境,谁曾想被放出宫的那天,她的脚都还没踏出牢门就被伍逸派来的人强行带往将军府。
倒也不说是强行,因为如果她不愿,随时都可寻个时机溜走,只是看来人毕恭毕敬的,便随了去,看看到底弄的什么玄虚。
伍逸这人此前还让延龄觉得沉稳内敛,此番似又觉得他怎的也和那容王一般行事乖张。
上房、婢子、佳肴……延龄看着如此阵仗满心诧异,难道伍逸看上了她?要纳了她?那在外人眼里得是多大的福分,真真如那宫女口中说的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可她啥样的人生境遇都想体会一番唯独这做人妻妾实在不曾想过,也不曾有兴趣。
虽说可以施个法术便一走了之,但戏班的人半个月来受的都是他的照拂,就这么走了的话有些罔顾道义。看伍逸也不像是会强人所难之人,姑且先留几日让他知道什么叫无心红尘,只想出家当尼姑,兴许觉得无趣便会放她走了罢。
尼姑……咦?这去处似乎不错。
“姑娘。”在旁候着的婢子见延龄不动筷,小心翼翼道:“将军说您是北方人,口味偏重,奴让厨房每道菜里多放了半匙盐,馍馍也是刚做的,新鲜热乎,您要不先尝尝?若是不合胃口,奴让厨房重新给您做。”
“你家将军呢?”延龄始才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看了看又放回碗里,脑子里突然生出个想法,皱起眉道:“见不着将军我不吃。”
婢子很是为难:“将军外出公务,每日酉时才会回府。”
“那好,我告诉你,我不吃带皮的肉,不吃带梗的青菜,不喝没有蘑菇的鸡汤,不吃河鱼。这桌上全占了我不喜欢的,加十匙盐都没用。”延龄把手中筷子重重敲在桌上,摆出一副厌恶的表情,语气冷冽:“而且鱼腥味如此重,你们是要熏死我?”
婢子算是府里是老人了,先不说这姑娘能不能成将军府的主母,且看这趾高气昂,刁钻蛮横的性子,以她对将军的了解,两人定是貌合神离。将军平日里对下人极好,温和近人从未摆过架子,她的第一出气竟是受在这来路不明且还是刚从牢房放出来的外人身上,心里不免窜上怨气,那怨气在延龄拍筷子的动作下更是直冲脑门。她挺直了身子,硬声硬气道:“姑娘若是不喜欢,奴这便撤下,还请姑娘跟奴说几个想吃的菜品,奴好传去厨房让重新做一份,再者我们齐胥国属内陆,街市贩售的都是河鱼,海鱼是进贡之物,姑娘若想吃,不妨让将军去跟王上讨一些来。”
语带讽刺,延龄却是不气,反扶着下巴饶有兴味地看着那婢子挑眉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婢子不卑不亢如实回答:“琳琅。“
“嗯……”延龄皮笑肉不笑地点了点头,讥诮道:“也不知将军是从哪个野林子里捡回来白眼狼,养不熟,难教养。”
“你!”再怎么也是将军的客人,琳琅只能强压怒气。
不过延龄的气焰却不减反增,她斜眼睨着琳琅,声音略尖锐:“你什么你,既然是下人,就要有下人的样子,先不说我成不成得了将军夫人,反正就你这模样是成不了的。”她暗暗自恼,本无意刁难,为了能离开,真是对不住了。
琳琅气得咬牙切齿,泪花在眼眶里打转,一跺脚要去收盘子离开这是非之地,忽见门被推开,伍逸一身便装走了进来。
他瞧着这房内的气氛有些不对,再看琳琅面上似要哭出来,心里大致揣摩了一二,吩咐道:“琳琅,你先下去吧。”
琳琅咽下满腹委屈,只屈身颤颤应道:“是。”
待房门掩上,伍逸走到桌前坐下,把延龄面前的筷子拿过,夹了一块酥肉,放入她碗中,声音淡淡的:“琳琅心直口快,你莫与她计较。”
延龄还在寻思要如何回这话,又感觉不对,是不是反了?是她在欺负别人啊,不是应该同她计较?于是更加笃定自己刚才的猜测,也不掖着,直接了当就问:“你是不是……要纳了我?”
伍逸脸上神情一僵,显然料不到她会如此直白,但随后笑道:“我府中确缺主母,若延龄姑娘愿意……”
延龄‘嗖’地站起来,愤然道:“我尚且知晓这权贵结亲要门当户对,且由王上下旨婚配,将军怎可戏言?此话轻浮,损了我此前对将军的好印象,莫不是将军以为人人都无法拒绝将军夫人的位置,拒绝珠围翠拥的财富?”
伍逸微微怔了怔,延龄的怒意他亦始料未及,他于情事可谓门外汉,想来真是唐突了。后转念一想,是好事啊,她历了那么久终是有成效的。
见伍逸居然无视她黑着的脸,还……笑得出来?延龄此刻风度尽失,猛地拍桌又道:“我不缺钱财且无意于你更不想拘束在深宅中了却一生,此番恐怕遂不了将军的意,还有……”她踟蹰少时,决定拿出杀手锏:“我曾是云香阁的花娘,你去打听便知。”
如此身份,谁敢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