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羽蔷之罪
秦羽蔷这些日子在宜芙居禁足,也算是过了一段清静日子。她近日穿的衣裳都是素衣,后厨送来的吃食也一点荤腥都不占。外头若是雪天,她就倚在暖炉前饮茶,时不时提笔练几个字。若是晴天,就让下人把躺椅挪出去,摆在阁楼上,看着梁京,看着游河。
在南宫府多年,她好像从未有这般清闲的时候,身心放松,确实是舒坦。
南宫柔尚未及笄,性子出挑,虽是饱读诗书,礼仪规矩都会,可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加之在学堂几年,没能与内宅打交道不懂盘桓。这样的性子若是放在她身边养大,将来怕还是当庶女的命,谋不上后路,也给不了她多一份的依靠。
但是她还有紫仪。紫仪是自己的贴身婢女,也是从宫里出来的,就算那一天自己没了,紫仪也能托宫中娘娘再给南宫柔找一个婢女。
想起这,秦羽蔷是屁股也不疼了,吃嘛嘛香。
她禁足这些日子,南宫宇一次都没来过,恪守本分的不与她有一丝牵扯。常去学堂读书,谈吐上与南宫槐也能说上话。她很庆幸褚敖是个懂事的孩子。她生怕自个被禁足,南宫宇再去给她求情,又惹到南宫槐。
现下瞧瞧,南宫宇确实心思缜密。
秦羽蔷心境平和,饮茶,再躺下。
飘了雪,她问婢女要来汤婆子抱在怀中,也不进去,就在廊下赏雪。
这好景致,被隔壁湪汐轩一阵婴儿的哭声给打破了。
这是要她命的哭声。
每到夜里,她都是忍着这哭声熬过去的,一次又一次。她受够了,攥起拳,一拳砸向青瓦墙,“谁能让这小贱蹄子别哭了!”
她微微颤手,咬着牙齿,像是已忍了多日,一点都不耐烦。
身边的几个新来的婢女也已经习惯了。湪汐轩的那可是孩子,常常一到夜里就哭,这位秦姨娘但凡听到一点声音,就像是疯了一般的在屋内转悠。
秦羽蔷听着那钻心的哭声,方才自个给自个建起来的信念又瞬间坍塌了。
是啊。
还有那个狐狸精在。
曲若屿与南宫瑶联手诓了尤秋柔入局,亏了她自己聪明,早早明白了,否则,还不得落得一个和又是一样的下场。可想想,又觉得不值。南宫岱可是尤秋柔整整十个月补品养出来的大胖小子啊!
天算不如人算啊。
再说南宫瑶。
这几日南宫府终于消停了几日,南宫瑶也闲下来逗逗鸟、赏赏花。
她心里,也有了一个计划。
南宫玥正好进来,南宫瑶立马拉过她,“姐姐,你说南宫宇有姬妾吗?”
南宫玥:“我也不知。不过你问这个干嘛?”
南宫瑶神秘一笑,“之棋,给我去天香楼查查。”
她这么一说,南宫玥更疑惑了。南宫瑶拉过她,“玥姐姐,我想到了。南宫宇自小就是娇惯着长大的,我不信秦姨娘没给他安排姬妾。我们只需找几个容貌像样,品行端正的女子,我还不信掏不空他的身子。”
“嗯……”
“还有一事。”
南宫瑶轻轻说了几句,南宫玥立马明白,笑得前仰后合。
五日后,大婚吉日即将到来。
?
南宫墨与云鹤(清媛小字)、璃王世子(昭桐)与舒媛的婚宴都在这花开正红的吉日。
?
南宫瑶和南宫玥着喜滋滋的在府中忙碌着。
?所有大婚的礼仪和规矩都在南宫国府举行,待到了入夜,待客宾朋离去后,南宫墨再与云鹤去公主府洞房。
?
莺贵妃为云鹤出阁,很是精致的给她绣了一整套云鹤腾飞的红嫁衣,盖头是双鹤戏水,伴手礼是鹤簪子。
南宫瑶和南宫玥在府中挂红绸,挂好了,就爬上小楼。
看着底下人来人往,挤得水泄不通,南宫瑶就乐坏了,“姐姐,没想到娶娘子这么好玩呢。”
南宫玥也笑。两人笑得前仰后合。
?南宫瑶再一笑,“姐姐,你的计划准备好了吗?”
南宫玥点点头,这一次,可是她们准备拿命拼上的。
秦羽蔷消遣了几日,又忙起来了。
一看见有送饭的婢女进来,就打听着问,“二姑娘这几日都在干什么呢?”
那些婢女也不饶人,“二姑娘的事,您不必管。”
秦羽蔷不搭理她们。但是,她心里还是有几分好奇的。
晚上,秦羽蔷在墙边赏月,忽然听见旁边有走路的声音,她忍不住好奇的趴在窗前看。
是南宫瑶!
她穿着婢女的衣服,悄无声息的从清漪园溜了出去。
秦羽蔷立马吩咐鸳仪,“追上她,看看她去哪儿了!”
果然,鸳仪还是很聪明的,回来时就查到了南宫瑶的行踪,“那个二姑娘,从墙角挖了一个洞,出去了。其余的,婢女没看见。好像她上了一只轿子……”
秦羽蔷满脑子的纳闷,“她好端端的,去轿子上做什么?”
随即,她再一想南宫瑶能算计了那么多人,倒也什么都合理了,“不过,她就是如此奇怪,什么事你越想不到,她越敢做。”
她又问鸳仪,“她平时去没去过?什么什么时候去?”
“去过。都是晚上。”
秦羽蔷一愣,“晚上......”
鸳仪:“她这几日都去,都是快到子时时,偷偷从僻巷外的偏门出去,换上下人的衣裳去。”
南宫瑶如此诡异的举动,秦羽蔷越想越觉得有事。
她听鸳仪这样说,已经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了,“我们今晚,去会会这个二姑娘,看她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鸳仪一听,倒是觉得有些不必,“姨娘还是不必了。您知道她的行为有些诡异就可以了,没必要再去跟踪。”
秦羽蔷觉得,还是不妥,“若是只知道她去了哪,做了什么,那我大可不必派你去好好查她。”
她让鸳仪备好夜里出门的衣裳,又提前备好马车在侧门,就等着入夜翻墙溜出去。
入夜安稳,府中灭了盏灯后,秦羽蔷装作腹痛去方便,鸳仪放倒了守门的婢女。秦羽蔷换了一件粗衣,带着鸳仪从侧门溜出。跳到马车上,马夫是秦羽蔷的老相识,没敢挥鞭,扯着马从巷子拐出。
夜色深,这个时节,梁京还有宵禁,一到夜里,路边小摊上也没人了。只有远处几家酒馆亮着灯,为赶路的人添一壶暖酒。
马车驶过游河,再往上走了一段路后,浮漪为着谨慎,索性弃了马车,徒步在游河的芦苇荡旁转悠。
秦羽蔷不敢往前走了,前面就是屠壁,她胆子小不敢去。
她拽着鸳仪的手,蹲在芦苇荡中,窥探着四周。
蹲了快半个时辰后,远处悠悠驶来一辆马车。秦羽蔷蹲在那,瞧见有马车驶来,激动的欲站起,被鸳仪一把拽着蹲下。
芦苇叶飘了一阵子。
那辆马车驶进密林中,秦羽蔷本打算继续尾随的,可谁知那马车到了密林中,歇靠在一处,并未再往前走。
马车歇靠在一颗歪脖子树前。
秦羽蔷也赶忙挪步蹲在杂草堆中,窥探着前方。
本是一片夜色,马夫在马车外点了一盏夜行灯,照着小路。
之后,马车帘子掀起,果然是南宫瑶!
秦羽蔷的心砰砰一直跳,她看着浮沉穿了一件深色粗衣,听到马蹄声后下了马车。
之兰没有跟着她。
秦羽蔷抓着一把杂草在掌心揉搓,南宫瑶从马车下来后,马上的人翻身下来。
凑着那一点点微弱的灯光,浮漪又趁机往前挪了几步,她这才看清这骑马的人,戴虎头面具,穿一身铠甲样的衣衫,瞧着并不像梁京城内的哪位公子。
他个不高,挪步到南宫瑶跟前,随即二人说说笑笑腻歪了好一阵子。
秦羽蔷心里百抓千挠,虽说她对南宫瑶没好意,可她这样大胆在这密林中私会外男,当真是胆子大。
这事若是传去梁京被那些内眷们知道,那些已出阁的姑娘声誉都会受损。
秦羽蔷忍着怒气,拨开杂草,再看时,只见那戴面具的男子,竟揽腰抱住了南宫瑶!
她猛吸一口气,觉得实在匪夷所思。
就在她毫无防备时,那男子,竟与南宫瑶,深吻了!
秦羽蔷再也看不下去了,她实在是佩服南宫瑶,当真是佩服她小小年纪,未曾出阁,竟如此大胆。
南宫瑶与那男子腻歪了一会,男子翻身上了马,走时还说了什么“山间贼寇”的话。
秦羽蔷没听懂,但她已确信,南宫瑶的名誉要毁在这外男手中了。
这事要是传出去,整个南宫家和她们这些姑娘,都得跟着遭殃。
她缩在那杂草丛中,愣是等南宫瑶的马车走远,才钻出来。
想起方才的事,她一阵汗毛竖起,“她要做什么,她一个未出阁的,她怎么敢,怎么敢私会外男,她还......还做那种事。”
鸳仪也觉得实在诡异,“二姑娘胆子真是太大了,可姨娘要谨慎,此事万不可外传啊。”
秦羽蔷自是知道此事不能外传。
但这事就这么烂在肚子里,委实也不是她的风格。
秦羽蔷也不肯出门了,就把鸳仪安排去沉香榭看着南宫瑶。
她一直派人观察南宫瑶。
她早晨去了湪汐轩,晌午回来后,就一直待在沉香榭,隔一会就要喝一碗莲子羹。
秦羽蔷倒也没瞧见南宫瑶哪里不对劲。
眼巴巴等到了入夜,秦羽蔷的人一直都在廊下走动,暗中观察着南宫瑶。
直到子时,南宫瑶才算有了点动静。
秦羽蔷盯着跳动的主灯,昏昏欲睡时,婢女来报,“娘子,二姑娘出门了。”
她立马打起十二分精神坐直:“可换了衣裳?”
婢女:“二姑娘穿的粗布衣。”
好。
秦羽蔷的心揪在一起,来回在厅内挪动步子。
她眼巴巴守了一整夜。
鸳仪没坐马车,南宫瑶是天擦亮,赶在南宫槐回府时提早回来的。
鸳仪来时,已快到黄昏时了。
她提着沉重的脚进来,趴在桌子上喝了十几碗冷酒。
秦羽蔷已迫不及待的等着了。
鸳仪歇了许久,拽着秦羽蔷的手,连连摆手,“二姑娘胆子真大啊姨娘,她和那流寇,敢在马背上做那种事!真是伤风败俗,家门不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