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新园丁5
从2180年-2200年的20年间，刘生负责率先在创新古都建立人口改革试点区，试点获得成功后在全省推广，由于政绩突出，全省多年评优及各项指标遥遥领先，成为第一个全面恢复到动乱前状态的城市，而且带领一座城市新居民发展高科技，成功建设适合人类居住、实现冯依诺曼机器人智能开采月壤能源的月球城，首次打破无法改造适宜人类居住环境星球的先例，使人类更远距离的星际旅行成为可能，地球正在成为人类第二故乡，这一现象极大鼓舞民众，创新古都成为地球上的东部热土，在国际交流中发挥着越发重要的作用，经过多年努力申请“创新古都城市”成功，简称“创新古都”。——《创新古都旧事二》
乘坐地铁十号线到达目的地，他走出地铁口时感到疲惫，马上到家了，行动略微迟疑，站在地铁出口处，四处张望。
从2200年开始，郑州是名副其实的“创新古都城市”，老旧建筑重新规划翻修，面貌一新，地铁新线路和新站点有所变动，新的地铁十号线，是地铁一号线的体育中心站点，增加一条向东南延伸线路，依次经过以下四个站点：精英站、育儿楼、蜂巢空间、营岗，十号线再与三号线连接。精英站位于精英住宅区，这片区域是近几年新开发的住宅区，小区对面是原河南行政学院，现在成为国际青年交流中心。
精英站这一带交通方便，居住环境好，属于中高档住宅区，有育儿楼、蜂巢空间等城市地标建筑，仅育儿楼一栋建筑，占地五万平方米，旁边蜂巢空间占地七万平方米，周边住宅区及店面占地约五十万平方米。精英住宅小区旁边是新东区小学、超市、步行街，精英站地铁口紧挨着郑开大道，从这里向西四公里是市体育中心站，市体育中心站旁边有大型健身俱乐部，周边还分布有海鲜超市、商场、商业街和对外商品贸易中心。
精英住宅小区入口上方空中投影有四个精致的3d汉字：精英选择，门口屏幕放映裸眼3d影像，百栋20至30层现代智能住宅重叠连在一起，大型花卉植物交错映衬，房顶之上梯田分布有真实草坪、花木，绿色景观无处不在，太阳能电池板隐藏其中。半封闭的住宅楼之间由人行过道、电梯和胶囊快捷车连接通行，从门口到住宅区内部有一条两米宽的小路，园区内禁止车辆通行，俯瞰下，住宅区被一整片丛林般蓬勃的绿色覆盖，种植的热带树木有三四十米高，天气寒冷时，整个园区被一层薄膜防护罩隔离保温，冬天植物不会落叶，可以正常生长。建筑最高层是环形“空中景台”，是俯瞰四周美景的智能动态走廊，能全方位近距离观赏绿植，放松心情，部分风景区域还带有360度全方位镜头，与虚拟现实场景交互，如同走进梦幻般的童话世界，处处有景，智能感十足。
门禁上方的摄像头自动扫描识别人脸信息，通过核验后门禁自动打开，他进入小区，来到路旁的一个地下入口处，乘坐电梯下到负一楼，选择3号胶囊快捷车，输入目的地：8栋、16层、8号房，等待胶囊车打开门仓，他躺进胶囊车后，舱门自动关闭，车辆按轨道自动驾驶，一分钟后，车辆到达他的家门口，妻子李露在门口迎接他，看到妻子的笑容后疲惫全消，回到家先给自己冲一杯咖啡，坐在沙发上休息。
“你的眼睛红肿了。”
“没事，最近熬夜困的，睡一觉就好了。”
她从冰箱里取出一些冰块，捣碎后放入洗脸盆中，再加入一些自来水，从房间里取出一条蓝色毛巾，毛巾在水中浸泡半分钟，拧出毛巾里多余的水分，把毛巾叠成长条，敷在他的眼睛上，他顺势平躺在沙发上，右手握着她冰凉的小手。
妻子怀孕不足三个月，看不出婴儿肥，穿一件印有hellokitty的粉色连衣裙。上个月，她因身体不适多次住院治疗，在王责的坚持下，她向公司申请在家兼职办公，同时，向市政府部门提交休十个月标准产假的申请。
“今天工作顺利吗？”她把毛巾翻一面。
“都处理好了，明天可以休息一天。”
“最近，公司总是让你加班，你的确应该好好休息一下。”
冰凉的毛巾降温效果显著，他眼睛周围的红肿逐渐消退，十几分钟后，妻子拿走毛巾，他重新坐好，同时打个长长的哈欠，揉眼睛伸懒腰，然后看一眼时间。
七点二十七分，他端起茶杯喝一口苦咖啡，问：“你在家怎么不开空调？”
“热吗？没怎么感觉到，小区房屋四周的植被比较多，空气湿润，加上房间通风好，我也不爱出汗。听最新报道说，今年夏天气候更加反常，厄尔尼诺现象重叠效应影响显著，室外特别热，你要小心中暑，全球化石燃料能源接近枯竭，国内天燃气供应特别紧张，天燃气价格多次上涨，本月，省内的天燃气供应继续短缺，政府决定再次减少天然气供应时间，以后做晚饭只能用电磁炉和微波炉了，早上和中午可以用少量天然气，家里的物业费和燃气费刚刚交过了。”
“这个月的生活费够用吗？不要过于节省，热了就开空调。”他轻轻碰一下妻子的胳膊。
大学时期，两人刚谈恋爱时，李露是一个害羞的小姑娘。
“知道吗，亲爱的？”
“别说了，别说了，你太肉麻，别动我。”她红着脸、瞪着大眼睛理直气壮地吼起来，这口气分明是在批评一个闯祸的孩子。
“亲爱的，亲爱的，亲爱的，我就乐意说，谁让你是我老婆。”
“是你老婆怎么了？”说完后，她的头侧向沙发另外一边，右手半遮挡着通红的脸，声音变得温柔，左手无处安放。
“我想亲你一口。”王责故意撅着嘴凑近她，嘴里发出夸张的叭叭声，她伸手阻止。
“已经是我的人，还害羞？”王责故意同她嬉闹。
“非亲不可？”
“嗯。”
“亲吧，我不动。”
“你闭上眼。”她不安地闭上眼睛，喘着大气扬起下巴，脸上的红晕更加明显。
“你想的美，投降吧，快投降。”突然，王责挠她痒痒。
“别闹了。”李露大笑不止，眼角很快挤出几滴眼泪。
后来，两人怀揣梦想订婚，二十一岁羞涩可爱的李露像一朵含苞绽放的花骨朵，她仍然在成长变化。
“别闹，日常开支的钱够用，我一个人在家主要开销是吃饭，不怎么购物。对了，给你看样东西。”
她走进房间，拿出一个纸盒袋子，从里面取出一条手织围巾交给他。
这条以蓝色为主颜色的围巾，主题图案设计参照宫崎骏电影动画《龙猫》的场景，一只白色毛绒绒的大龙猫腾空飞起，它的背上趴着一个小女孩，它正飞快地掠过绿色的田野，小黑点的农民，青色的池塘，米黄色的小路，白色的云朵，所有对象都鲜活起来。
“围巾真好看，还这么厚实，冬天再也不怕冻耳朵。”他对这条围巾爱不释手，心里想：“离冬天还远着呢？何必这么急呢？”
“之前，你说喜欢手织的围巾，可惜没有挑选到你喜欢的款式，我一直忙于工作没时间，这次总算闲下来，不过，针织也忘的差不多了，你还记得，上一次我给你织手套是什么时候吗？”
“五年前吧，2260年。”
“没错，一晃五年时间过去了，我们省吃俭用，努力上进，拼命工作才有今天的成就，刚刚过上好日子，这次意外怀孕完全是个惊吓，如果我没有怀孕，你也不用这么辛苦。”
“别说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一切努力都是值得的，我们终于可以过上自由自在的生活了。”她把围巾折成一个平整的方块，“当然，宝宝的那份也快完成了，毛衣、毛裤、棉袜、帽子是完整的一套，给小天使的一份礼物……”
“是啊，可爱的宝贝，爸妈真心希望你顺利降生，爸妈会陪你度过寒冬。”这是王责的心里话，现实是他说出了极其残忍的话，“不，这孩子我们不能要，因为我们足够爱他，所以必须把他送走，我们要理性，对吧？如同校训誓词：我会永远热爱祖国，无私奉献，追求信仰和力量。”
李露惊愕地看着他，心灵遭受重击而沉默不语，校训仿佛变成头顶的紧箍咒，过去被完全遗忘的不愉快此刻蜂拥而至，她无所适从，过了许久点头同意，普通情况下，园丁人无需做出选择，如果有必要，国家会替他们做出最优选择，而生养孩子是国家大事，放弃孩子等于爱国，此刻，她只能做出妥协。
“我知道你会理解的。”他们曾经无数次开玩笑商议，等有孩子后，绝对不会把孩子交给政府抚养，他们一家人要逃出城市回到乡下生活，躲避政府追捕，她认真了，而他却食言了。
他拥抱妻子，在充分表达对她的关爱，真心希望她能快乐地生活下去，于此同时，他准备表达歉意，突然放弃养育孩子是一个艰难的决定，这个决定将彻底改变他们现有的生活状态，打乱他们的计划。
该做晚饭了，家中冰箱里食物不多，他们准备去超市挑选生鲜食材和其他用品。
这辆红棕色的电动汽车，是公司上一年分配给夫妻两人的福利车，他开车带妻子来到住宅楼附近的“家人超市”购物，超市有送货上门的服务，今天，他需要采购足够一周食用的新鲜食材，购买的商品会很多，今晚菜单食材也需要现场选定。进入超市，两人各推一辆购物车，先挑选蔬菜、水果和生鲜，西红柿和鸡蛋必不可少，除此之外，选购长豆角、韭菜、青茄子、青椒等应季菜，买一个西瓜、两斤香蕉、五斤苹果和李露最爱吃的红提葡萄。接着，两人挑选肉类，冷冻小龙虾在做打折促销活动，两人最近都上火不能吃火锅，放弃购买小龙虾，他挑选一条两斤半的鲜活草鱼，让工作人员称重、去鳞、去内脏，买酸菜鱼的调料包，称一只农家土鸡，五斤五花肉。在食品区购买面包、大米、面粉、牛奶等，最后在服装区，她挑选两件稍宽松的孕妇装，两人推着满满两车商品去收银台自助结账，一共花费2348.52元。
回家的路上，王责把开车模式设置成低速自动驾驶，观赏车窗外的夜色，坐在副驾驶的李露没有说话，最近，两个人都有心事，工作、生活、孩子各种困难接踵而至，心力疲惫焦头烂额，他们交谈时尽量表现得淡定开心，可是，内心的焦虑痛苦丝毫瞒不过对方，只是双方暂时不愿提及，假装无事发生，也许时机不成熟，她想要隐藏真相，他对此一无所知。
此刻，左侧倒车镜里“育儿中心楼”占一半空间，“育儿中心楼”简称“育儿楼”，它是人口时代最重要的标志性建筑之一，也有人称之为“母亲”或“后妈”，在人口时代初期，新法律规定，私自生养孩子属于违法行为，它是国家代替父母养育新生婴儿的地方，培育人才的摇篮，绝对不能忽视它的存在，它的外形多变，有时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儿，有时是一位温柔慈爱的母亲，六十层楼总高度接近一百七十米，夜晚，四周数不清的灯光发出彩色光线汇集于她的周围，编织出她的身体、容貌、身上彩色镂空的衣服，她是如此光彩夺目，拥有高挑完美的身材，脸上洋溢着快乐祥和的微笑，招手迎接每个人。虚幻的美丽比真实更容易打动人，她曾与你紧密相关，哺育你长大成人，王责每次看到她都分外亲切，心游身外思绪绵长，努力在记忆的沙滩上探寻时间的痕迹，希望有一丝新的发现，结果总是迷失自我浮想联翩，幸福得一塌糊涂，或许最初仅仅沉醉于她外表温柔的女性魅力，她的头顶偶尔会升起一面巨大的旗帜，新改革的旗帜也被称为“信仰旗”，新园丁用它“一白五黑一片红”形容全球局势，“一白”指中立主义人数（印度），“五黑”指资本主义人数，“一片红”指社会主义人数。
“明天，你想做什么？”
“如果天气好，你想去农家乐吗？”他回过神，看向妻子。
“还是别去了，你最好留在家休息一天。”
“听你的……”
不远处，育儿楼再次变换新的姿态，她的双手舞动，白色裙子随身体摆动，体态婀娜多姿，据说，谁能从正面清晰地看到她的微笑和眨眼，将会带来一天好运，此刻属于他的幸运降临，令人兴奋，二十多年来，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
他们回到家里，李露带上围裙做饭，他负责做酸菜鱼，这是他的拿手菜。晚餐是五谷杂粮粥、白面馒头、西红柿炒鸡蛋和酸菜鱼。
半个小时左右，饭菜做好，他摆好碗筷，取出加热的馒头，一切准备就绪，两人在餐桌前坐好，握紧对方的手祈福，相互传递希望。
“吃鱼吧，不辣。”妻子怀孕，他做菜少放油盐。
“好，我最近呕吐厌食，没有食欲。”
“实在感觉不舒服，就去医院看看。”
“不要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