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芍音一大早就起来了,距离早膳也还有近一个时辰的时间,便坐在窗前拿了那件里衣一点一点的拆着线,小心翼翼的拿了剪刀剪开绣好的线再拿手一点一点的抽出来,还好料子轻薄绣线极细,不然就这么一点一点抽着线头,手指就得破了。
就这么一做半个时辰,房门就被敲响了,“史女可起来了?”
“起了,进来吧。”芍音过去把门给她开开。
温雯手里端了水进来,放在桌子边的架子上,看见桌上的一堆断线和线头皱皱眉头,“史女怎么一大清早起来就做这些东西?肯定是又没睡好了。”
“哪里有你说的那么严重?”芍音自己拧了毛巾洗了脸,拿了盐漱了口才说,“我只是睡多了而已。”
“史女总是这样,奴婢才来伺候你多久,就发现不止一二回了,还说呢。”温雯才不相信芍音说的话,“早上奴婢给史女已经把药给端到炉子上煎着了,等用完膳就可以用了。”
“好。”芍音笑着将水盆递给温雯,“你快先去吧,我自己会更衣的。”
见温雯端着水走了,芍音跟在后头把门给关上了,脸上的笑才消了下去,皱着眉头回到桌前拿了里衣拆完最后一点线才换了衣服去膳房。
芍音进了膳房,里面的人基本都到齐了,就剩徐姑姑和几位女官还没来。
“齐史女好的倒快,昨日中暑那么严重今日就好了。”
“可不是,都严重到搬了冰鉴去呢。”
绣女们大多嘴里的话都阴阳怪气的,七拐八拐的就酸着芍音的待遇。
“你们怎么这样呢?齐史女明明中暑就很严重才搬了冰鉴去,你们下次也中暑成这样,徐姑姑肯定也会给你们搬冰鉴的。”
芍音有些诧异的看了看那开口说话的人,眼生的很。
那绣女见芍音看她,对着芍音笑了笑,“你们这么酸,怕是今天的早膳都是酸的吃不下了吧?”
正说着,徐姑姑带着几个女官过来了,里面马上安静下来,连头都一致的垂了下来,就刚刚替芍音说话的绣女慢了半拍。
“吃吧。”徐向晴拿了筷子先夹了一点姜丝,其他人才端了碗喝起了粥。
“温雯,那个绣女是谁?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个人?”喝药的时候芍音才能逮住温雯问个事。
温雯接过空碗,递了一块蜜饯过去,“那是刚从永乐宫调过来的绣女,就是尚衣局最忙的时候调来的,不过一月,你当然不记得。”见芍音皱着的眉头松开继续说:“她先是贵妃娘娘身边的二等宫女,尚衣局招人的时候贵妃举荐的,叫画意。”
芍音点点头,去了绣房。
那画意就坐在离芍音不远处的绣架边,芍音这个月居然都没发现这边多了个人。
见芍音过来,画意就对着芍音笑了笑,然后低下头理着绣线没再抬头看这边。
芍音绣着东西,是不是就感觉有人看她,也就不时装着找东西看一眼边上有谁在看她,几次过后,那种被人窥视的感觉也就没有了,心下疑惑是有人专门来监视她,做完活之后直到午膳前都绷着一根弦。
“奴婢画意见过齐史女。”去膳房的路上,画意走到芍音边上,也不顾旁边绣女的眼神,一点不放在心上的样子。
“嗯。”芍音脸上还是那抹浅浅的笑,“你是新来尚衣局的绣女吧。”实在是没话说,只好没话找话。
“齐史女居然注意到奴婢了,奴婢真的很崇拜你。”画意笑的见牙不见眼的,一脸的纯良,“我是自愿从贵妃娘娘那里到尚衣局来的,真的,在贵妃娘娘那里见过史女的绣样,很好看,很精美,奴婢很想向史女学习的。”
芍音一时语塞,但这话说真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贵妃娘娘那里的确有很多绣品都出自她手,“那你真的很喜欢绣花了。”
这人笑的太灿烂,她应付不来。
“奴婢自小就绣着花,只是手艺不精,这么多年都没有长进。”画意一张脸垮了下来,“真想像史女一样可以绣的那么好。”
“你会的。”芍音努力保持着气氛不要太尴尬,眼瞧着膳房就在眼前才松了一口气,“先好好吃饭吧,吃了饭才能好好学习绣法的。”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对付这种情绪都写在脸上的人,只好出言安慰。
“嗯,是呢。”说着画意又笑起来,“那我吃了饭再来找史女探讨问题。”
芍音端着笑,在心里暗道麻烦。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膳房,那些绣女都一致的抬头然后把头扭到一边,画意落座后边上的人还挪了挪。
芍音才懒得管这些人,她从一开始就没体会过这些人的善意,自然也就不在意,该吃吃该睡睡,徐向晴一抬筷子就吃起了饭,眼神都没给除了饭菜以外的东西。
用完午膳,芍音出了膳房,画意刚想跟出去就被边上的绣女拉住了,“你和齐史女那种人交谈什么,你不想在尚衣局好好过日子了?”
“你拉我做什么,你和我说这些,难道就不怕自己过不了安心日子?”画意嘴刁的狠,完全没有刚刚和芍音说话的活泼纯真的模样,怼完了人就跟着芍音后边去了。
“齐史女回房间吗?”画意小跑两步就跟上了芍音,徐向晴她们都还没有走远,自然也听到了动静,回头瞥了一眼就没多理会了。
“嗯,”芍音脸上的笑微微僵硬,接着话说:“不知道你住在哪里?”
“住的离史女还挺远的,不像史女,一个人住着一间屋子。”画意比芍音稍微高一些,可脸上有着芍音没有的婴儿肥,微微嘟嘴就像是在撒娇,“三个人一间屋子呢,奴婢在贵妃娘娘那里都是两个人一间的。”
“那你就好好学习绣法,多绣绣就能升做女官了。”芍音安慰道,这话有几分真在,反正她觉得是这样的。
“嗯,奴婢知道,奴婢会向史女学习的。”脸上笑意更浓了,眼睛都要看不见了。
“我中午还要午睡,不知道你是不是要?”芍音想一个人回去,她向来不喜欢有人进她房间。
画意眉眼弯弯,“原来史女是要午睡的,那奴婢也要向史女学习才是,奴婢这就回去午睡,一定能像史女一样绣的那么好。”
这和绣技有什么关系啊?
“嗯,那你先回你房间吧,下午绣房见。”芍音先走了,画意就站在那儿看着她走远,才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画意回到房间的时候,她房间里的其他两个绣女还没回来,脸立马就垮了下来,走到梳妆镜边上,扯出一个灿烂的笑脸。
“回皇上,侯爷昨日拿来的东西,微臣查出来是什么东西了。”景修一夜没睡,终于在巳时把东西找了出来,忙去了御书房找顾穹宇。
“是什么东西?”
“除了上次几乎相同的药粉,还加了一中叫舞菌的药草,”景修见顾穹宇看向他,解释道:“我国古代书籍中就有记载,《清异录》中说:‘菌有一种,食之人干笑者,士人戏呼为‘笑手矣’。就是这样的,可以使人神志不清,手舞足蹈后浑身脱力,产自北方。”
“朕知道了,留一些下来,日后或有用处。”顾穹宇点点头表示明了,“朕会派人去告知定远侯的,你下去吧。”北方,北边倒是有几个小国,平日里来朝贡时也还算恭敬,看来也不安分。
“孟合,传朕旨意,将定远侯和京兆尹都召进宫来,朕有事找他们商议。”
两个人动作都很快,在宫门口碰了面就一同去了御书房,两人心里都知道皇上是为什么召他们来了。
“参见皇上。”
“坐吧。”顾穹宇随意抬手让他们坐在一侧的椅子上。
“皇叔可是有什么事?”顾玦开门见山,他已经稍微摸到一点东西了,只是没有实质的证据将逻辑连起来。
“景太医前面来过了,那药粉中多填一味药是北方特有的东西,只需一点就能让人出现幻觉,然后四肢无力。”顾穹宇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侄儿明白了。”顾玦稍微缕了一下就大致知道了,那肯定是北方小国与前朝那起人勾搭起来了。
“回皇上,微臣这里有了新的线索。“京兆尹站起来向皇上报了抱拳,“前些日子城西的案子,死的那个马婆子在几年前多次与城外的一个人贩子交流甚密,定国公府正是在那人处买的那个奴才。”
“嗯。”顾穹宇示意他继续。
“其他人贩子说,那人处卖的奴才都是看起来细皮嫩肉或是身强体壮的,虽然看着是脏了些,可是那气势看起来就不像是被人拐来的或是被卖的。”
“可查到了那人是谁?”
“臣已经派了人去了,下午应该就会有结果了。”
“好,你们先回衙门吧,这事得好好查,”顾穹宇知道一次性是做不到的,但他们小动作不断,不急这一时,“查不到底也无妨,只管好好查,能查到哪里就查到哪里。”
“是,微臣(侄儿)告退。”
“不知大人可有什么想法?”顾玦和京兆尹一同从御书房出来往宫门走去。
“微臣想到了几个朝贡国,怕是他们的野心都不小,平日里看着低眉顺眼的,心里倒是心思活络的很。”京兆尹也知道有些小国不安分,只是未曾有过这么大的动静。
“呵。”顾玦笑笑,心中有了成算。
不怕他们野心大,就怕他们耐得下心来,能露出破绽就能找到他们人。
------题外话------
芍音:我笑了,我只是尴尬。
画意:我笑了,我只是有心事。
顾玦:我笑了,我只是单纯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