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七:金盆洗手(下)
费彬之言令众人面色巨变,
刘府此时虽有不少不三不四之辈,可既然敢来参加刘正风的金盆洗手大典,那他们顶多算是半黑不白,起码与五岳剑派的敌人日月神教没有关系。
日月神教与明教虽然都有被人唤做魔教,可两者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明教会被称为魔教,《倚天》书中都已解释清楚,完全都是成昆、杨逍、谢逊等部分人的个人原因造成,而日月神教会被称为魔教,那是因为他们毫无顾忌的对其余江湖门派和普通百姓出手。
就好比曾经的日月神教十长老,他们先是潜入武当盗走太极剑和《太极拳经》,随后又闯入华山盗走《葵花宝典》,
之后哪怕被五岳之人封死在山洞内,可那也着实杀了不少五岳高手,五岳各派会呈现现在的态势,他们少说要占一多半的责任。
就连武当和五岳剑派都这种待遇,那远远不如他们的众多小门派自然不必多说。
百余年的恩怨多到无以复加,因此魔教和正道一直都是势不两立。
这参加金盆洗手的千余人中,少说也有半数曾受魔教之害,
有的父兄被杀,有的师长受戕,更甚者全家老小都被魔教屠虐殆尽,就连家里的狗都被人宰了吃肉。
魔教一被提起,许多人都表现的情绪激愤。
自明教教主张无忌退隐、张三丰仙逝,
江湖百余年来,尚未出现足以号召天下群雄的人物,
所以哪怕日月神教为恶甚多,也一直没被人天降正义。
众人听得费彬指责刘正风与魔教勾结,由于此事与各家性命相关,心中那股对刘正风同情之心立时消失。
其中性子比较急的,甚至开始质问刘正风。
“刘三爷你想要去朝廷里当官,爷们一个不字都没说,可魔教这事还望你给大家一个交代!”
“没错,若是此事你不给个说法,刘老三咱们今后恩断义绝!”
“......”
心里虽然有些突突,可刘正风还是面色铁青的说道。
“在下一生之中,从未见过魔教教主东方不败一面,所谓勾结,所谓阴谋,却是从何说起?”
早已知道刘正风和曲洋相交,站在费彬身侧的陆柏出声质问道。
“刘师兄,这话恐怕有些不尽不实了吧!魔教中有一位护法长老,名字叫作曲洋的,不知刘师兄是否相识?”
心中想要搪塞,可料想嵩山派定然有证据在手,刘正风沉默了下来。
口唇紧闭,半字不言,
如此明显的态度,傻子都知道代表什么。
有着嵩山派打头阵,所有人都沉默不语,等待处理结果。
左冷禅的师弟托塔手丁勉,是最能代表左冷禅的人,因此见刘正风默认,他便厉声喝道。
“刘正风你识不识得曲洋?”
声音洪亮至极,令许多人耳中嗡嗡作响。
被无数双眼睛盯着,沉默了良久之后,刘正风点头承认。
“不错!曲洋曲大哥,我不但识得,而且是我生平唯一知己,最要好的朋友。”
原本还认为嵩山派欺负人的定逸师太听后叹了口气,合十双手闭上双眼口宣佛号。
“阿弥陀佛!”
刘正风如此直接的承认,就连费彬都感到诧异。
愣了数息的时间,费彬才笑着说道。
“你自己承认,那是再好也没有,大丈夫一人作事一身当!刘正风,
左盟主定下两条路,凭你抉择。”
将隐藏之事讲出,刘正风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金盆洗手,自欺欺人,
悟了的刘正风并不理会费彬,神色木然的坐到凳子上,提起酒壶给自己斟了杯酒,若无其事的喝了起来。
费彬见刘正风不理自己,他依旧朗声说道。
“左盟主说,刘正风乃衡山派中不可多得的人才,......,给他一条自新之路!
左盟主吩咐兄弟转告刘师兄,只要刘师兄在一个月之内杀了魔教长老曲洋,提着对方的头颅来给大伙瞧上一瞧,那么过往一概不究,今后大家仍是好朋友、好兄弟。”
正邪不两立,
双方人物一见面就拼个你死我活才是应当,
通过杀曲洋证明心迹,在众人看来不算是过分的要求,
可他们却想不到刘正风和曲洋之间的关系,根本不是普普通通的友人,而是相视彼此为彼此的知己。
哪怕是普通友人,身为君子的刘正风都不一定会动手,更何况是视为知己的曲洋。
酒不醉人人自醉,
若不是自己想醉,以一流高手的本事,几杯普通的酒水又岂能醉人。
眼神在众人面上扫过,面露凄凉的刘正风忽然笑了起来。。
“曲大哥和我一见如故,皆视对方为知己。他和我十余次联床夜话,......,武功一道,从来不谈。”
没等众人提出置疑,他继续说了起来。
“各位或者不信,当今世上,刘正风以为抚琴奏乐,无人及得上曲大哥,而按孔吹箫,在下也不作第二人想。
曲大哥虽是魔教中人,但自他琴音之中,我深知他性行高洁,大有光风霁月的襟怀。刘正风不但对他钦佩,更是仰慕。刘某虽是一介鄙夫,却决计不肯加害这位君子。”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
能够说动刘正风,总比和对方交手好,
毕竟无论如何,刘正风的名声都已经臭了。
因此费彬虽然瞧不上刘正风,可还是沉下声音劝起刘正风。
“你与曲魔头由音律而结交,此事左盟主早已查得清清楚楚。左盟主说魔教包藏祸心,知道我五岳剑派近年来好生兴旺,......
刘师兄,你脑子须得清醒些,魔教过去害死过咱们多少人,怎地你受了人家鬼蜮伎俩的迷惑,竟然毫不醒悟?”
感觉今日之事已然足够丢人,定逸师太开口劝刘正风回头。
“是啊,费师弟此言不错。魔教的可怕,不只在武功阴毒,还在种种诡计令人防不胜防。刘师弟,你是正人君子,上了卑鄙小人的当,那有什么关系!
你只要把曲洋这魔头一剑杀了,那一切事情休矣。我五岳剑派同气连枝,万不可受魔教中歹人的挑拨,伤了同道的义气。”
接收到定逸师太的眼神,天门道人也开口说道。
“刘师弟,君子之过也,日月之食焉,人所共知,知过能改,善莫大焉。
你只须杀了那姓曲的魔头,正道中人,谁都会翘起大拇指,说一声衡山派刘正风果然是个善恶分明的好汉子。
我们做你朋友的,也都面上有光。”
或许在两人看来,他们所说之言,皆是为了刘正风好,可这些话在刘正风看来,却与嵩山派之言并无二致,都是要他动手杀了视若知己的曲大哥。
五岳剑派三家表明了态度,那么便只剩下华山派没有开口。
提前知晓嵩山派人数的岳不群一直警惕着,一直无事发生使得他还以为嵩山派的目标是在莫大身上,可此时他才明白嵩山派的目标原来是刘正风。
身边两位的开口,搞的岳不有群有些尴尬,
虽然他也痛恨魔教,可他却不想劝刘正风。
自认看人极准的岳不群,知道刘正风是个什么性格,所以没有白费的开口。
知道刘正风不可能对曲洋出手,那他还劝说岂不是自讨没趣。
打算任由事态发展,准备划水的岳不群没想到,他不说话的表现在刘正风看来,好似是他认同刘正风了一般。
一个自认是君子,而另一个则被江湖人称作君子剑,同为君子那么必定能够相互理解。
对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刘正风期待的说道。
“岳师兄,你是位明辨是非的君子,这里许多位武林高人都逼我出卖朋友,你却怎么说?”
被牵扯到身上,岳不群心中叹了口气。
能被人称作君子剑,说明岳不群多年来为人处事少被人挑出毛病。
如今刘正风之事,不是件能够两全其美解决办法的事情,所以无论怎么表态,都将有一方不高兴。
想不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却又被事件的中心逼着表态,那岳不群只能尽可量五岳的同道保持同一阵线的同时,展现出君子应该有的一面。
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折扇,在自己手心敲了几下,然后缓缓开口道。
“刘贤弟,倘若真是朋友,我辈武林中人,为朋友两胁插刀,不会皱一皱眉头。
至于是那姓曲的,要是真的被刘贤弟劝离魔教,那自然也是好事一件!”
先是说了些场面话,让众人感受君子剑的公正,随后就开始说起了相对公正的话。
“让刘贤弟动手杀了那姓曲的,的确有些强人所难,不过刘贤弟你正值壮年,若是就此和对方一同退隐,不再插手江湖事,那岳某很难不怀疑这是对方的阳谋!
如果姓曲的是真的弃恶从善,那就应该和刘师弟一同为我正道出力对付魔教,而不是就此退隐江湖!
要是你们都退出江湖,倒显得他笑里藏刀、口蜜腹剑,设法来投你所好,从而折损我正派高手,......”
此时穿着嵩山弟子衣服,守在刘正风家眷身边的宁正,听到岳不群对事情的态度与《笑傲》书中完全不同,这令他真的感觉到师父的改变。
只要一辈子保持住君子的一面,那所谓的伪君子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比起只表明了自己态度,却没考虑刘正风情绪的天门道人和定逸师太,
岳不群虽然也表明自己的态度,可是却给刘正风留了一条可以选择的路,没有将刘正风逼到墙角。
嵩山派和日月神教的实力要是没这么强,那岳不群其实无所谓衡山派折不折刘正风这位高手,
可嵩山派这次出动的人手、展现的实力,都令岳不群心生不安,
不希望能替华山派当靶子的衡山派消失,
所以他才开动脑筋,去想能够保下刘正风,甚至加强衡山派实力的方法。
本以为岳不群是个和自己一样的君子,可没想到对方竟然会这么说,
一时间刘正风也不知道是该指责岳不群没有和自己思维同步,还是该感谢他没有像天门道人和定逸师太那样穷追猛打。
想着两不想帮,安安稳稳的退出江湖,和曲洋一起琴箫合奏,可众人给出的选择中,最好的也不过是让他们当正道的急先锋,去与恶名昭彰的日月神教拼命。
不管刘正风怎么想,除了表情古怪的嵩山派,无人不夸赞岳不群说的这番话。
“岳先生这话说得在理!刘三爷那曲洋乃是江湖中人,哪里有什么都不做,就安安稳稳归隐的道理!”
“没错,刘三爷既然你替姓曲的说话,那就请让他用实际行动来报答你的信任!”
“哎,还是君子剑岳掌门想的深远,我怎么就没想到那曲洋要做之事呢!他是真的浪子回头还好,要不是那到成了临死还替那魔教削弱我正道高手的恶人!”
本来只有两个选择,现在硬生生变成了三个。
刘正风不想将曲洋牵扯进来,可现在府内的群雄却没有一个人能理解他,这使得他止不住的叹气。
“在下与曲大哥结交之初,早就料到有今日之事。......
哪想到左盟主神通广大,刘某这一步棋,毕竟瞒不过他。”
数百人来趟衡阳,可不只是为了来吃湘菜的,所以见刘正风竟然解释买官的原因,丁勉冷冷的说道。
“你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若不是左师兄识破了你的奸计,及时拦阻,便给你得逞了。”
岳不群说的方法虽好,可依旧不想扯上曲洋,刘正风就开始最后的争辩。
“魔教和我正道百余年来争斗仇杀,是是非非,一时也说之不尽。
刘某只盼退出这腥风血雨的斗殴,从此归老林泉,吹箫课子,做一个安分守己的良民,自忖这份心愿,并不违犯本门门规和五岳剑派的盟约。……”
自以为是最是要不得,
刘正风武功高强,没有受日月神教所害,可在场群雄又岂是都如同他这般幸运。
一位瞎了一只眼睛的老者站了起来,
老者先是指了指自己的瞎眼,又指了指身旁拄着拐杖的老者,冲着自以为是的刘正风冷笑道。
“哈哈哈哈哈,原来刘老三你是这么想的?那请你告诉我,我的这只眼睛要怎么算?我兄弟的这条腿又该怎么算?”
“我那被下毒而死的二师兄怎么了,他曾得罪过那狗屁的魔教吗?”
“嘿嘿,我呸,你师祖怎么死的忘了,数祖忘典的东西!”
“......”
本来的好局差点被岳不群所破,费彬这时再次抓到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听听吧刘师兄,你此番言语对得起衡山派的列祖列宗?如果人人都如你一般,危难之际,临阵脱逃,岂不是便任由魔教横行江湖,为害人间了?”
没有了曲洋救令狐冲之举,使得刘正风直接没法用实例反驳费彬,不过他却将曲洋对他的保证对群雄讲了出来。
“曲大哥早已当着我的面,向他魔教祖师爷立下重誓,今后不论魔教和正道如何争斗,他一定置身事外,决不插手!”
“发誓有用的话,魔教早就不存在了!”
从史登达手中拿过五色令旗高高举起,费彬冲着苍白解释的刘正风命令道。
“刘正风听着,现在你面前就两条路,
一,一个月内杀了杀了曲洋,咱们还是兄弟同道;
二,你和曲洋两个月内杀死两名魔教长老,证明曲洋是真的弃恶从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