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大白山上住的人

001-大白山上住的人

更新时间:2012-10-31

大兴安岭中部,伊勒呼里山横卧于此。

和许多故事一样,一些人,一些事,总要从这么一个地图上都找不到半点注明的旮旯说起。

在靠近大白山一侧的小山峰下,有个规模不大的村子,一百不到的人口,村民生活平静,大多出生于此,死于无名,没有荣华富贵,多是温饱平淡。他们不知道绿色小钞和红色大钞的区别,就像大城市里富裕生活着的人们不知道原始的山脉的一角会有个不知名村庄,里头有村民安居乐业其乐融融。终究是不同的风情不同的人,不同的地点儿不同的事,好在这片土壤没有勾心斗角,没有物欲横流,有的只是一群善良的村民。

大白山南陡北缓,北面的山峰中部,黑桦扎根土壤呈茂盛之势,是个不被阳光眷顾的偏僻山段。往深处一些,有片几百平米的大空地,空地上是好几座小木屋,颇为反常。本是北面,兽迹常有出没,有人居住,便是天大的怪事。地上有篝火痕迹,边上有狍子骨架,空地南面堆放不少兽皮,除了野猪狍子的,还有几张带着血迹的黑瞎子皮,切割完整。这年头,上山玩枪猎的红色子弟有,可大多也就是在山坡上打打野鹿松鸡,运气好逮几只山跳小狍子回去跟哥们得瑟炫耀,真让他们上山摸着一把靠关系弄来的普通猎枪,甭说父辈给过的警告,光是面对面看着三四百斤的黑瞎子双腿就要打颤,别说运气不好撞见五百斤的野猪王了。

这天,这个人迹罕至的山脉中段并不太平,大白山山脚有三辆挂着红京牌照的军用悍马h2,引擎轰鸣声尤为摄人,老远便惊扰到大白山边上小村子里的村民,本是正午过后,壮年男人都上山去设下陷阱套子的地方收获成果,村里除了少数老人便是妇女孩童,对于引擎声,他们熟悉又陌生,因为往年也曾有几次冬日上山伐木的队伍从远方经过,这些个无知的村民也都大老远望着那些巨大的仅凭四个轮子便能移动机器,来势汹汹的架势比山上的黑瞎子野猪都威猛。所幸村里也有几个跋山涉水出去过的青年,回来后也提及过城市里的那些方方面面,这些孤陋寡闻的村民才不至于被几辆车子吓到。

只是,往年的车队都不曾如此接近他们的村庄,而这次的三辆悍马却是绕着山脚的岔口来回开了几圈,尔后便朝他们的村子赶来,车轮碾压土壤,偌大的车头却是让无知的村民误以为看着一头头张开血盆大口的猛兽,三十来号人,站在村子门口,看着停下的三辆悍马,一时间忘了该干些什么,大眼瞪小眼,看着车里穿着休闲衣装的年轻人。

三辆悍马车门先后打开,走出六个青年,清一色的精壮汉子,抬头挺胸,军人之姿十足。过了片刻,停在最前头的悍马副驾席的车门打开,走下一个纤细瘦弱的女子,不大,或许是刚到上大学的年纪,远看柔弱,给人春风一抹她都会倒在地上的错觉,任谁看了都会忍不住想要保护这样的女子。村口的妇女们大多微张着嘴巴,忘了合嘴,她们哪见过这般出水芙蓉一般剔透的女子,至于那些个孩童奶娃,一个个干笑着嘀咕一句好婆娘。

粗陋的形容词让几个青年微皱眉头,年轻女子却是扬了扬嘴角,觉得这般称呼好生有趣。她深知这边文化程度的落后,所以对这没礼貌的称呼忽略不计。

“听得懂普通话吗?”走在最前头的高壮青年对着离自己最近却也因对上他的目光后退几步的妇女问道。

对方有些受宠若惊,一个劲点头,然后支吾回了一句话,方言味十足,好在不算太过晦涩难懂,大致意思便是我喊村长来,说完便拍了下边上仍旧盯着年轻女子眨眼流口水的小屁奶娃的脑袋,示意把村长喊来。

奶娃挠了挠被拍疼的脑袋,恋恋不舍地回头快步跑着,时不回头看一眼年轻女子,黝黑的脸颊竟有一抹微乎其微的红晕。

“季忆,你真打算在这待上十天半个月?这里的条件连四川武汉那些个落后的乡村都比不上。”高壮青年转过身看着季忆道,神色中满是设身处地的关怀备至。

季忆点头,会说话的眸子满是希冀的光芒,轻柔道:“哥,别再把我当孩子啦,我迟早都要自个儿出去走走闯闯,你整天把我当个猫咪惯养着,不怕以后沐儿姐生你的气呀。”

“我季节这辈子除了怕你这个妹妹就是怕那个肩上抗两星的老子。”季节咧了咧嘴,憨厚地笑了笑,没再试图用言语动摇自己这个痴傻妹妹的偏执。他清楚知道,打当初在北京四合院里季忆跟他爸季北城玩起绝食这种最幼稚也最赖皮有效的把戏时,她的决心就已经无人可撼了。

只是,不论是季北城还是季节,都不知道这个从小到大柔柔弱弱的妮子为什么会好端端在饭桌上提起一句我要去山里住半个月的荒谬言论,可最终谁都没犟过这个妮子,在她的引路下,找到了这么一块儿陌生地方。说实在的,若不是方才被季忆要求着在山脚下多转悠几圈,他是真不知道大白山一侧的这个无名山峰下会有个不大的村子。

季节下意识摸了摸口袋,掏出款式不新的诺基亚手机,毫无信号,撇了撇嘴,看着季忆苦笑道:“原本打算把你送到宋叔说的山村住半个月来着,你倒好,自己找着一个没人知晓的偏僻地方。”

季忆甜甜地笑了笑,目光却停留在季节的身后,微微挪了挪脑袋,示意季节先回头跟已经驼着背走到村口的老村长交流一下。

杖乡之年的老村长看着季节的目光没有边上那群妇女的胆怯,平淡的很,开口便是挺流利标准的普通话:“来我们这小村子求个什么?”

季节微微诧异,他倒是没想到这么个落后村子还能走出个乍一看挺知书达理的老爷子来,因为打小被季北城棒子底下教育出来的修养,对于长辈向来恭敬,微微颔首,没了方才的趾高气扬,多了一份谦卑,回道:“我和他们都是军人,那是我妹,想到山里体验体验生活,原本是要再往北走去林海的一个山村的,这不东绕西拐到了这,索性在这里安顿半个月,到时候便走,不会给你们造成生活上的困扰,就分我们一个瓦屋出来,我们走时送你们些棉被和纳底布鞋算作补偿。”一边说着,一边指着身后五个青年和边上的季忆。

许是季节的语气并不充满侵略性,老村长听完后便点头答应了,并很快对边上的妇女唠叨了几句,这回说的是一口晦涩难懂的方言,季节等人没有一个人听懂。村长也注意到这点,又笑着解释一遍:“就是让她喊几个人一块去腾三个屋子出来,让村里几个汉子住半个月棚子,我们这些人糙的很,好生养,你们毕竟是外头来的,来者是客,一个屋子让这姑娘住了,你们五个总不能睡车里吧,那也太难受了。”

不论季节还是季节身后的五个汉子,听了村长这番解释都善意露出笑脸,他们自然明白这老村长不嫌麻烦解释一遍的好心,心中的好感和排斥一增一减,几个汉子都不时跟老村长扯起皮来,还有个往嘴里叼了根黄鹤楼,还不忘给老村长点上,村长是杆老烟枪,家里抽的都是自己做的旱烟,倒是没碰过香烟这种新鲜玩意,刚吸一口便苦着脸摇头说不习惯不习惯,像极喝惯浓茶的人初次品尝茉-莉-花茶这类清淡花茶,难受的紧,口上如是说,却也给足了面子,硬是将一根烟抽完。

五个汉子和老村长聊的热络,几个奶娃却是围着仙女下凡般的季忆转圈,问了不少没营养的问题,季忆轻柔应答着,看着这些皮肤黝黑营养不良的孩子心中无端涌起些许淡淡的不知名情绪。季节站在边上看在眼里,闭口不言。

不多时,腾出三个屋子,看热闹的也都散去各自回屋忙活,一些个奶娃也被自家母亲赶跑,一个个对季忆都恋恋不舍,似乎不到半个小时的短暂交谈里,他们已经很喜欢季忆这个漂亮的大姐姐了。虽然存在一定程度上的语言不通,可这么一个天女下凡的妮子就是远远撑着下巴望着都心旷神怡。

除了季节还跟老村长站在边上闲聊,其余五个汉子都去季忆的屋子里帮着她收拾屋子,看看有些什么需要整理。季节跟老村长的短暂交流里知道这个村子只有一个姓氏,都姓张,老村长的名字相对悲凉,姓张名三,同李四一样,都是小学课本里的龙套角色名。

下午三点出头,下山的村里年轻汉子大多回来,远远看见三辆悍马的时候一个个神色惊慌手中提着山跳野鹿大步往村口跑,生怕村子里头出了什么事,而到了村子口瞧见坐在地上正聊天的张三和季节二人,心下的担忧已放下大半。季节虽一身孑然气势,可目光中没有恶意,和张三聊天时的态度语气平易近人,很容易给人好感。

张三跟二十号汉子大致说了下,一伙人便清清楚楚,没有矛盾和争执,二十号年轻汉子多是把逮到的半死不活的牲口带回家里交给自家媳妇处理,于是便坐在自家小院子门口远远透过栅栏的缝隙望着三辆悍马。

季节等人毕竟是在北京有名的部队里待过的军人,适应力比常人强得多,随同的五个汉子已经和憨厚的村民打成一片,打听了大白山附近的无名山峰里都有些什么野生动物可以供他们消遣娱乐。而季忆则是跟着她边上屋子外的中年妇女一块儿喂养母鸡,先是被一条条碗里喂母鸡的蠕动小青虫吓的脸色发白,再是自己壮着胆子将这些其实并不危险的小青虫丢到母鸡的跟前,免不了有些狼狈,却也是一脸的小高兴和快乐。

傍晚时分,山里的天暗的很快,所以不少村民已经在屋子口点燃柴火,三五成群后,莹莹火光很是漂亮,看到这景象的季忆扬起嘴角,脸颊上涌出两个酒窝,动人极了。

季节和五个汉子在门口的车前抽烟打屁,聊着明天天一亮就去山里头逮几头山跳狍子过过手瘾。

不知从哪传来的一声长吼,打破了整个张家村的平静,声音穿透力十足,季节等人面面相对,心下知道这一声长吼最近也是几百米开外传来的,浑厚洪亮,他们脑海中都潜意识冒出内家拳三个字来,在部队里待了好多年,多多少少对这类挺悬乎却也当真存在的东西一知半解,知道这种穿透林间的长吼属于内家拳练到一定境界之人所能办到之事。

不等这围坐一圈的六个汉子诧异太久,张三便又走到村口笑道:“忘了告诉你们,这大白山上有四个汉子,经常带些牲口下来送给我们,也就跟我们换些大米,开始我们还有些怕他们,处久了发现他们都挺好说话,里头有个妙人懂看病的手段,上回我们村里一个小媳妇生崽子碰到困难还是他正好送肉和我们换大米时瞧见帮的忙,他就是在那小媳妇的身上点了几下,顺手一拍小媳妇的肚皮,再往两条腿里一探,小娃娃的脑袋就出来了。”

六人听张三这么说,心下的好奇更重了,一个个站起身远远看着,想第一时间望见来者何人,不多时,两个人映入眼帘,一个清瘦光头,远远看着面部轮廓,像个妖娆的女子,美的动人心魄,却是穿着一身青衫马裤,脚下一双兽皮靴,跟现代人的穿着打扮毫无半点关联,而清瘦光头的边上,则是一个身高超过一米九的寸头大个子,双肩各自扛着一头成年野狍子,穿着跟清瘦光头一样,走路虎虎生风,一脸刚毅,目光如海东青般锐利,远远望见季节等陌生人,嘴角倒是扬起一个微乎其微的弧度,给人扑面而来的视觉冲击。

隔了五十多米,看清站在村口的张三,一米九的高个子便又吼了一声,这回咬字清楚了,字正腔圆的普通话:“三老头。”

张三咧开嘴笑了笑,挥了挥手,又对边上的季节道:“看见他肩上的两头野狍子没,都是聪明油滑的牲口,一般的陷阱根本拿不下,这大块头却是厉害,每回都带这种牲口下山,有回过年,多带了两个熊掌,当时我们全村上下就都吓傻了。今个儿他们就来了两个人,往常都是四个人一条狗,我们村里提到他们都喜欢说一句‘大白山上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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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游却是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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