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
欧阳唯突然上门拜访的原因便是在听说昨晚妹妹急性胃炎后,理所当然的认为是昨天中午吃了太多螃蟹的缘故,觉得自己也有部分责任,因而出于愧疚才来的。
鹿茗邀她进门后,第一反应是想,她是听谁说的呢?
原本想当然的觉得应该是妈妈吧,但餐桌上哥哥的神态也很自然,好像对于相亲对象今天的造访没有丝毫意外。
鹿母似乎之前就见过欧阳唯,此时态度熟稔地向她问好。
许怀砚手里的筷子都没放下来,随口客气了句:“坐下一起吃饭?”
欧阳唯摆摆手,微笑道:“我已经吃过了,抱歉来的时间有点不巧,不必在意我,请你们继续吃吧。”
鹿母也对她礼貌笑笑,转而微微扬声对女儿嘱咐:“呦呦,陪姐姐在客厅坐一会儿。”
“好——”来自刚为客人倒来热水的鹿茗。
欧阳唯也没在鹿家待太久。
拉着鹿茗的手关切地询问过一番她身体怎么样、又和吃完饭的鹿母他们随意聊了会儿家常,之后在一个话题结束的空隙里,非常自然地看了眼腕上的手表。
再然后便噙着笑抱歉说自己一会儿工作室还有事,得先离开了。
鹿母简单客气地挽留了一句,继而也跟着起身:“那就下次再一起吃饭,阿砚,你送送欧阳小姐。”
待客时全程坐在旁边充当工具人背景的许怀砚这才应了声。
欧阳唯肯定是自己开车来的,说送她其实也就只是送到楼下而已。
鹿茗本想跟着哥哥一起送一趟,还没走出客厅就被妈妈一把拉了回来。
鹿母:“你身体还没好,别出去吹风了。”
鹿茗:“……好。”
待他们俩出去、大门被关上后,鹿父才开口评价:“挺好的。”
评价的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鹿母轻摇着头回身走:“你觉得好有什么用,就看阿砚自己怎么想了。”
许怀砚自己是怎么想的。
待他回来后,鹿茗在他房间里也好奇地问了这个问题。
“才认识几天啊,还能怎么想。”许怀砚嗤笑,在电竞椅上坐下,顺手开了电脑。
好像也是。她点了头,手里揽过哥哥床上的靠枕,想到什么又问:“那今天欧阳姐姐过来你是知道的么?”
许怀砚没应声,但也没否认。
鹿茗忽然觉得神奇,明明之前还没见面的时候,哥哥对他相亲对象的态度那样嗤之以鼻。包括昨天见面时,他浑身上下的表现也都在说拒绝。
但是两个人私下关系却好像还不错的样子。
反而让她有点看不懂了。
许怀砚随手点开电脑桌面下好的一款冒险游戏,戴上耳机之前对她随意道:“把你自己的恋爱谈好就得了。”
意思是哥的事你少管。
鹿茗轻哼了声,把怀里的抱枕丢回床角:“我只是好奇嘛,谁让你一直都单身不谈恋爱的。”
在她走到门旁压下门把手准备开门出去前,许怀砚把刚戴好的耳机又扯了下来,侧过半身,斜斜看她:“谁告诉你,我以前没找过对象的?”
鹿茗茫茫然地看回去:“啊。”
几秒后反应过来,瞬间瞪大眼:“诶??”
……
初七初八之后,社会各企业单位也陆续开始复工复产。
鹿茗窝在家里养了几天身体,才刚恢复元气,家里其他三个人便开始忙起来了。她作为整个家唯一拥有寒假的学生党,也是目前唯一可以继续混日子的那个。
就连驾校的教练都说寒假暂时不用去练车了,因为科目三的考试很难预约,现在都排到两个月后了。就算过去练车也是白练,还不如等考前几天集中训练一段更有效果。于是连车都不用学了。
不过鹿母显然不会让她在家里舒服得平躺。
在鹿茗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突然被通知,从今天开始她要去上花艺课了。
……啊?
无视女儿满脸的不理解,鹿母淡然解释:“不是让你以后成为专业花艺师,只是从现在开始培养爱好而已,多接触这种陶冶情操的活动对你有好处的,妈妈都是为了你以后做准备啊。”
鹿茗仍然没听明白。
“你和柏翊最近感情怎样?”
“……就、挺好的呀。”为什么又和学长扯上关系了?
鹿母叹了口气,眼神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怎么那么笨呢,呦呦,你以为你是在和谁交往?”
“……”
“你要时刻记住,柏翊他不仅仅是你男朋友,更是柏氏未来的继承人。”
“他生活的圈子和我们注定是有差距的,既然你们在一起了,那么迟早你就得去接触他的圈子。呦呦,社会上的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何况还是他们那种豪门家庭。”
鹿茗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脸色有点发僵。
还以为是她听进去了,鹿母语气缓了些:“妈妈不反对你们在一起,所以才更要为你的以后做打算,虽然我们和他们的家世有一定差距,但只要你足够优秀,就没人会说你配不上他。”
“琴棋书画诗酒花茶,哪一样不重要。”
“……”
鹿茗听懂母亲的意思了,不过虽然听懂了,却依然不太能理解。
她和柏翊在一起只是他们两个人的事,为什么要扯配不配得上这种说法呢。但凡他们之中有谁在意门当户对这个点,那从一开始便不会有任何结果不是吗。
心里虽然沉甸甸的,但到底没有反驳母亲的言论。
她太了解妈妈了,但凡是认定的想法,几乎是听不进别的一点声音。
好在鹿茗并不排斥去学习花艺,从今天开始直到学校开学虽然每天都排了课,但每节课只有下午两个小时,总体来说还是自由的。
上课的地方在一家花艺工作室,位置离小区不远,鹿茗也不需要打车,走着就能去。
工作室分了两层,楼上作为花艺课教室,楼下便是普通营业的花店。负责上课的既是老师,自然也是店长。
来上课的学生不多,只有三五个人,也因为人少不吵,所以花店里的气氛很好。老师又是气质优雅出众,教学时更温柔得不得了。伴随着轻和的音乐以及浓郁的花香,鹿茗都觉得在这儿待一整天都没问题。
第一天的课上,大家都上手简单尝试了一下自己动手插花。
鹿茗选了个长方形的花篮,凭着刚才学到的一点点知识以及更多自己的感觉,最后插了盒蓝白色调的小花篮。
她自己觉得挺好看的,成果展示时果然也被老师温柔地夸了几句。
虽然她其实心里肤浅的认为,鲜花不论怎么插应该都很好看吧。
花艺课结束时不过下午三点。
每个人插的花篮得留在花店里,当然也可以把自己的成果带走,只要额外付钱就好。
价格并不划算,其他人都选择没有带走。只有鹿茗觉得毕竟第一次动手插花,怪有成就感和纪念意义的,于是付了。
……
今天的天气有点怪,金色的日光透过单薄的云层倾泄而下,本该是个值得称好的天气,可风又格外强劲,吹得路边树枝来回摇晃。
鹿茗今天穿的白色外套毛绒绒的,就是帽子上垂着两条长长兔耳朵的那件。离开花店之前她还特意把帽子戴好,结果还没在外面走两步,头顶帽子连带着兔耳朵一起就被强风无情地吹掉了。
她第一反应是护着怀里抱的花篮怕被风吹坏了,也空不出多余的手,只能勉强晃晃脑袋试图甩去贴在脸上的发丝,走得举步维艰。
插花时没有选择自己喜欢的粉色系当然是有原因的。
直到走到柏翊家楼下,进了电梯,鹿茗才空出手对着轿厢里的镜子简单理了理自己的长发。
说起来,自从前几天在医院分开之后,到今天为止他们都还没有见过面来着。
只是因为在家里发消息或者打视频时不需要再遮着掩着了,所以对于好几天没见面的实感好像也没那么强烈。
这会儿忽然过来找他算是鹿茗的临时起意,因此也没提前跟柏翊说过。
鹿茗在他家门口站定,想像着他开门时的惊喜,而后按了门铃。
三声响过,并没有人来开门,甚至屋里似乎没有任何动静。
那就是不在家了。
这倒是也在她的预料之内,鹿茗也不觉得失望,蹲下来轻轻把花篮放到地上,接着拿出手机给男友发消息问他在哪里。
躺着收钱:【在公司呢,正好下班】
鹿茗看了眼屏幕左上角的时间:【哪有公司三点半就下班的】
躺着收钱:【我是老板。】
呦呦鹿鸣:【………………】
这句话他已经说了无数次了!你是老板就是可以为所欲为的理由吗!
她毫不怀疑自己一旦真这么问了,他也真会毫不犹豫地回一个“是”字。
柏翊拎上自己外套向电梯那边走,转而问:【怎么,无聊了?】
……他这话问的让鹿茗感觉自己很渣的样子,好像只有无聊的时候才会主动去找他似的。
呦呦鹿鸣:【才不是!】
第二句话还没打完全,就见对面紧接着先回了过来。
躺着收钱:【那就是想我了。】
虽然隔着一个屏幕,但她还是控制不住地有点脸红。
看到女友发来的“凶巴巴小兔子”表情包,柏翊唇角扬了扬,没再继续逗她:【是我想你了,所以晚上有空吗,可以赏脸一起吃饭吗?】
呦呦鹿鸣:【可以啊,今天家里其他人都要很晚才回来】
呦呦鹿鸣:【学长你现在从公司回来了吗?】
柏翊刚好电梯下到地下停车场,边朝自己车子走去边快速打字:【准备开车了】
躺着收钱:【我先回家换身衣服,你想想晚上吃什么,晚点我过来接你】
他这一串安排得很明白,鹿茗想了想,又把刚打下来的“我现在就在你家门口”这几个字一一删了,最后回过去:【好呀,你开车注意安全】
从他公司写字楼驱车到小区一般不超过二十分钟。
但从他家步行回自己家,要上下电梯、要在两个偌大的小区里走、还要穿过一条马路,差不多也要花十来分钟时间。
何况今天风还那么大,鹿茗仔细算了这笔账,觉得自己还是直接在他家门口等着比较划算。
而且这应该也算是一种……惊喜吧。
就是过程比较枯燥。
一开始还能勉强站在旁边边玩手机边等,但因为今天本就走了不少路,十来分钟后觉得小腿有些发酸,于是又变成了蹲着的姿势。担心自己白色衣服沾上灰后脏得太明显,她也不敢背靠着墙或门。
就这么又过去了十分钟,这一层楼电梯门就没打开过。楼道也安安静静,一点声音都没。
说不定是堵车了,这座城市堵车可以说是家常便饭的事。怕他在专心开车,鹿茗没敢发消息过去问,只能这么猜着。
同时又忍不住萌生了一点点悔意,悔的是以前柏翊要告诉她家门口密码的时候,为什么要拼命拒绝不想知道。
起码那时候知道密码的话,现在至少可以进去等了……
虽然这里吹不到风,但还是冷,她今天也没贴暖宝宝,现在感觉关节都快僵硬了。
又是无事发生的二十分钟过去。
毫不夸张地说,等待真的是消磨一个人耐心最快的方式。
这四十来分钟的时间里,鹿茗清晰地感觉自己的心态逐渐从最初的期待,慢慢变成无聊,又慢慢变成麻木,最后变成了现在这种说不上来的委屈。
可是在委屈什么,不是自己作的么,硬要说也只能是感动自己的愚蠢行为罢了。她抱着膝盖深深叹息,下巴在袖子的毛绒上蹭了蹭,觉得挺暖和的,干脆就把整张脸都埋了进去。
怎么还不来啊——
许是神明听见她内心的呼声了,终于在快等到抓狂前,电梯口传来一声熟悉的“叮”。
是盼望已久的电梯门开的声音。
柏翊看到家门前蹲着的人时顿感诧异。
小姑娘穿着一身毛绒绒的白,背后帽子上垂着两条长长的兔耳朵,整个人缩成一团也不大,就好像一只真兔子,还是不小心迷了路的那种。
下一秒,小兔子她缓缓抬起自己的脸。
额前的几缕发丝乱糟糟的,小脸微微皱着,泛着盈盈水光的大眼睛流露着点点哀怨。她唇角下弯,声音又轻又细,一开口就是软绵绵的委屈。
“你好慢呀……”
“花都已经蔫哒哒的了,你怎么才来。”
柏翊愕然怔愣。
同时感到心里一紧,随后就是一股说不上来的慌张和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