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第18章 第18章

……要不要试试他啊?

其实沈余舟一直都没想过,会被林江屿用那么直白的话提问,也就没想出该怎么回答。

漫长的沉默在滋生着暧昧。

沈余舟后退一步,脚底一滑,林江屿的手已经揽在她的后腰。她想躲,却被大力带向对方。

……真是毫无商量,动弹不得。

“嗯?”

林江屿拥住她,下巴抵在她的头顶,沈余舟看着近在咫尺的喉结,和她耳边林江屿的心跳声,有些害怕做决定。

她不敢,也不想打破现有生活的平静。

她也知道,现在没有勇气,要付出的代价。

虽然表面没有任何反常,但是她的生活并不如看起来那么顺利如意,单单是她的家庭问题就已经十足烦恼。她自己还在生活的泥沼中,实在没有办法,把林江屿当做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见她不回答,林江屿也并不强迫,只是循循善诱地:“为什么要陪我来医院?”

“因为……”

其实她也说不清真正的原因是什么,但是她大概知道,听到急诊科医生说,林江屿的手掌没有什么大碍时,她心底是松了一口气的。

“因为……愧疚。”沈余舟语气平常地,“那天我跟你说完那些话,从轰趴馆回去的路上你就出了车祸,所以我就……”

“所以想在其他事情上弥补,想来想去,选择了陪我去医院?”

沈余舟感觉浑身冰冷,但还是点头:“是。”

把话说绝到这个地步,他们之间的关系应该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吧。

沈余舟刚垂下头,忽然听到一声低笑。

意识到有什么不对,还没容她反应过来,身前的人已经主动提醒了她。

“你第一次提起要陪我去医院的时候,可还不知道我出车祸的事情。”

沈余舟一怔。

随后想起,她第一次提议陪林江屿去医院,是在表演前见到林江屿时,知道他出了车祸,是已经回到学校,见到江小园才得知的……

情绪的上下波动,她忍不住抬起手开始推对方。

林江屿不仅不躲,偏就让她推。沈余舟推了好几下,根本推不动。她对亲密接触的难耐和抵触,到林江屿这里,反而成了暧||昧和调|情。

“我……”

“沈余舟,说谎的人,下辈子要投胎成苦瓜的。”

听到这句话,她停住了手。

“投胎成苦瓜”,是他们第一次说话时,她对林江屿说的。

那个时候,林江屿几乎不吃任何水果和零食。或者,也可以说是,什么都让给她吃。

明显感觉到对方从到她家以后,就越来越瘦削,沈余舟猜到,大约是因为寄人篱下,所以林江屿做任何事都分外小心。

不知道是心疼还是怎么,她忍不住做了先开口的人。

“你吃饱了么?”有次,她看着林江屿面前不剩一粒米饭的碗。

“饱了。”

“说谎的人,下辈子要投胎成苦瓜。”

不知道怎么想的,大概是就近取材,沈余舟指着面前的苦瓜,狠狠地说道。

她最讨厌苦瓜,诅咒说谎的人投胎成她最讨厌的东西,逻辑也挺合适。

“没吃饱。”

“那就拿起筷子继续吃啊。”

这么多年,她都快忘了,林江屿却还记得。

可是几年过去,她有时会想,投胎成苦瓜其实也挺好的。

“告诉我,你在怕什么?”

怕什么?她说不上来。

“林江屿,”沈余舟垂下头,“如果我说,我现在还不能和你在一起,……你会不会生气?”

她感觉到揽着她的那只手在渐渐松开。

过了很久,她才听到对方的回答。

“本来就是我在追你,你不同意,我再追就是了,有什么可生气的。”

说着,林江屿松开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走吧,顾纯说她两点多才回。”

“好。”

洗漱后,沈余舟躺在床上。在她说完那句话以后,他们之间的暧昧消失,一切又恢复了平常,林江屿对她依然抱有往日的克制和有礼。

刚才在雪夜里的拥抱在她脑海里越来越不真实。

第二天一大早,沈余舟就起床洗漱,收拾好书包准备去实习。

她走出房门时,顾纯已经准备了早餐。看到她时,很热情地:“舟舟,快来喝碗汤,小屿已经收拾好,就等你了。”

话音刚落,林江屿就推开门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充满电的暖手宝,塞进沈余舟的手里。

几乎是刹那间,沈余舟就感觉到了顾纯的目光,那种暗带窃喜和得意的眼神。一股难言的厌恶涌上心头,沈余舟没有接过,后退了一步,直接拒绝:“不用了,谢谢。”

说完,便提了提书包带,准备出去等公交。

“舟舟,等一下。”顾纯走上来,把她拉到厨房,又将房门关上,“你和小屿有情况了?你和霍城分手了么?你要是做好了决定,一定要处理得妥帖一些,千万不要让小屿的名声受损。”

“我和林江屿没有任何情况。”沈余舟挣脱她的手,打开厨房的门。

门打开后,林江屿就站在离门外不远的地方,顾纯收敛起刚才的所有表情。

“舟舟啊,我怕你起晚,已经提前给你打包了一份早餐。”说着,顾纯就把一个装满紫菜汤和包子的饭盒塞进她手里。

沈余舟没有接,饭盒“哐当”一声掉落在地。顾纯好脾气地蹲在地上,把饭盒捡起来,又转身去拿拖布:“舟舟没拿住,没事的,你快去上学吧,阿姨收拾就好了。”

说完,还回头看了她一眼,沈余舟没多说一句,便推开门出去了。

在其他人面前,顾纯一直是这样子,软言软语好脾气,会将所有问题都归到她自己身上。

事实上,顾纯第一次打她,也是林江屿离开她家以后。顾纯认为,因为林江屿为她打架,才会失去保送名额,才会被舅舅接走,家里才会乌烟瘴气。

……

不再去多回忆什么,沈余舟一路快步下楼。

走到楼下时,刚好有一辆公交车停在站点,沈余舟掏出手机,没做犹豫,立刻刷卡上车。

苏时月已经出差回来,早晨时把今天要去跟进的新闻线索交给她。沈余舟在车子上把今天的日程写好,提交,而后专注在那条新闻线索上。

是药研所研究生乔蕙因实验繁重、导师PUA而抑郁自杀的事情。

沈余舟想起林江屿那个被刀片划伤的手掌。

苏时月给她的线索里,有乔蕙的手机号。沈余舟先发了一条信息过去,询问她是否还如一开始的打算,想要接受采访,得到对方肯定地回答后,便到单位去申请设备。

苏时月已经帮她办理了外出申请,设备也有帮她提前一天申领好。拿好全部装备,沈余舟打车去乔蕙所在的村庄。

见到她在门口,乔蕙的父母很紧张,尤其她身上还背着摄像机。沈余舟能体谅他们可能存在的误解,便把摄像机放在一旁,只带一只录音笔,敲了敲门。

没等她做自我介绍,乔蕙已经从里面走了出来:“沈余舟吗?你进来吧,我爸爸妈妈不会拦着你的。”

“好。”

沈余舟点头,还是看向站在门边的两位中年人:“叔叔阿姨,那我进去了”

乔蕙的父母面面相觑,最终也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我要用录音笔,你介意吗?”

“不介意。”

几个小时的采访下来,沈余舟发现,这件事里其实并没有所谓的导师PUA,也没有网络上正在逐渐发酵的“研究生自身太脆弱”的说法。

事情没有线索描述的那样复杂。

乔蕙因为父母失业加生病,求学的生活和经济压力过大。去兼职和做实验分身乏术,导师交付的任务无法按时完成,面临延迟毕业的局面。

想要退学去工作,怕辜负导师的培养,觉得对不起当初努力两年才上岸的自己,也怕退学顶不住周围同学和亲戚的目光,多重压力无处排遣,最终心里崩溃,想要结束生命。

好在,当时去结项的林江屿要去实验室里取东西,及时阻止了她。

“其实我已经想通了,”采访结束,沈余舟关上录音笔,听到乔蕙忽然开口,“我准备退学,然后先去工作挣钱,等家里的危机过去,再考研读研。”

“想通了就好。”对于她的决定,沈余舟不做任何评价。

等她收拾东西准备去药研所做采访时,乔蕙忽然站起来。

“舟舟,我可以这样喊你么,”乔蕙看向她,“我想问你,如果是你,你会退学吗?”

对方会问她这个问题,大约是因为年龄相仿,又都是大学生。所以,她有很慎重地思考这个问题。

“如果是我,我不会。”沈余舟摇摇头,“但是我们的情况不一样,我是一个,心里只有自己的,很冷血的一个人。”

所以,如果读研是她的目标,那无论中途出现任何变故,她都不会放弃自己的路。

至于,父母失业重病这种事情,是所有变故中,对她影响最小的一种。毕竟,现在的这对父母于她,某种程度上来说,跟没有一样。

“可是我觉得你不是,你采访我的时候很温柔,我能感觉到你是真心地在帮我。”

沈余舟垂下眼眸:“我只是想还原事实。”

说完,她就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乔蕙送她到门口,沈余舟想了想,留下了自己的电话:“后面如果有什么能帮你的,你可以打电话给我。”

“谢谢……”乔蕙存下她的手机号,再抬头时,眼角有湿润。

大约是想到了自己做出决定以后的生活吧。

沈余舟跟她说了再见后,认真地鼓励:“加油。”

从乔蕙家里离开,沈余舟看了看下面的两个采访对象,一个是乔蕙的导师,另一个是林江屿。

不知道怎么的,她就想拖延一下去见林江屿的时间,于是先找了那位导师。和对方约定好时间,沈余舟坐车到了药研所。

在门口登记信息,留下身份证后,沈余舟找到了对方所在的大楼和楼层,背着摄影机准备去采访。

在门外敲了两下,实验室的门被打开。

“来了?”

开门的人不是付教授,而是她本来在躲着的林江屿。

“进来。”

见她不动,林江屿让开门口。

沈余舟走了进去,看到试验台上满是设备和瓶瓶罐罐。而林江屿穿着白大褂,在做实验记录。

“会不会打扰到你?”沈余舟轻声开口。

“不会,甚至还可以和我一起吃午饭。”

沈余舟:“……早上的事情,对不起。”

她不是故意不识好歹,不要林江屿递给她的暖手宝。

只是顾纯的眼神让她反感,尽管无数次告诉自己,不要因为顾纯去迁怒于林江屿,但是,只要一想到他们的走近会让顾纯开心和得意,她就有发自内心的抵触。

“什么事情?”林江屿合上实验记录本,脱下白大褂,“看到我在身后不远处,立刻抬脚上公交车?”

沈余舟:“……”

“拿着。”林江屿从里面的办公室里,拿出一个昨天表演赛时给她的那个暖手宝,“你不喜欢那个图案,以后就用这个好了。”

沈余舟低头看着手里的温暖。

关于她和顾纯的关系,林江屿并没有多问她,还用这种方法化解了早上的尴尬。

说完话,林江屿又拉了一把椅子给她坐。

“谢谢。”

“客气。”

沈余舟将暖手宝放在手掌间摩挲,正想问问付教授什么时候来,就看见林江屿靠在她面前的试验台边,盯着她看。

丝毫不避讳她本人已经感受到这份注视,也不理她已经有些报赧。

“林江屿。”

沈余舟不得已地喊他的名字:“你别这样盯着我看。”

“好。”

嘴上虽然说着不看了,却一点动作都没有改变,反而还有些因为被挑明,而更加明目张胆的意味。

“……你再看我要生气了。”沈余舟蜷起手,捉着袖口,避开对方的目光。

“嗯,不看了。”林江屿低笑,随后站起身,打开门。

没过几分钟,付教授就从门外匆匆赶来。

“沈余舟么?抱歉,让你久等了。”付教授指着里面的办公室,“我们去那边吧。”

沈余舟点点头。

“江屿,我这边没什么事情了,你有事可以先回去,没事的话,一会儿就一起吃个饭。”

等沈余舟走进办公室,付教授出来跟林江屿说话。

“我等人。”林江屿看了沈余舟一眼。

付教授觉得挺新奇,林江屿来了的这半年,他从不知道林江屿身边还有什么小姑娘的存在。想着,便看向沈余舟:“你们是……?”

沈余舟怔了怔,仔细思考她和林江屿究竟是什么关系,最后也没得出个结论,只能先回答教授的问题:“我们……只是认识。”

“这样啊。”

付教授坐到她对面的座位上时,沈余舟从半开着的门往外看去,只见林江屿在玩着打火机,已经不再看向她。

……应该对她很失望吧。

调整好设备,沈余舟投入到采访之中。

采访的稿子是她之前写好,苏时月帮忙改过的,有苏时月的专业加持,整个采访过程很顺利。等全部采访结束后,付教授还邀请她到园区食堂尝一尝。

一整天还没吃过饭,下午要采访林江屿,然后回单位整理稿件。现在不去,可能就要忙到晚上了。

沈余舟之前来过药研所这边,知道食堂是可以使用手机支付,便答应了。

得到她的同意,付教授打开门,看向林江屿:“江屿,你带小舟去吃饭吧,我还有点工作要忙。”

林江屿则站起身:“好。”

沈余舟:“……”

“走吧。”林江屿打开门,让她先出去。

两个人上了电梯,沈余舟走到角落,林江屿则站在她旁边:“安心吃饭,设备先放在这里,一会儿不是还要采访我么?”

“你知道?”沈余舟有些惊讶。

因为没有林江屿的电话,所以她并没有提前联系。

“嗯。”电梯到了一楼,林江屿按住开关键,让她先出去,“是不是还没有我的联系方式?”

沈余舟点点头。

“加。”林江屿打开微信界面,而后把手机塞到她手里。

沈余舟:“……好。”

药研所的食堂离付教授所在的第一实验楼有段距离,林江屿带着她穿过一片枯树林,又走了两段小路,才到食堂门口。

分别去买了饭,林江屿找了个靠窗的位置,他们面对面坐下。

“今天上午去采访乔蕙了?”

“嗯。”沈余舟点头,看见林江屿把一整盘带鱼放到她面前。

“我很久不吃了。”沈余舟解释,“有一次卡到了嗓子。”

如果她没记错,应该是在华菱读高二的时候。她本来很爱吃炸带鱼,但从那以后,她就一次都没吃过。

“挺好。”林江屿尝了一块,“至少也是尝过了不合适,才选择放弃。”

沈余舟:“……”

“一会儿采访完要去做什么?”林江屿自己夹起带鱼,吃了一口。

“去实习单位整理材料。”

“晚上回家?”

“不回了,回宿舍。”

“嗯。”

那顿饭,最后还是林江屿付了,理由是他说自己饭卡里的钱多到可以吃到下辈子,沈余舟就没有再坚持。

等两个人重新回到付教授的办公室,沈余舟刚拿起录音笔,林江屿就把手伸到她面前:“绷带松了,帮个忙。”

沈余舟看着林江屿手上非常明显的人为痕迹,低下头帮他把散开的绷带重新理好。

“沈余舟,”林江屿的声音里带着些轻笑,“你有两个旋。”

“你不是早就知道么?”沈余舟一边思考怎么系可以系得更紧,一边随口,“高二的时候你就说过。”

“我说什么?”

“你说,一顶拧二顶横,你还说我将来肯定脾气很……”

“很什么?”

“……系好了。”沈余舟指了指林江屿手掌上的蝴蝶结,“很丑,要不你还是去医院……”

“不去,”林江屿抬手扒拉扒拉,“挺好看。”

沈余舟:“……”

“那,可以开始采访了么?”

“不可以,”林江屿晃了晃手,“你刚才系得太紧,伤口裂开了。”

沈余舟:“……”

她本来以为林江屿是开玩笑,结果真的看到绷带底下有隐隐的血痕。

“对不起……”沈余舟有些慌乱,抬手想去解开系上的结,“要不要去医院?”

“不去,”林江屿反手按住她的手腕,“你担心我?”

“……在流血。”

沈余舟不明白,为什么他在这个时候还能开玩笑。

“是不是?”

“你先别开玩笑了,如果伤口裂开又会感染,以后会留下病根的。”

“是不是呀?”

“我肯定担心呀,”沈余舟有些恼,“你都流血了,我怎么能不担心……”

正说着,就听见林江屿一声轻笑:“还说不是‘二顶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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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他的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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