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第17章 第17章

“昨日在食店里听来一桩趣闻,和你的那位介甫老师有关,阿芾有兴趣吗?”

穆知瑾说这话时,眼角闪动着盈盈笑意,在欧阳芾看来,那是名为八卦的光。

“有!”欧阳芾当即支起耳朵,“什么趣闻?”

“我也是听在旁吃酒的人议论,阿芾可知钱公辅此人?”

欧阳芾想了想:“略有耳闻,似乎是开封府的推官,还与冯学士是同年进士。”

“正是此人,听闻他平素与王安石交往友好,之前他母亲逝世,还请得王安石为自己母亲撰写墓志,”穆知瑾道,“然近日墓志写好,他却有所不满,望王先生再为增损,据说是想把几个兄弟还有孙辈的名字全写进去。说来好笑,他家那几个孙辈方今不过稚童年纪,这位先生却执着于把他们的名字早早写进墓志。”

“哦......”欧阳芾拖长音调,别人之事她不好评价,但也隐约觉出此人性格,于是好奇道,“介甫先生是何反应?”

穆知瑾忍不住笑:“王先生呀,回了钱先生一封信,不知怎的信中内容就被好事者流传出来,说的是‘鄙文自有意义,不可改也’,若阁下非要改,还请将拙作还我,另求‘能如足下意者为之’。”

欧阳芾噗嗤一声笑出来,她几乎可以想见那一行行刚硬峭劲的字体写下硬邦邦句子的样子。

“这还没完,”穆知瑾见她已然乐了出来,继续道,“钱先生要他添的远不止这些,还有自家的亭台竹木,于是王先生回道——”

她顿了一顿,似在措辞,欧阳芾忙问:“回道什么?”

“回道,‘贵为天子,富有四海,苟不能行其道,适足以为父母之羞,况一甲科通判’。”穆知瑾背完,自己也乐弯了腰。

即便为天子之尊,倘使不能行道,也只会令父母蒙羞,何况一个小小的甲科通判,而通判之署有亭台竹木之胜,又有何能为太夫人添荣,而必须书写的?王安石还道,足下家庙以今法衡量,恐未得立也,而七孙皆为孩童,贤肖犹未可知,列之于义何当。条条分明,批驳得人哑口无言。

“介甫先生真为吾辈楷模。”欧阳芾笑得腹痛,而后赞道。

穆知瑾道:“虽是这般说,但如今世道凡有些许功名者,谁不爱修堂建庙,传扬自己的功德呢,钱先生到底为甲科通判,此举虽流俗,也属人之常情,王先生实是讽得狠了。”

欧阳芾摇头:“介甫先生便不爱这些,司马君实先生也不爱。”

穆知瑾笑:“所以你道王先生和司马先生为何受人尊敬?便是因他二人从不流连秦楼楚馆,不蓄养歌|妓|舞|女,也从不沾染那些士大夫们的‘爱好’,这便是将圣贤书读到了心里。要知道,就连冯学士......”

她话至此处,忽然收住,欧阳芾笑眯眯接道:“冯学士也为歌|妓写过词,我知道。文人才子嘛,酒宴上劝着劝着也便写了,叔父年轻时也这样,婶婶到如今还念叨他。”

穆知瑾看着她:“你不介意吗?”

“不介意呀,我知这是人之常情,不可避免。”

穆知瑾盯着她轻松表情,半晌淡淡笑了,转而继续方才话题:“......但我父亲听别人说,王先生性格孤峭,不近人情,恐在士林中不好交友,容易得罪人。”

她说这话完全是出于关心,欧阳芾却奇道:“怎么会,介甫先生挺好说话呀,问他什么也愿意教你,从不敷衍,也不会看轻你。”

穆知瑾瞧她道:“你说的是你自己吧。”

“嘿嘿嘿,”欧阳芾厚着颜扯开嘴角,“我知他对别人也如此,对弟弟妹妹更是亲切关怀。”

“这我倒不知晓,”穆知瑾道,“不过,我也读过王先生的文章,觉得他的文章议论见解皆数一数二,只偶尔用语生僻,古奥难懂。”

穆知瑾出身商贾之家,粗读四书五经,她的看法大抵亦是寻常人家的看法。

欧阳芾思考道:“叔父也曾言介甫先生的文章有泥古之嫌,还让子固哥哥不必一味学他,但我以为人人做文章皆有自己特点,若十中有□□分是优点,已然难能可贵,旁人早已望尘莫及,剩下一两分则瑕不掩瑜。”

“你对介甫先生似乎颇为宽容。”穆知瑾意味深长道。

“我正是这样一个宽容的人。”欧阳芾自豪道,将穆知瑾噗嗤逗笑。

“罢了,不说这些,今日我是有一事与你商谈,”穆知瑾道,“这月十五,行院在林泉寺有场分茶宴,届时宴上供的也有我家今年的新茶,行院邀请到蔡襄先生前来品评,你和四娘如若有空,也可一块来品茗,顺带还可欣赏他人斗茶。”

“好啊,”欧阳芾爽快道,“看斗茶我有兴趣。”

“你叔父欧阳公还有其他文人朋友也可邀请来,说实话,父亲其实也想借此机会提高茶铺名气,若有文人雅士在席上赋诗作词一两首,便更是美事一桩。”

“原来你想邀请的不是我,”欧阳芾明白过来,装作伤心道,“你只是想利用我邀请别人,你这个负心的女人。”

“我绝非此意,”穆知瑾见她耷拉下脑袋,忙解释道,“我自然想邀请你,这只是我父亲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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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梦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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