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出府条约
回府后，陆大人昏睡了三天三夜，等他再次醒来时，问的第一句不是“星月去哪里了？”，而是抱着他身旁的怜儿，说道“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那一刻，星月的心像是从高空摔下，她含泪地看着他们，选择默默地离开。
山洞里发生的一切似乎都被他忘却的干干净净，她苦笑道“原来自作多情的只有我一个。”
这三天三夜，她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他，她对他的浓浓爱意，都在他的耳边轻轻地说着。
“陆大人，你怎么可以做到醒来之后，当做一切事情都没有发生。”
曾经她有无数次可以逃离的机会，但她未曾逃离，如今她依然有逃离的机会，却已无法逃离。
她真的已经做好了与她父亲对抗的准备了……她真的打算为了他，永远地留在他的身边。
“嫂子”陆琼冲了出来，脸气的已经出现了青筋，很显然是跟屋子里的人大吵了一架，星月轻轻地摇了摇头，又挤出一个微笑，宽慰她道“我没事的，我只是照顾陆大人有些累，要不你带我出府去玩吧”
她努力地表现与往常一样，她也确实做到了，陆琼看出她的假装，但不忍拆穿，拉起她的手，说道“嫂子，你不必难过，我哥配不上你，我这就带你出去，认识其他的达官贵族。”
“好啊！我才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我这就去认识其他人去。”
这句话她特意提大了嗓子，她也不知道他能否听到，但她确实是挺可笑的，竟然觉得他心里是在乎她的。
“小姐，对不起，你们不能出门”
府里的下人拦截道
“你是不是活腻歪了，我是府里的小姐，你们也敢拦我。”
“小姐，你可以出去，但吴姑娘，少爷交代过，她不能出去。”
陆琼本来就有气，这下更来气了，准备一巴掌就打过去，星月拦住道“算了，他们也是无辜的。”
“不行，我今天一定带你出去”
说着就拔出了剑，架在了一人脖子上，但那人并没有退后的意思，说道“小姐，你别为难我了，这次我们放你出去，你们回来时就见到我的尸体了”
“陆琼，我真的没事，不要因为我一人之过，就害了他们两个。”
“可我好气啊，你又不是奴隶，他凭什么困住你。”
“好了，我正好回来，又照顾陆大人，其实也挺累的，就让我好好休息一番吧。”
说着就回自己的庭院，陆琼跟了上去，默默地守在嫂子身边，星月躺了下去，对她说道“好了，我要睡了，你可以放心了吧”
“我跟嫂子一起睡。”没等星月拒绝，就脱好了鞋，星月有些无奈，但也不好再说些什么，跟陆琼睡了下去。
她背对着她，一个人默默地流了泪。
睡梦中，她又来到了有茧的梦境，那茧的外面已布满草，星月的心情很糟糕，也没有心情去理会为何草又长多了许多，她趴在茧上，茧外的草轻轻地为她擦拭着眼泪，但她留的泪滴上茧上，那草又长得更茂盛些。
“草啊草，你要是会说话就好了。”
“星月”
星月猛地一起，那声音似乎是从茧里发出的，她从茧上下来，大惊道“你是谁？”
“你见过我的”
“你是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那个人。”
“是”
“那你为何在里面，你出来啊”
“我无法出来。”
“这是为何？”
“等你心碎时，我自然便出来了”
“心碎？”星月被她的话弄得云里雾里，继续问道“你到底是谁？”
茧里不再发出声音，星月上前去敲，但她的心也痛得十分厉害，她只好作罢。
被梦弄醒的她，终究没有睡意，她小心翼翼地起身，翻了墙，打算回自己的家。
圆圆他们早已睡着，星月坐在平时他们吃饭的桌子上，开始叹起了气。
“德叔，你说我该怎么办？”
这时，一人从高空坠落，一眨眼功夫，德叔便出现在她面前。
“星儿，你受伤了？”
星月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星儿，这几天去了哪里？”
父亲的计划并没有告诉他，这是星儿唯一感到欣慰的事情了。
“没有，就外出办一个案件，别担心。”
“可我的星儿不开心不是吗？”
星月委屈地哭了出来，她靠在德叔的肩膀上肆意地哭着。
“哭吧，哭完了就告诉德叔遇到什么事了好吗？”
“德叔，娘亲死前真的说了不要我复仇，只要我过得开开心心吗？”
德叔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轻轻地点了点头，又说道“夫人不希望你复仇，她只想让你快快乐乐的。”
“那德叔你呢？”
“我的职责是保护你。”
“德叔，如果那场火灾你先救的阿湘，阿湘便不会死，可是你偏偏救的我，可是为什么你还对我这么好，是我害死了阿湘，你应该恨我才对。”
“阿湘……她会理解的。”德叔的眼眸变得灰暗起来，那个他最爱，最愧疚，那个他从不敢思念的阿湘，是他这辈子最心痛的人。
从小她跟德叔就一起生活，在她小时候，她几乎见不到父亲一面，在他身边扮演父亲这一角色的是德叔。他会在她想吃糖葫芦时，冒着被爹爹训斥的风险替她买着糖葫芦回来；他会在思念爹爹时，冒着被爹爹鞭打时也要将她带到爹爹身边；他会在所有人都被仇恨包围时，告诉她说“我家星儿应该开开心心的”。甚至明知自己也要为女儿报仇时，也毅然地选择守护在她身边。在她心中，爹爹在她印象里变得越来越模糊，她的童年，她的父爱，都是德叔给予她的，她早已把德叔当成她最重要的亲人。
“我的星儿是不是喜欢上陆思瑾了？”他的语气十分温柔，并没有因她喜欢上陆大人而感到生气。
星月点了点头，问道“德叔，你不生气的吗？”
“笨蛋星儿，德叔岂会生你气，我的星儿幸福了，德叔也为你感到开心。”
“可是……”
“可是什么……”
星月看着德叔那双温柔的眼睛，她知道他也有仇要报，她自私地想与陆大人在一起的后果便是他永远无法为阿湘报仇。
“可是爹爹不会同意的。”
“星儿，有德叔在，就算你爹爹不同意，我也会为你争出一条希望来。”
星月依偎在德叔怀中，就像小时候生病了，只要躺在德叔怀中，第二天就能活蹦乱跳。
“星儿，一切都有德叔在。”
这大概是她听到的最安心的话了，星月眯上了眼，静静地躺在德叔怀中，像是小孩，依偎在父亲怀中。
阳光照在她脸上，星月醒来时，德叔正炒着菜，没过多久，圆圆他们也起了床。
“星月姐姐”圆圆揉着她的眼睛，不敢相信，兴奋地跑到星月姐姐身边，星月也蹲着身子回应她的拥抱。
“星月姐姐，你已经好久没来了看我们了，我们好想你。”
之前她忙着赚钱，白天又忙着破案，细想下来，已经有接近一个半月未曾回来，星月内疚道“姐姐答应你们，以后姐姐经常来看你们好不好？”
“姐姐骗人，之前也说经常来看我们，可是姐姐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
一旁的大宝说道
星月有些哭笑不得，大宝说得有理，她确实回来的次数越来越少，也越来越久。
“大宝，二宝，你们过来”
他们似乎还有些小脾气，慢慢地挪着脚步，似乎很傲娇，星月朝他们伸出小指“那姐姐现在跟你们拉钩好不好？如果姐姐说谎了，下次你们就再也不理姐姐好不好？”
圆圆碰了碰大宝，大宝这才看着她道“姐姐，你不许骗人，骗人就是小狗。”说着手自觉地与姐姐拉钩。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变了就是小狗”
接着二宝也来拉钩，星月也一一配合。
“好了，这下不生姐姐的气了吧。”
大宝二宝有些害羞地摇头道“不生气了不生气了。”
这时，德叔高空飞起，一下子功夫，他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星月知道来人了。
星月连忙接替德叔的班，也未仔细去看所来之人是谁，这时就见圆圆大喊道“是陆哥哥？”，星月顺着圆圆注视的方向看去，只见陆大人骑着一匹马，或许是受伤的缘故，并没有像以往一样很利索地下马。
“陆大人，用早膳了吗？”她按捺住自己内心真实的情感，没心没肺地问道。
“吴星月，回家”他压制自己的怒火，只是粗略地扫了眼圆圆他们，径直走到星月身旁，抢过了她手里盛菜的碗。
“陆大人，这就是我的家啊，你不能让我不回家吧。再说了，我已经很久没有同圆圆他们吃过饭了。”
陆思瑾意识到自己的无礼，也怪他自己太过害怕，才有些强势，他看了眼小孩他们，发现他们正害怕地看着他，想跟他们道歉，他们害怕地后退了几步。
“对不起，吓着你们了吧”
星月给他们使了个眼色，圆圆他们害怕地走上前，大宝说道“没……关系，你救过……姐姐。”
大宝虽然害怕，但还是走到他面前，说道“谢谢你救了星月姐姐。”
“陆大人，用早膳吗？”
一张桌子，五个人。
三个小孩吃饭似乎有些别扭，星月缓解气氛道“大宝，这些天是不是欺负二宝了。”
圆圆告诉她，大宝二宝为了一件她送来的衣服吵了起来，大宝不肯礼让，二宝就猛地哭了起来。
“星月姐姐，我没……有”前些天是把二宝闹哭了，又说道“但我很快把衣服给他了的，他也没哭了的。”
“二宝，是这样吗？”
“哥哥怕我哭”说着就咧嘴笑，饭粒粘在他的嘴角，星月给他拿掉，又自己吃掉。
“二宝真可爱，大宝也很棒。”
“刚刚陆哥哥跟我们说，给你们买好多好看的衣服，你们应该怎么说呀？”
陆思瑾一脸疑惑地看着她，星月踩了他一脚，他才明白过来“对，哥哥给你们买了好多好看的衣服，待会就送到。”
“谢谢哥哥”
小孩子的世界很单纯，只要你对他好，他们自然也不会怕你。
大宝给陆大人夹了菜，接下来二宝圆圆也如此，这一举动让陆思瑾有些不知所措，他看向他们，为刚刚朝他们摆脸色感到愧疚，他又看向吴星月，发现她也正看着他，她说道“陆大人，是不是幸福得说不出话了。”
陆大人只是朝她笑了笑，又朝三个小孩笑着，然后默默吃着碗里的饭。
“姐姐，你待会就走吗？”圆圆沮丧地问道
“姐姐……”
星月话还没有说完，被陆大人打断道“今天是上元节，哥哥姐姐带你们去玩好不好？”
“陆大人？你……”
陆大人身上的伤还没有痊愈，应该好好休息才对，她本想拒绝，就看到圆圆渴望的眼神
“好啊，我们还没有出去玩过呢。姐姐，我们可以出去玩吗？”
星月拗不过三个小孩，无奈道“那你们答应姐姐，要全程跟在哥哥姐姐身边，不要乱跑知道吗？”
“是”三人异口同声，接着开始狼吞虎咽起来，恨不得立马就出去玩。
“慢点吃，上元节要在晚上，现在太阳刚刚出来呢。”
“啊？”三个小孩有些失落，但想到能出去玩，还是很开心。
吃完饭后，陆大人还有公务要忙，星月也只好跟着他去了。
星月与陆思瑾同坐一匹马，努力克制情感的她，还是无法对身后的男子假装视而不见。
“陆大人，你的伤”
“无妨，只要不剧烈活动便好。”
星月见他能坚持，也不好再问。
“星月，以后别擅自出府好吗？”他的语气十分温柔，让人听得酥酥的，麻麻的。
“陆大人，你害怕我离开？”
他允许所有人随意出府，唯独对她要求再三，那时候她只当他厌恶她，可是她一偷偷出府，不是罚府里的人，就是怒气冲冲地来找她，今日他不怒她，也不凶她，竟说的是“星月，以后别擅自出府。”
身后之人并未回答，而是加快了马速，马虽骑得快，但她安安稳稳地被陆大人守护着。
南国在陆大人的守护下，案情并不多，有时候她觉得很闲，这不，她以为有案件，结果是陆大人回府在宣纸上写着什么，星月有些哭笑不得，早知道就同圆圆他们在家里等着他就好。
“陆大人，你在这里写着，我先告退了。”说着就打算离开，但还没有跨出门，就被陆大人叫住。
“站住，给我研墨。”
于是星月很不情愿地给他研着墨，她很想看陆大人写的什么，但都被他以眼色退去。
“不看就不看，小气鬼。”
大约过了半刻钟，陆大人将他写好的宣纸递到她面前，整整有一板字。
“出府条约”
星月看了一眼他，又继续读下去。
“第一，吴星月出门必须向屋主报备
第二，吴星月不可翻墙出府，如有发现，定当不饶。
第三，吴星月出府后，必须巳时回来，如未回来，后果自负。
第四，吴星月出府必须有一随从，可以是小春，阿文，也可以是屋主
第五，定当不饶，后果自负——府里下人各打20棍。”
“陆大人，没必要吧，我又不会跑。”
陆大人并没有理会，在落笔处签上了自己的笔，又将笔递给她，丝毫不给她拒绝的准备。
“陆大人，非要如此吗？”
他的眼神十分坚定，似乎在告诉她说“你不签字，你别想出府。”
星月很不情愿地在纸上签了自己的名，签完后问道“陆大人，我怎么觉得我在签卖身契？”
“你想签卖身契也行！”说着就打算写，星月连忙阻止道“陆大人，我对这个很满意，卖身契就算了吧。”
“当真满意？”
星月咬着牙，狠狠地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当真。”
陆思瑾也不掩饰了，开始露出得逞的笑容，着实让星月咬的牙疼。
“陆大人，你欺负弱女子。”
“弱女子？你是吗？”
“你无赖！”
“不，我是无耻！”
“你你你……”星月被他气的肚子疼，再跟他聊下去，她迟早要被气死。
“你好好忙你的公务吧，我走了。”
“站住”
“陆大人，又怎么了？”
陆思瑾站起身，牵着她的手，说道“不是说要给大宝他们买衣服吗？”
星月注视着他拉着的手，挣脱道“买就买，你占我便宜干什么，我又不是你的怜儿。”
“她已被我送出府了。”
又伸出他的手，问道“所以这手，你是牵还是不牵？”
星月有些不敢相信，明明昨日还拥抱的恋人，今日就分道扬镳了？
她看向他，满脸疑惑，但陆大人扣的要死，连一句解释都没有，只是那手停在半空中，眼神中似乎带着不悦。
星月拍了拍他的手，傲娇地说“我……不牵。”
“吴星月，你……”
星月早早地坐在马车上，对还在外面的陆大人说道“陆大人，你可真慢。”
陆思瑾慢吞吞地上了马车，又慢吞吞地把钱袋递到她面前，那足足有五十两。
“陆大人，可以呀，够大方的。”
星月从钱袋里拿出五两出来，把钱袋还到他手上道“陆大人，这些便够了！”
陆思瑾又将钱袋递到他手上说“拿着，说不定还有其他用。”
完了，前面还有一百两未还，现在又亏欠五十两，这可如何能还完。她咳嗽了声，弱弱地问道“陆大人，这钱要还吗？”
他凑近了些，调侃道“你觉得呢？”
“我觉得不还？”
陆大人咪咪一笑，说道“你知道你脸皮有多厚吗？”
果然还是扣的很，星月再次从钱袋里拿出五两，递给他道“陆大人，我要这些便够了，多了我真还不起！”
他还真不客气，毫不犹豫地就收了起来，对上她的目光，很公害地问道“你不要的。”
那一刻她真想用拳头揍他一顿。
星月给孩子们选好布后，本打算回家，结果不知怎么地，陆大人竟带她来到了胭脂铺，星月不解地说道“现在给圆圆买这些是不是太早了些。”
“给你的”
“给我？”不对，他不是间接地想让我通过这种方式还钱吧，星月连忙阻止道“陆大人，我有呢！”
“放心吧，不用你还钱！”
“真的？”
陆思瑾点了点头，星月也不客气，对着老板吆喝道“老板，给我来一盒最贵的胭脂水粉。”
又悄咪咪地在陆大人耳边说道“陆大人，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陆大人也只是宠溺地笑着，回应道“你喜欢便好。”
胭脂铺还不是最后的终点，陆思瑾又把她带到了一个发饰店铺，里面各种手镯，发钗都比外面摆摊的贵上好几倍。
“陆大人，你是不是脑子烧糊涂了？不然平时那么扣扣搜搜的陆大人竟转了性子？”
陆思瑾并未理会，指了指前面摆着的各种各样的发钗，问道“喜欢哪个？”
“行吧，我就看看吧”陆大人难得给她买东西，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星月扫荡了一眼，最后落在一发簪上，只见那簪子通体碧绿，簪身雕刻着栩栩如生的彩凤，簪头一朵雪莲悄然绽放，十分飘雅出尘。
老板看出她很喜欢这个玉簪，介绍道“姑娘，它很适合你。”
星月看向陆大人，陆大人拿出钱袋，问道“怎么卖？”
“二十两。”
陆大人掏出二十两，星月感涕泪流“陆大人，你太好了。”
“少来。”
说是给圆圆他们买衣物，但她的东西几乎占据了马车大半，星月看着马车里的衣物，配饰，苦笑道“陆大人，我们坐哪？”
陆思瑾早已料到会是这样子的场面，只见他双手拍打了一声，阿文便提着一匹马走了过来。
“这……”还没有等星月说完，陆大人便背着她上了马，又对阿文吩咐几句后便驱使马行走在街道上。
面对来来往往的人，他们瞧着马上的两人，有些人欣喜：有些人难过。
她虽然脸皮厚，但面对如此情形时，还是恨不得将自己的头埋在地缝里。
“陆大人，这个不是去我家的路。”
星月越看越觉得奇怪，她家必备之路是要穿过一片树林，但这条路并没有树林，甚至附近连一个茅屋都不存在。
“带你去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