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小药人
虞尘隐身体渐渐好转,偶尔也能与嵇衍双双骑马疾奔于草原之上。一望无际的天空,飞翔的雄鹰,除了少雨干旱外,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由。
他前世困于病房,为了消磨时间,也曾看过众多书目,其中不少记载了古往今来的英雄事迹。在他无法踏出病房之时,书中的英雄豪杰成了他心中的一份寄托,他们或骁勇善战、气吞山河,或足智多谋、运筹帷幄,或取义成仁、赴死如归……而今,他身边出现了一位真正的英雄。北疆的百姓爱他敬他如待神明,将军府的幕僚亦对他心悦诚服、忠心耿耿。
身体虚弱无法习武,虞尘隐便将目光放在了兵法上。嵇衍见虞尘隐有意学习,不吝亲授。幕僚们纵使放下大部分偏见,出于立场仍然反对,劝导将军不要予容色倾国之人以智慧,防备勾起其野心。放置后院,锦衣玉食即可,教其战争兵法,是自寻麻烦。一个药人懂得多了,便不会安于后院。
嵇衍摇头失笑:“诸君是怕了不成?因为虚无缥缈的可能,就要断绝他人向上之心。衍以为,诸君成竹在胸,乃运筹帷幄之能人,自是不该畏惧于一药人。况且北疆儿郎读书习武,心怀壮志,药人入我北疆,亦是我北疆儿郎,闲时读读兵书,有何不可?况诸位推崇儒道,难道不知教化之功?若诸位真的闲得只能盯住一药人,不如去做他师傅,好好教导于他。令非我族类的他彻底归化,也不失为美谈一桩。”
这事传言开来,还真有仁人义士准备尝试一番。某日,一琴师求见将军,称自己虽文武不才,但于琴之一道略有薄名,愿替将军教化药人。嵇衍大笑,没想到还真有人送上门来,道:“先生先留宿几日,待我告知了那药人,先生再教他也不晚。”
嵇衍让属下探查了琴师身份,确定其为赫赫有名的琴道大家,且身份清白与京都毫无牵扯,才放心地将他介绍给了虞尘隐。嵇衍越发地忙碌,虞尘隐不想过多地占据他的时间,亦不想打扰其他人,便应了此事。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虞尘隐重新戴上面具。他最初对弹琴没有多大兴趣,但琴师的琴声安抚人心、清净怡然,他不知不觉也学了下去,且生出几分喜爱来。琴师是个奇怪的人,在他之处弹的是清欢与安乐,回到自己屋内,却常常是苦涩之曲。听闻琴师客居的厢房内不时传出极哀的琴声,令听闻之人无不涕泗纵横。
他因此事询问过琴师。琴师却扭转了话头,并不直言。
某日,琴师笑曰:“你已习得我七成功力,剩下三成少的是历练与心境。我已无法教你什么,过几日便向将军辞行。”
虞尘隐挽留:“先生言过其实,先生之琴艺,我难以企及。先生是否家中有事,若无,可否多停留一段时日。”
琴师笑曰:“家中确有要事,须得速速赶回。不知尘隐是否饮酒,我盼走前与你共饮一杯。”
虞尘隐让下人上酒,两人对着夕阳共饮一壶。然而虞尘隐内心隐隐不安,琴师的笑虽竭力爽朗,却隐有晦暗苦涩,像是有难言之隐,却不能与人说。
“先生若有难事,不防对我倾诉一番。将军素来仁厚,未必不能帮先生一把。”
琴师只是大笑道:“尘隐多虑,只是将要离开,有些不舍。”
虞尘隐不再追问,替琴师斟酒,与之继续共饮。
黄昏傍晚,光芒黯淡,下人点起灯火,琴师抱琴告辞。
虞尘隐望着琴师的背影,越来越远,越来越虚幻,最后走入那沉沉夜色中,再不见踪迹。
翌日,将军遇刺。
刺客是那号称文武不才的琴师。
幕僚们来不及震怒,就收到了两封十万火急的军书。北边匈奴来犯其势汹汹,南边新皇派军陈兵于重城之下。
北疆,危矣。
嵇衍顾不得养伤,披挂上阵,先击退匈奴,后求和于新皇,称嵇氏一族忠心耿耿,绝无谋反之意。新皇却要北疆献上嵇衍人头,称嵇衍一死,他定不伤北疆百姓分毫,亦可放过其他嵇氏族人与将士幕僚。新皇任命的前军主将直接大骂道:嵇氏一族开国之时,自请镇守北疆,谁知其野心勃勃,几代下来,不听朝廷号令,分明是有自立为王之意。若嵇衍当真忠心,应当自刎报国。
将军府的人自是不应。新皇那边也意在讥讽,并不指望嵇衍真的自刎。战争一触即发。
然而嵇衍先是遇刺,受了不轻的伤,后又与匈奴激战,伤情更重。新皇一直陈兵不打,未必不是想坐拥渔翁之利。此时北疆却出现一股前朝遗民势力。
其领头人求见将军嵇衍,劝他趁此反了昭国,并口呼嵇衍殿下。
原来前朝皇室并未灭族,当年嵇氏女嫁与前朝的五皇子,在前朝灭国之际,命下人带走了自己的孩子投奔嵇氏,随后自刎殉情。嵇衍实乃五皇子后裔。纵使昭氏坐拥天下几十年,对前朝念念不忘的仍大有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