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出城
老将军何仲在徐州城内,总觉得心里很不踏实,哪怕他已经派遣了一只三百人的轻骑一路护送,没办法,曹子墨对于眼下江南的局势而言,太过重要了,万一有个什么闪失,江南必定打乱,甚至会影响到整个大靖……
派遣出去的三百轻骑是他的老部将,其中十余人是斥候出身,有几人还曾参与过当年大靖与南诏的国战,可谓是真正的精锐,有他们,想必不会有什么事的。
老将军仰头端起茶杯,细细思索,眉头紧皱,难道真是自己想多了?
罢了罢了,但愿是自己老了,反倒是没了年轻时那股子冲劲,做什么都思前想后的,这不妥。
咕噜!
老将军端起茶杯,仰头将温热的茶水一饮而尽。
习惯了沙场,哪怕是喝茶,依旧是军伍中喝酒的路数。
突然,门外一个大胖官员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就连官帽都跑歪了。
“大人,大人!大事不好了!”
来者正是徐州城的通判汪葛,论官职只比何仲低一级,可论资历,汪葛可就差老鼻子远了,更何况汪葛还是何仲一手提拔起来的,算是何仲的半个门生,自然为老将军马首是瞻。
看着上气不接下气的汪葛,何仲眉头一皱。
这汪葛擅长内政,在江南大灾之前,徐州被他打理得井井有条,甚至不比那苏杭两州差上多少,可到了这荒灾之年,汪葛的能力就显得有些捉襟见肘了,尤其是对流民叛贼方面,更是一窍不通,遇到大事便慌慌张张的,无大才之样,也真不知道提拔此人是对是错。
“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出什么事了!”
胖胖的汪葛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勉强开口道:“城外发现了流民组成的叛贼,人数不清,但是尘土飞扬的,估计不少。”
叛贼?
何仲突然松了一口气。如若叛军的目标真的是徐州城,而不是那曹子墨。那说明他赌对了。
城内有将近三千守军,再加之徐州城常年修缮,除非一下子来个几万叛军,否则怎么都是攻不下的。
何仲又喝了口茶,不急不缓地问道:“叛军现在是什么动静?”
见知州大人如此胸有成竹,汪通判也是缓了口气,开始细细道来:“守军主要集结在南大门,由于城外尘土太高,我们探查不出叛军有多少,现在我已经升起护城河上的吊桥了。为防止叛军声东击西,我已经将守军同时分布在了北门以及东西两门,烽火台也随时可以点燃……!”
听着汪通判的叙述,何仲便觉得隐隐有些不对劲:“叛军没有进攻的迹象么?”
“没有,一直都是围而不攻,想必是觉得我们徐州城兵强马壮,城高墙坚,有所忌惮。”
汪葛想到这里,不由得有些自得,自己此次的守城布置安排可以说是滴水不漏,知州大人知道了想必也得夸赞自己一番。
可老将军听了,不仅没有高兴,反而眼睛瞪得提溜圆,一口茶水直接喷了他一脸。
不好!
何仲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直接拍案而起,下令道:“立刻召集城内士卒,战马也通通给我拉出来,是所有战马,快去!”
汪葛还没回过神来,何仲已经匆匆走出了门外。
士卒,战马,知州大人这是要干嘛,守城要什么战马,难道知州大人想要出城迎敌,可是万一叛军人数过多怎么办,乱了乱了,一向沉稳的知州大人今日怎如此的冒失!
不理解归不理解,可对于何仲的话,汪葛还是选择了无条件执行。
……
除去被何仲派出去的三百轻骑,城内还能勉强凑出四百匹战马,这已经是包括了那些即将“退休”的老马和一些还未经过训练的马。
说来可笑,偌大一个徐州城,竟凑不出一千匹战马。
主要还是这该死的灾荒,城内连士兵都快养不活了,又如何养的起马。
徐州城尚且如此,徐州其它地呢?
老将军何仲跨在一只黑色大马上,披上了他许久未穿的铠甲,铠甲上刀痕箭孔随处可见。
他并没有说太多出征前的豪言壮语。只是神情肃默地道了一句:“出城,会死,留下,能活,诸位可愿随老夫走这一趟?”
“愿往!”
一时间,所有甲士都在振臂高呼。
老将军身前的四百人,除了些老面孔,还有一些较为稚嫩的年轻人。
老的,是何仲当年带军的老部下,年轻的,是老部下留下的子嗣……
“若有人不想出城,现在出列,我绝不责罚!”
老将军向来说到做到,此刻之言绝不是假。
可仍无一人开口。
何仲朗声大笑,都是徐州好儿郎!
老将军双腿一夹马腹,胯下黑色宝驹像是通了灵性,高高扬起前腿,大声嘶鸣,越发衬托得马上之人的神武。
锵!
腰间宝刀出鞘,寒光闪过,何仲振臂一呼:“众将士,随我出城!”
“是!”
————
护城河的吊桥被放了下来,同一时间,徐州城门大开。
四百轻骑鱼贯而出,就在城门外列阵。
远处,躲在沙尘之中的叛军似乎有些骚动,但并没有上前迎敌。
待四百骑全部出城后,老将军大手一挥,铁骑如同利剑一般向前冲杀而去。
汪葛站在城头,拽紧拳头,手心全是汗。
他不知道知州大人为何要主动出城,只知道知州大人出城前给他下了死命令,无论发生什么,他都要死守徐州城,哪怕他何仲就要死在城下,也不可出城营救。
城下。
两军已经交战,与其说是交战,不如说是屠杀。
叛军的人数与城内士卒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只有千人不到,且毫无战意,就是一帮没有军纪的散兵游勇。与徐州轻骑一接触,便溃不成军,四处逃散开来。
至于那尘土飞扬的景象,不过是叛军拿树枝扫起来的罢了。
老将军宝刀未老,连续斩杀了好几位反贼。
这场仗,赢得太过轻松了。
可越是如此,他便越是心悸,叛军的目标根本不是徐州城,而是那位前往常州赴任的节度使。
围困徐州城不过是叛军营造的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