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避祸
就在彭岳起脚便要离开时,从身侧传来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
彭岳侧头一瞧,竟然是草头哥,在他身后还跟着四五个小乞丐,瞧他们的样子似乎到城外找吃的去了,他们有的提着鱼,有的怀中捧着几把野菜,有的身后背着树枝干柴,还有一个手中竟然倒提着一只肥硕的野兔,收获颇丰,饱餐一顿却是没问题了,只是这些食物是他们自己找的还是去城外农户屋里偷的就不得而知了!此时他们正在南城门前排着队,等着士兵们盘查放行进城,恰好碰到彭岳从南门而出。
在草头哥喊住彭岳的同时,那几个小乞丐很默契的走到彭岳身周,将其围在中间,就差没在脸上写上打劫二字,几人这一番动作相当娴熟默契,想必平日没少这样做。
彭岳心中却是咒骂着,今日倒真是霉运连连,两番遇见草头哥,加之不久前被草头哥羞辱,心中更没好气,于是也学着草头哥阴阳怪气的声音回道:“逃命去!”
“嗯?”草头哥不懂这话的意思,眼珠转了又转,这才回过味来,双眼一瞪吼道:“你小子在拐着弯骂我是吧?不把话说清楚,你就别想走!或者,把你这身衣服脱下来,我便放过你!”
彭岳心中腾起无名火,草头哥简直欺人太甚,分明是看上自己这身衣服故意来找茬,即便脾性再好此刻也是真怒了。
“滚开!小爷没空搭理你!”彭岳抬手推倒挡在身前的一个小乞丐,拔腿就跑。
那个小乞丐虽被推倒,但反应也不慢,撑起身子抱住彭岳的一条腿,将彭岳拖住。
“哟!这小子能耐了,小的们揍他啊,别叫他跑咯!”
草头哥一声令下,几个小乞丐扔下手中东西,立马扑了上去与彭岳扭打在一起。
有道是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彭岳虽被打的嗷嗷直叫,但跟着老先生一年多,吃的饱睡的好,身体也养得壮实,气力自然比这几个经常挨饿的小乞丐大了不知多少,几个小乞丐一起上竟然堪堪与彭岳打成个平手,甚至有两个小乞丐眼眶上挨了拳头,乌黑一片。
这里的民风彪悍,每每遇到打斗之类的事情不仅没人上前阻止,反而会跟着围观起哄,所以彭岳与几个小乞丐打的难解难分,原本排队等着进城的人们竟围在一边瞧得热闹跟着叫好。
这边的骚乱引起了城门守卫的注意,一位兵头带着几名士兵走上前来查探究竟,发现是一群小乞丐在打斗,不但不上前驱赶反而站在围观的人群里饶有兴趣地瞧了起来,还跟着指指点点。
草头哥见自己几个手下竟然奈何不得彭岳,心中又怒又急,但自己却怕挨拳头不敢上前,于是站在一边捡着地上的石块泥巴等趁手的东西往彭岳身上砸,不过那准头却不敢恭维,那些泥巴石块除了把那几个小乞丐砸得嗷嗷叫唤之外,连彭岳的衣角都没碰到。彭岳竟还有闲心对着草头哥做了个鬼脸,这可把草头哥气得整个脸都成了猪肝色。
草头哥在一边扔的欢,逮着什么扔什么。突然间,手里抓到一件滑腻腻,颇为沉甸的东西,不过却是想也未想直接就扔了出去,那东西在空中划过一道银白色的弧线直往彭岳的头顶飞去,草头哥这才瞧清那飞在空中之物原来是一条鱼!
只听啪的一声准确地砸到彭岳的头上,彭岳被砸得身子一歪,又被挨了一拳头,不由哎哟一声,怒骂道:“烂草头,你竟敢拿鱼砸小爷,小爷还给你!”
那条鱼又划过一条银白色弧线往草头哥头顶飞了回来,不过准头不大好,飞得有些偏。草头哥一脸不屑,躲也不躲,任凭那条飞鱼从身侧越过。
“啪……”一记又重又清脆的响声从身后响起,似乎砸到了谁。
突然间,原本还瞧着热闹跟着起哄的人群,顿时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草头哥突然觉得不对劲了,他发现上一刻还扭打在一起的几人,此刻犹如被定身般,直愣愣地瞧着自己的身后!他们这是怎的了?大白天遇见鬼了吗?
草头哥迟疑地转过头,却发现那条鱼竟然砸在了那个兵头的脸上,鱼鳞混着泥土染花了兵头的整张脸,两道血线从鼻孔滑落,那兵头竟被那条鱼砸出了鼻血。
草头哥喉头艰难地一动,狠狠咽下一口口水,这下事惹大了,只怕今日自己要栽在此处了!不行,老子还不想死,逃命吧,赶紧逃吧!但是往哪逃呢?
草头哥心中万般念头转得飞快,正筹措着怎么逃跑,却突然发觉那兵头的姿势怪异,那兵头似乎并未注意自己脸上的状况,反而仰着头望着天上。
天上?天上有什么?好像这天突然变亮了!
草头哥顺着兵头的目光也抬起头望向天空,这一瞧也愣住了,天上一金一银两道光柱刺破苍穹,将整片天空染作金银两色。
天现如此异象,别说草头哥没见过,就连场中众人怕也是生平头一遭见到,以至于在场之人全都望着天上默不作声,生怕因交头议论而错过这一生难见的奇观。
彭岳最先反应过来,因为老先生之前反复在说今日劫难来临,并令自己独自逃生,所以一瞧见天现异象,心中突生警觉,认定这是劫难即到的先兆。于是趁众人还在仰头看天时,立即转身向着东南方向发足狂奔。
空中的异象很快便消逝,众人方才回过神与身侧之人纷纷交头议论。
草头哥回过神后这才想起惹上大事应该立即逃命,他心怀愤恨的回头望向真正的肇事者,这一瞧竟发现彭岳早已经跑出了好远。
娘的!这小子知道惹事了,居然一个人跑了!你小子别想撇下我,就是死老子也要拉着你!
草头哥见状,心中那个怒啊,哇的一声紧追彭岳而去!
而那几个小乞丐见老大一马当先冲了出去,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但又一想,当小弟的应该时刻追随着老大,于是纷纷撒开脚丫子也跟着草头哥身后追去!
“是谁把老子的鼻子砸出血啦?”
这时,兵头终于发现自己的不对劲,一摸鼻头竟然满手鲜血,跳脚大怒道。突然见到面前一帮小乞丐夺路而逃,心中顿时想起刚刚那条鱼正是这帮小乞丐扔过来的!
只听嗤啦一声,刀剑出鞘!
“兔崽子们,你们死定了!兄弟们,今日给我杀光这帮兔崽子……”
于是乎,一帮凶神恶煞的兵士手举出鞘的刀剑,杀气腾腾的往前方追去!
赤城之外便是一片平原,因蛮族不久前曾攻打过赤城,将平原上大量的树木砍伐,所以这城外的平原上树木稀疏,矮草遍布。此刻在这片广袤的平原上正上演着一场无比精彩的追逃大戏。
彭岳正埋头往东南方直奔着,忽闻身后脚步声大作,于是脚下不停转头往身后瞧了一眼,瞧清身后情景不由打了个激灵,草头哥在前,几个小乞丐在后,跟在最后的竟是一帮散着杀气拿着刀剑的兵士。
这帮催人命的灾星,怎就跟着我不放呢?我和你们什么仇什么怨的,这下可好连当兵的都追过来了!
彭岳心中懊恼,却是拼了命的想加快奔命的速度,可体力有限难以为续,气息渐喘,速度便慢了下来。
反观草头哥的逃命速度却是后劲十足,竟然渐渐与彭岳拉近了距离,边跑还边哇哇怒吼着:“彭岳你个混蛋,想害死老子没门,等老子抓住你非把你扒皮抽筋了……”
彭岳心中那个气啊,悠闲舒适的过了一年多的生活,以往当乞丐为偷东西而练就的逃命本事却是退步了,而草头哥那逃命本事却是又有精进啊!
紧跟在草头哥后面的那几个小乞丐当然发现最后面那帮追杀过来的的兵士,早就吓得六神无主,屁滚尿流!他们也不多想,反正老大往哪跑,他们就跟着往哪里。于是一个个闷不做声,只管咬牙奔逃。
追在最后的兵士们跑得呼哧呼哧的,一身沉重的甲胄压在身上着实是个负担,奔跑起来甲胄哧啦作响,虽然一个个皆为精壮汉子,但被重物压身这奔跑的速度自然快不起来,其速度堪堪与那帮小乞丐齐平。
那被砸得满脸花的兵头边跑边捂着流血鼻子,这番剧烈的奔跑,全身血流加快,这鼻血反而更加止不住,糊得满脸都是鼻血。他咬牙切齿,发誓必报此仇,今日遭此大辱,若不杀光这帮小乞丐,今后还有何颜面带领一帮兄弟!
于是这兵头边跑边哇哇怒吼,虽然捂着鼻子声音沉闷,却挡不住他那满腔怒火:“站住!兔崽子们,给老子站住!”
兵头身周的士兵追出这么远,此刻鼻间气息犹如牛喘,但没得到上官之令自然不敢停歇,无奈只有硬着头皮往前跑着,原本高举头顶的刀剑不知何时已经垂在腰际,等会若能追上那帮小乞丐是否还有气力砍杀,就不得而知了!
又是这般过了一阵子,那追逃的三拨人已经精疲力尽,他们奔跑的速度已与平日行走之速快不了多少!
彭岳依旧在头前,他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腿脚都累得发软,叉着腰艰难的往前挪动着。
草头哥早已经追上彭岳,就紧紧跟在彭岳背后,只需一抬手就能抓到彭岳的后背,可此刻他已经累得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仰着脖子可劲的喘气。他身后的几个小乞丐此时也是差不多如此。
最为悲惨的莫过于那些追在最后的士兵们,此时的他们一个个面红耳赤,汗流浃背,累得如同死狗般。脱掉头盔的有之,去掉甲胄的有之,就像是一帮打了败仗的残兵,手中的刀剑都成了他们的拐杖,撑着地犹如一只只老龟在挪动。而其中最为凄惨的当属那个兵头,鼻血依旧不断,捂着鼻子的手早已涂抹鲜血,甚至半边身子都被涂抹上了鼻血,也不知那兵头留了这么多血会不会就此突然晕过去!
此时他们这三拨人倒更像是在踏春散步,欣赏野外的风光。
就在此刻,异变突生!
走在最前面的彭岳脚下突然一顿,不知是被草根绊到或是脚底踩滑,就这么狠狠的摔了个狗啃泥,恰好前面又是个浅坑,彭岳一下就栽倒进去,还没等彭岳撑起身,紧接着又听哎哟一声,一个重物又将彭岳压回泥土里。
原来是紧跟在彭岳身后的草头哥来不及反应,被彭岳的脚绊倒,扑倒在彭岳身上,将彭岳压在了身下,不过倒也遂了草头哥的心意,他终于得意地笑出声:“小子,老子终于……逮到你啦……”
还未等草头哥将这番话说完,一道炽热的气流从他们两人背后掠过,紧接着在头顶前方响起一道炸雷般的声响,震得耳鸣嗡嗡作响!吓得二人不知发生了何事,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不过这一切还未完,未及片刻,如同连绵不绝的闷雷之音,从地底深处传了出来,仿佛是幽罗深渊的魔怪在地下怒吼……
整个天地此刻好似在不断翻转,时而天在上,时而地在陷,大地之上没有任何一处地方不是在颤动……
良久,良久,如若经历了一番沧海桑田,终于等到这片天地再次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