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断线风筝

极西之地的海洋教会以往仗着神灵支持，行事过于嚣张，冒犯了众多大贵族的利益，尤其是无所不用其极地逼迫下级贵族、庄园骑士奉献土地，变相地削弱了贵族阶层的势力，鲸吞蚕食贵族的固有地盘，已经积累了很大的怒火，只是碍于神明的伟力不得不隐忍。

于是，在诸神无法回应信徒的祈祷，教士们的神术无法显现时，为了转移内部矛盾的贵族们，联手献祭了压在他们头顶上许多年的教会，带头掀翻了桌子，不再和教会分饼。

这样一来，派出教士、培养无数间谍，前往世界各地汲取文明精华的教会，一夜之间就被掀翻在地上，耗费重金培养出来，拥有特殊技能的奇人异士，不仅被贵族们联手瓜分掉，厚厚的教典书籍，记录无数前贤的智慧，被暴民们愤怒的点燃，化作熊熊燃烧的火焰，消散在风里。

无数掌握知识的教士被吊死，承载古代文明精华的莎草纸被焚烧殆尽，美轮美奂的教堂被民众们拆毁，砖石木头等材料被人们运走，用来建设自己的家园，根本不在意教堂被他们拆成一堆废墟，在风吹雨淋中淹没于荒草堆里。

无法搬走的岩石王座被打碎，爬满藤蔓的断垣残壁，野兔挖掘出了洞穴，在曾经神秘圣洁的会堂里啃食着茂密的野草。被教会厌弃的毒蛇，搜集着细小的金银碎片，在残破的神像里筑巢。时不时途经此地，停下来歇息的乌鸦雀鸟，大概是吃多了腐肉，眼睛遍布血丝，湿淋淋的翎羽犹带着发黑的血迹。

因这事发了一大笔横财的普通人，享受着所得不多，却让人满意的收获，他们迷上了狂欢盛会般的氛围，爱上了这种几乎没有多少本钱的买卖。

普通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固有的秩序完全崩溃掉，当他们吃光抹净抢劫教会获得的战利后，贪婪的目光盯上了发了大财的乡村骑士庄园。

哪怕是全副武装到牙齿的堡垒，也经不住转职为暴徒的领民们的反噬，一座座号称铜墙铁壁的领主庄园被连根拔起，骑士的法典、武技传承、礼仪制度，在狂热躁动的火焰中燃烧成灰烬。

这是精神世界分发面包和美酒的爸爸失去荣光后，无数岁月积累下来的信仰反噬，因为抢劫抢上瘾的暴民们不仅翻身做了主人，还把用土地将他们困在当地的贵族集团视作下一个目标。

以致于收拢了无数中小贵族依附投效，军备武装变得异常强大的国王，也只能将他的意志延伸到王城的城墙上，再往外就是无数暴民的地盘，他们可不会听从老王的命令。

获得人生自由的暴徒们，可不仅仅是庄园领民、佃户、自由民，还有数量更多的农奴、奴隶、契约民，原本都是匍匐在教会脚下，信仰最虔诚的信徒。

一旦教会失去了诸神的看顾，教士们无法展现威力惊人的神术，那么精神世界变得异常空虚的狂信徒，最老实的这些人发起狠来，就连裁决所的审判官都心惊胆颤，不敢置信地看着曾经唯唯诺诺的羔羊。

既然教会都自身难保了，所有被派到世界各地的传教士、间谍，就有如断了线的风筝，成了谁都管不了，谁都靠不住，彼此之间无法信任的潜在叛徒。

换做以前，这些拥有特殊能力的狗东西还能兴风作浪，现如今神秘衰退，哪怕是大魔导师也沦落到能丢出一个小火球点烟就已经很不错的地步，更别说这些走捷径，三个月速成包出师的水货。

杜娟女士梅琳现在的心情很糟糕，一个窥视同名同姓帝国内务部工作人员的记忆，导致失去过去，混淆自我，以帝国忠狗自居的契约丈夫，不仅没能帮上自己的忙，还总是帮倒忙。

至于自己在心灵和精神两大层面掌握的特殊能力，由于不可名状的变故，大部分失去了作用，有鉴于上一次施展梦行术，结果差点被溺死的结果，她已经不可能，也不敢再肆意妄为了。

碍于鸡笼城南坪区属于高大尚的住宅区，没有特殊能力搞钱后，凭着以往积攒的那点钱，根本支撑不了多久，单单是每天的水费、煤油费、安全费等管理费用，按钟点收费的做饭阿姨，浆洗缝补衣服的保洁阿姨，加起来看似小数目，经不住长期地支出。

所幸的是，《明日报刊》主编还算是有点良心，晓得采访人简宁接连揭露业界黑幕，肯定是得罪了有后台的人，怀疑是被人用了什么手段弄疯了，隔三差五地送钱接济一下。

他又担心自己经常登门造访，会被人怀疑与简宁的夫人有染，干脆给这位为报社带来巅峰销量的功勋采访三个月的长假，薪水照发，就是逢年过节的福利取消了，用这个以示区别，来安抚报社里其他采访者的心。

梅琳看到每隔十天就会打到账上的前，心情稍微好了一点，可是上面断了联系，上线因为灵石水晶棱柱的事，似乎被荆山黄家的人盯上了。

不仅如此，间谍们的天敌，锦衣卫士也在行动，那些衣着华丽，却异常陌生的面孔，操着帝都口音的人，不用问肯定就是偃旗息鼓的动物们的大敌。

可是，生活还是要继续！梅琳认定了自己已经是断线的风筝，不想继续潜伏下去，不想被任何人控制，于是就很干脆地，反手把上线给卖了。

她通过一封无法追查出任何有用线索的匿名举报信，让携带着“灵石”，一直找不到溜出东宁府机会的上线，落在了荆山黄家的手里。

闻风而动的锦衣卫士谨慎小心地接手了这只鼹鼠，快要被黄家那群疯狂方士玩坏掉，一堆烂肉的玩意，被专业人士一点点地撬开嘴巴，吐露出极西之地教会的勃勃雄心。

几乎一夜之间，中央帝国境内所有蛮神教会，侥天之幸逃过大皇帝清洗玄门梵教行动的漏网之鱼，被携带长枪短炮的神机营将士掀翻倒地，不仅抄出大量金银货币，还有海量复制的文章典籍。

甚至是千古第一奇书《洪武大典》，记载自古以来中央帝国历朝历代沉淀下来的技术知识，格物致知之理，以及天文历法、医卜星象，百工百业的精粹。

大皇帝看过锦衣卫士内部秘报，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随手朱笔一勾，被打压下去的玄门梵教暗沉后，势头正兴的海外教会，不说被连根拔起，差不多也被帝皇铁拳碾压成渣渣，步入朝堂，有教会背景的官员，该杀的杀，该抓的抓，赶尽杀绝，一个不都剩下。

朝野上下知道利害的人，没一个敢为教会说话，甚至将家族中改信的子弟暗中处理掉，做了切割，以此向怒火中烧的大皇帝效忠示诚。

中央帝国国势正蒸蒸日上，眼看着新军练成，盖压海内外，已经是中兴，甚至是盛世的格局，既然极西之地的教会如此狼子野心，那就别怪帝皇振策驭宇，替天行道了。

此时，改名为金银岛的绝岛，源源不断往帝国输送海量金银锭，帝国内部驰道驿站铺设出去，蒸汽船为主的内河航运日趋繁荣。

再加上神秘衰退，手握重兵的各地藩王，藉着皇庄大肆兼并土地，开办工场，生产出插秧机、收割机等利器，进一步压缩士绅豪强的固有地盘，帝国内部矛盾渐渐显露，变得异常尖锐，已经做好对外战争的准备。

这时，中央帝国出海征战的第一岛链，樱国本岛由于天地元气逆流，突然爆发出魔灾，里高野山地穴被打开，妖莲遍地开花，吞食岛国土人，抚育成牛头马面等鬼怪，混同人间与黄泉，开辟出成百上千个地上鬼域，百鬼日行，穿城过池，嚣张骄狂。

此时，正是东川幕府治世，历三百二十七年，大将军养于深宫，长于妇人之手，权柄缚于幕臣，政令不出宫城，早已经垂垂老朽，根本无法应对眼下的局面。

眼看着乱世又要来临，大将军知道西海道岛故事，于是不顾规矩，破了先例，向中央帝国求援，献上称臣献土，内附的降表。

帝国皇家海军此时早已击溃百万海盗主力，七大海盗头子杀头的杀头，绞首的绞首，不是被部下卖了，就是被人当做晋身封爵的资本，总之没有一个好下场。

几个海军老将眼看着海盗头目都能割据称王，霸占几个岛屿连成一片，也是眼馋心热，趁着扫荡残余海盗势力的机会，也给自己弄了几个方圆百里的大岛，凿了几十艘海盗船下水，用不了多久，此地渔获就会变得异常丰厚。

战时出海扫群寇，闲来偶作钓鳌客，上上下下打点好了，保留军籍退二线，扶持几个后辈上位，岂不是落得你好我好大家好？

至于樱国那点破事，老牌海军将领根本没放在眼里。帝国皇家海军第二舰队早已组建成形，国舅爷郑不仅在江湖上有玉面飞龙的雅号，还是樱国王室出家大和尚东川德胜的拜把子兄弟，每年为皇家献上百万两雪花银，事关自家基本盘，可不会容许妖鬼横行。

不得不说，帝国军务方面，还是老将知兵，帝国皇家海军第二舰队没等樱国幕府大将军的求援信送到帝都大内，几十艘武装到牙齿的商船被紧急征召到太仓港，作为舰队前锋探路，船舷匆匆披挂上仿山文甲的钢板，装载上几百桶火药和各式炮弹，火急火燎地杀向了樱国。

由于多层织布技术突破，能够生产出异常结实的帆布，风帆战列舰上的硬帆都改换成软布帆，顺风时上软帆，逆风时用蒸汽机传动的机舵，速度远远超过古典时代的帆船。

一日千里谈不上，五六百里总是有的（蒸汽船的速度一般都能在15节左右，相当于每小时27千米上下浮动），人停机不停，跑了两天一夜，舰队主力抵达樱国山口县下关。

作为前锋的武装商船，遭遇到海陆空妖鬼三路，总计十万数大军的绞杀，却也仅仅战殁自沉了一艘蒸汽铁甲火炮船，重伤了三艘武装商船而已。

身上穿着五百斤重机关甲胄的尖兵，手持神臂弩炮和链锯，在舰队主力火炮的掩护下抢滩登陆，有的迫不及待地跳进海滩浅水区，一步步走上岸。

只敢在近海游弋的水生妖鬼，还想攀爬到风帆战列舰上，那遍布倒刺的船舷，甲板上武装腰带插着十几把三眼铳，籽药多地不要钱的水手，可不是好相与的狠角色。

至于去骚扰抢滩登陆的尖兵，速射手炮的威力，连皮肤硬如生铁、骨头堪比精钢的妖将，都会在一照面之间，被三连发炮火轰地肠穿肚烂，更别说那遍布锐利尖刺的链锯，高速转动时，就连鬼王骨打造的神兵利器都会被砍地当场节节碎裂。

哪怕侥幸对抗几回合，对方的链锯剑毫发无伤，自己手里的神兵，却像是被地狱犬啃噬过，残缺不齐。

只听无数火炮发出雷霆般的轰鸣，漫长的下关海滩上，顿时溅起成千上万堆烟尘，大地如同波浪翻卷起伏，无数不规则破片高速溅射，体壮如牛的妖鬼步兵，仿佛割麦子似的被整齐砍倒在地上。

技术上隔着几个时代的差距，让中央帝国皇家海军陆战队尖兵，一个个就像是天神下凡似的，对手无寸铁，只有骨头、牙齿作为武器的妖鬼大军，进行了一场压倒性的收割。

要不是有翼妖鬼能从远处搬来石头，艰难地飞上天空，对帝国皇家海军投掷石弹，多多少少造成了一点伤害——其实也就是几门火炮哑火，否则的话，妖鬼大军的面子真是点滴不存。

不得不说，妖鬼大军临阵磨枪的本事还算不错，见识到中央帝国皇家海军的火炮利害，也在投石机的基础上，开发出自己的超远程攻击手段。

利用牛鬼的筋脉，几十股揉在一起，制作成弹力惊人的弓弦，手持骨盾的妖将手挽手站定，待到机簧一放，被大力鬼拉到极限的筋弦立即回正，顺势就将它们弹射出去。

半空中，几个妖将蜷缩身体，由得骨盾将他们围成一个骨头球，磷火点点，绿意盎然，不管远近落在敌占区，骨球炸裂，到处洒毒，妖将们自己没事，对于普通人来说就有点头疼了，几个回合下来，多多少少都能有点收获。

这还是长达几十里海滩战局的一隅，不过区区一点小把戏，或许能赢得少许上风，对于一面倒的战况来说，可是根本影响不到全局，顶多让败退回山口县的妖鬼大军挽回些许颜面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