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相互试探
艾文和父亲对视一眼，沉吟片刻，便同意了，跟着管家走向领主府后的高层。等到了二层，艾文就见到莫洛尔伯爵正坐在椅子上，仔细地端详着桌子上的一张羊皮纸。与众不同的是，莫洛尔伯爵的对面，还摆着一把椅子，桌上同样还有一个酒杯。
「伯爵大人，艾文骑士已经到了。」说完管家向艾文点了点头，便走下楼梯返回一楼。深吸一口子，艾文平复下内心的情绪，缓缓走上前，朝着低头看羊皮纸的莫洛尔伯爵行礼，之后便坐在了后者的对面。
「你这小兔崽子，多说一句话会死啊，就因为你这一句话，让我多出了多少钱粮。你赔我吗？」莫洛尔伯爵抬头看向对面的艾文，没好气的说道。
「非常抱歉伯爵大人，不过我觉得这是伯爵大人收买人心最好的机会，因而擅自开口帮助伯爵大人，还请您见谅。」虽然口头上表示歉意，不过艾文心里可没有任何亏欠的意思。
哼，莫洛尔伯爵轻哼了一声，倒也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毕竟这也不是他深夜找艾文的主因。他将桌上的地图推到艾文面前，示意艾文看看地图。
米德尔塞克斯伯爵领地图，还没有看地图内容，艾文就被地图正上方的几个大字吸引了目光。仔细观察后，他发现，地图上有一块地方被羽毛笔画了出来，似乎是为了吸引人的目光而特意标注的，看墨水的程度，象是不久纔画上去的。
他有些迟疑的看了眼面前的莫洛尔伯爵，有点不明白莫洛尔伯爵为什么要给他看这个。想了想，艾文还是决定开门见山，将心中的疑惑抛出来，「伯爵大人给我看伯爵领的地图是有什么深意？」莫洛尔伯爵用手指敲了敲地图，「这块标注出来的土地，本来是我直辖的领地之一，如果你想要的话，我可以封给你。」
艾文心头猛然一颤，地图上标注出来的领地，位于伦敦东南方，不仅地势平坦适合耕种，而且位于泰晤士河以北，在上次的战斗中也没有遭到任何破坏，绝佳的地理位置不仅可以发展农业，还而已利用泰晤士河发展航运，甚至只要造船业足够强，还能出海捕鱼发展渔业，可以说潜力巨大，只要好好经营，必然会有令人瞩目的成绩。
不过越是如此，艾文就越冷静，从脸上完全看不出有任何心动的样子，莫洛尔伯爵绝不可能放着如此富饶之地不要，却将它分封给自己。
「伯爵大人，属下只不过动动嘴，并没有任何战功。伯爵大人赏赐骑士头衔已是心满意足，再加赏赐会让人心中存疑，认为伯爵大人赏罚不均，这会对伯爵大人的声誉造成影响。」艾文委婉的拒绝道。莫洛尔伯爵对艾文的拒绝一点都不意外，普通人听到自己这个极具诱惑力的饵食，早就迫不及待的咬钩了，哪会管之后到底会面对什么。
「你先别着急，先听听我为什么要给你这块地。」莫洛尔伯爵喝了口酒，靠在椅背上，慢悠悠的说道，「艾文你虽然帮助我获得了这次战斗的胜利，将那些该死的肯特人赶了出去，可仅凭这点功劳，别说封地了，就连骑士头衔都十分勉强。未来如果没有大的功劳，你可能就只能等上十几年甚至是几十年，纔能继承你父亲的爵位和领地。」
艾文默默的点了点头，莫洛尔伯爵说的这些话，他自然都明白。「可是未来谁知道会发生什么，而且你想想，就算你继承了你父亲的爵位和领地，那不过只是个男爵，一块被丘陵层层包夹的领地，你又有多少能力去继续向上呢？」
莫洛尔两手一摊，有些自嘲的笑道，「你要知道我们贵族的晋升不仅仅只靠功绩，很多时候背景和实力都是重要的考量。你要想从男爵做起，单单晋升伯爵，就要花费十几年的时间，这还是顺利的情况，在往上需要的时间更多，要求也更多，你觉得等你继承了你父亲的爵位和封地，那时候都已经多少岁了？」
「……」艾文并没有反驳，莫洛尔伯爵说的其实并没有错。在中世纪，无论是大国还是小国，爵位和封地都是极其有限的，除非某个贵族出现了巨大的过错，纔会被剥夺头衔和封地，不然这些世袭制的爵位，是不会流转到其他人的手中。
新起的的贵族们为了获取更大的爵位和封地就不得不发动一场场战争，吞并弱国，将它们的土地变成自己的。这个过程即使一切顺利都需要持续数代之久，更不用说出现意外情况。艾文看向莫洛尔伯爵，后者满脸笑意，仿佛吃定了自己。
「你想想看，如果你现在就成为了有封地的骑士，那么以你的能力，肯定很快就会有成果，到时候你还怕没有办法提升爵位和封地吗？」
眼见艾文没有反对，莫洛尔伯爵继续诱惑道，「你实力强了，相当于我的实力也强了。到时候我们找准一个机会和附近势力开战，打赢不是轻轻松松的事。
战后，你不是要金钱有金钱，要名声有名声，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何乐而不为呢？更不用说你还是艾尔鲁斯唯一的儿子，未来还可以继承他的爵位和封地。」
阳谋，赤裸裸的阳谋，毫不掩饰，艾文心里笑了一下。「伯爵大人，我依稀记得您有好几个儿子，属下认为还是应该将土地分给您的子嗣为佳。」
面对艾文好心的建议，莫洛尔伯爵豁然大笑起来，「其实对你来说也没有什么，我只是希望能促成我们两家的姻缘。如果你娶了我的女儿，那我就把这块地当做女儿的嫁妆封给你。我们两家未来同心协力，共同闯出一片天，岂不美哉？」呵呵……终于肯说实话了吗，艾文心里吐槽了一句。
「这件事我倒是听父亲说起过，不过我暂时还没有考虑好，毕竟连伯爵大人的女儿都没有见过。」艾文恭敬的说道，语气中不带有一丝情感，宛如机器人，「不如伯爵大人将此事推后，等我日后有机会见到您的女儿再做决定。彼此不了解的两个人生活在一起，每日都会因为琐事争吵，我想伯爵大人也不许想自己的女儿生活在这种环境中。」
油盐不进的滑头……莫洛尔伯爵也感到一些棘手，无论自己说什么，面前的艾文都不愿意答应，关键这还是自己老朋友的儿子，不能来硬的，要是换个人，他早就发怒让这人知道反对自己的下场了。
正当莫洛尔伯爵思考办法的时候，一道清幽的声音，从走廊中响了起来，「父亲大人，我早就说过您这样是不可行的。艾文并非是那些纨绔子弟，怎么能用这种办法呢？如今可好，艾文的回答，父亲反驳也不是，不反驳又不行，进退维谷，不知不觉间就落入下风。」
听到声音，艾文下意识的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位于走廊的一扇房门打开，里面走出来三位少女，其中一人艾文认识，正是宴会中主动上前搭讪，然后被自己暗讽的莫妮卡。后者见到艾文，顿时扭头看向一边，显然是在赌气。
领头的那位少女，主动上前一步，微微躬身行礼，优雅的说道，「艾文骑士好，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德洛丽丝，最近经常从父亲口中听到您的事迹。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寻常，这一手以退为进的谈判方式让人着实难以招架。」
「德洛丽丝小姐谬赞了，久闻父亲说过德洛丽丝小姐美貌才智双全，性格翁文尔雅，是个不错的贤内助。」艾文张口便说，丝毫不在意艾尔鲁斯是否真的说过这话，反正周树人说的和我鲁迅有什么关系。
德洛丽丝嘴角微微上扬，毫不犹豫的戳破了艾文的鬼话，「艾文骑士，诚信可是骑士的美德哦。我和艾尔鲁斯男爵可连面都没有见过，他怎么可能和您说起过这些呢？」哎，艾文叹了口气，看了看老神在在的莫洛尔伯爵，「德洛丽丝小姐，父亲知道这一切完全是因为伯爵大人。」说着艾文拿起桌上的酒杯，朝着德洛丽丝做了个干杯的动作，然后一饮而尽。
阿嚏，已经回到房间准备休息的艾尔鲁斯猛然打了个喷嚏，他茫然的裹紧了身上的衣服，同时将壁炉里的火烧的更旺一些。「奇怪，难道夏天还会生病吗？」艾尔鲁斯嘟囔了一句。
领主府内，德洛丽丝狠狠的瞪了眼自己的父亲，心中打定主意，以后决不能让父亲再喝太多，不然天知道会不会耽误正事。
「艾文骑士，父亲的意思其实很简单，他希望能将这片土地封给你，让你能展示自己的能力，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束手束脚。不用急着拒绝，我可以让父亲把附属条件全部去除。你相当于白得一块富饶之地，而我父亲则是多了一位有能力的干将，双方合作岂不是双赢的局面。」
德洛丽丝终究还是将话题转回到之前的话题上，只是她的话让艾文心中感到更加讶异。他不由得看向莫洛尔伯爵，就见后者微微点点头。
「艾文自觉没有做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也没有战功伴身，贸然受封只会让人诟病伯爵大人。」艾文坚决不同意的态度让德洛丽丝都感到有些气愤，自己都不要求婚约了，这个人怎么还和茅坑里的石头一样。
豁然她想到了什么，笑着说道，「艾文骑士，不如我们都退一步。等日后你战功多了，再将这片土地正式封给你，现在先暂时留在父亲这里，如何？」艾文思考了一会，这纔微微点头允诺。
毕竟他确实需要一个属于自己的据点，依靠艾尔鲁斯终究不是个好办法，正如莫洛尔伯爵说的那样，爵位晋升何其缓慢，等自己继承了父亲的爵位和领地，还有多少时间可以让自己有所作为呢？
见到艾文终于答应，莫洛尔伯爵舒了口气，这件事虽然没有达到预想的效果，但总算基本完成了目标，利用土地将艾文绑在自己这条船上。他正准备举起酒杯再喝一杯，就见到德洛丽丝杀人般的目光看了过来，顿时乖乖的放下了手中的酒杯。
「艾文骑士，请原谅父亲和我的冒昧，实在是情势所迫，我们不得不做出这样的决策。」德洛丽丝有些歉意的说道。艾文有些疑惑的看着德洛丽丝，静等她的解答，「艾文骑士可知道英格兰争霸战？」
英格兰争霸战？听到这个词，艾文瞬间明白了许多东西。历史上每隔一段时间，英格兰地区的七大国都会相约打一架，胜者就成为英格兰地区名义上的共主，失败者就成为胜者的附庸国，如此循环，周而往复。
如果按照正史来看，最后一次争霸战的赢家就是后来真正统一英格兰地区，建立英格兰王国的威塞克斯人。当然了，这还要感谢维京人，如果不是维京人灭了北方诸国，威塞克斯人可能还要更久的时间纔能建立英格兰王国。
「这个我知道，上次争霸战的胜者就是麦西亚王国。德洛丽丝小姐这么说，难道争霸战已经开始了？」艾文下意识的问道。
德洛丽丝摇了摇头，否定了艾文的猜想，「并没有，威塞克斯人、麦西亚人乃至其他几国并没有真正意义上开启争霸战。」德洛丽丝轻声说道，「艾文骑士，你是艾尔鲁斯男爵之子，你应该知道你父亲和我父亲之间私交甚好。」
艾文点了点头，毕竟父亲时常会说一些以前的事情，他多少也能听出其中不同寻常之处，更不用说父亲的绰号救火队长就是伯爵大人亲自取的。
「可是放眼整个领地，能和你父亲相提并论的人并不多，大多数贵族在经历了一段时间的和平之后，就会变得难以形容。」德洛丽丝叹了口气，有些无奈。
「我们埃塞克斯王国本身就是七国中排名最后的存在，上次争霸战中，还因为站错队，被麦西亚人连打数场大败仗，不仅死伤惨重，而且失去了大量土地、人口，可以说是一蹶不振。虽然父亲一直发愤图强，可是效果并不好。我平时虽然有能力治理领地，可惜不是长子长女，没有资格继承父亲的爵位和领地。」
「我记得伯爵大人有几个儿子，为什么不……」艾文有些奇怪的问道。「一群纨绔子弟，烂泥扶不上墻。无勇无谋，不学无术，终日只知吃喝玩乐。领地交到这些人手里如何能好。」听着德洛丽丝有些愤慨的话，艾文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悻悻的安稳道，「总会有办法的。」
哎，德洛丽丝沉默了片刻，继续说道，「父亲和国王陛下的关系甚好，知道国王陛下也想让埃塞克斯王国重现昔日的荣光，可是单靠我们的力量是不够的。艾文骑士，我们需要更多像你这样有能力的人才，不然复兴王国就只会是一句空口白话。」
「我知道了。不过你是怎么看上我的，毕竟我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做什么。总不至于打赢一场战斗就算是个人才了吧。」艾文提出了心中的另一个疑问。
「你说过入侵者是肯特王国的军队，这与我的判断相吻合，也正是真相。单凭这句话，我就大概能知道艾文骑士你的能力应该至少和我差不多，甚至比我更好。」
德洛丽丝走到桌前，指着地图说道，「我们埃塞克斯王国和五国交界，扼守泰晤士河的出海口，实力又不强，是各国眼中的肥羊，无论谁都想来咬一口。」
「准确来说是和两国接壤。」艾文平静的纠正道，「除了威塞克斯王国和麦西亚王国外，其他几个不足为虑。」德洛丽丝深深的看了眼艾文，接着说道，「上一次争霸战中，麦西亚王国动员了整整三千人，威塞克斯王国动员了两千余人，可以说是实力强大的对手。」
「不过据我听到的消息，麦西亚人最近几年逐年衰落，而威塞克斯人逐年增强，两国之间的矛盾也逐渐加深。我们埃塞克斯王国只要能交好其中一国，也许就能获得充足的发展时间。到时候进攻附近的其他国家，壮大自身，未必不能一战。」
「那得这两国的国王都失心疯纔行。」艾文摇了摇头，伸手在地图上指了指。「麦西亚人放着弱小好打的东盎格鲁利亚不打，跑去打强大的威塞克斯人，简直就是鸡蛋撞石头。这两个大国虽然会相互打仗，但是绝对不会爆发大规模的战争，就算要打，也是先把其他小国灭了之后。我认为最大的可能是麦西亚人和威塞克斯人保持默契，一个打东盎格鲁利亚，一个打萨塞克斯，然后看是平分我们，还是威塞克斯人大方一些，用埃塞克斯的土地换肯特的土地。只有到这个时候，他们纔会相互之间开战。」
德洛丽丝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艾文的说法。两人又聊了一会，德洛丽丝朝着一旁的父亲使了一个眼神。莫洛尔伯爵心领神会，借口明天还有重要的事情，打断了两人的聊天，并且亲自将艾文送到了领主府门口，命令护卫护送其回休息的旅馆。
等艾文走后，莫洛尔伯爵这纔慢悠悠的问道，「怎么样，这样的丈夫还符合你的要求吧。这回总不至于再和我闹了吧。」半晌，莫洛尔伯爵都没有听到自己女儿的回答，便转头看去，只见德洛丽丝依旧神情严肃的看着地图。
过了好一会，才听到后者幽幽的回答，「艾文能力比我强，时局看的比我更加明白。如果他还会行军布阵的话，未来非常可能成为王国不可或缺的支柱。只是我们两个能力差距太大，就怕刚刚的试探会让他觉得我会拖后腿，看不上我……」听到德洛丽丝的回答，莫洛尔伯爵久久没有答话。
另一边返回旅馆的艾文意外的发现父亲艾尔鲁斯居然还没有休息，一直静静等着他回来，当下心中就感到有些惭愧。「如何，和伯爵大人聊得还愉快吗？」艾尔鲁斯倒是随口问道。艾文想了想，还是将事情的经过大致和自己的父亲说了边。
艾尔鲁斯听了，笑着说道，「估计是伯爵大人想要考验你，看看你是否真的有能力娶他的女儿。那你的想法呢？」艾文看向父亲，平静的说道，「我没有什么想法，就见过一面，本来就不会有什么感情在。我只能说从能力方面来看，德洛丽丝确实是个不错的人才。如果未来真的避不开要和伯爵大人的女儿结婚，那德洛丽丝是最好的选择。至少不是个累赘的花瓶。」
艾尔鲁斯微微点头，拍了拍艾文的肩膀，「行，那你们以后多接触接触，感情什么的可以慢慢培养起来。」
末了，艾尔鲁斯想起了什么，提醒道，「我们还需要在伦敦城里带上几天，有什么想买的可以买。你之前和我说的那些东西，也可以开始了。伯爵大人的个性，是不会和你随随便便说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的。」艾文微微一愣，随即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