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最后1击
午石蹦躺在被兽皮包裹的被褥中,眼睛盯着帐篷顶上的兽皮,身边的炊火木炭散发着红光,这红光隐隐约约藏在裂开的黑色中。
午石蹦睡不着,他的哥哥就在刚才被飞虫叫走,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就算他是个傻子,也该猜到他们去干嘛了。
那座篱笆。
想到这,午石蹦的身体就开始不自觉地发抖,他想到了白天经历的那些,能够穿透两层木盾的弩箭,轻松劈开身体的斧矛,黑曜石无法穿透的甲胄。
这个村社的战士,简直比大司祭身边的美洲豹勇士都强大。
现在再看,曾经在他眼中还不如大青山冬令营的篱笆,已然高上了天际,除非整个耶提氏族,总共两千人一齐进攻,说不定才有打赢的胜算。
午石蹦隐约猜到,他的哥哥应该回不来了,头人估计也回不来了。
不过好在,有乌塔皮行者在,明天就能回去了,他并不是头人的亲信,到时候改换门庭就好,只是不知道有没有复仇的机会。
假如是分到了湖东的氏族中,那说不定到死都没机会了。
“但,”午石蹦翻了个身,自言自语道,“说不定这还是个好事。”
想到这里,午石蹦感到了一阵困意,他伸了个懒腰,起身离开了帐篷,来到了一处灌木丛前,解开了腰带。
在寒冷的空气中他打了个颤儿,抖了抖身子,午石蹦转身当的一声撞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上,他抬头,在月光的照耀下,他看到了一片金色。
匕首划过,午石蹦的惊叫声从喉管处兹兹地漏了出来。
张处厚将匕首插回腰带上,向后找了找手,五个穿着猴版步人甲的乡兵陆陆续续从草地中走出,几个轻装的普通乡兵越过了张处厚,在营帐中快速前行着。
而陈赦、花熊和夜蚺以及她的同伴则一路沿着灌木丛向后营的位置赶去。
来到一处木栅栏前,陈赦藏在帐篷后,连续两箭陡然射出,几乎同时命中了两个守卫的咽喉,在他们重重倒地之前,陈赦和花熊迅速上前,扶住了他们的身体,靠到栅栏边坐好。
藏在了奴隶营地的一个草堆后面,陈赦拿出木哨,嘟嘟嘟的鸟鸣声在幽静的夜里响起。
“开始吧。”
张处厚将松尾巴的人头挂在旗杆上,旗杆的上端则绑了一支火把。
后方的弩兵们得到了信号,一排火星子在林中陆续亮起,弩兵们的哨长用口水沾湿了食指,试了试风向,他点了点头。
刹那间,弓弦的响动声不停,十支火箭在半空画出十道赤色的长虹,这些火焰的精灵跳动着落入了营帐之中。
火,起了。
“咚咚咚!”
伴随着火焰,鹿皮做成的大鼓轰然敲响。
“杀!”
那些轻装的乡兵拿着这些邪灵氏族自己制作的油罐,向着他们的营帐中扔去,每个油罐落地,便是一大团火焰升腾而起。
火焰舔舐着,倒卷着,映照着乡兵们金色的甲片,无数邪灵氏族的族人从惊恐中苏醒,幽静夜里的震耳鼓声让他们感到恐慌,无尽的火海则将他们的恐慌化为了实质——无意识地大叫。
东北向的夜风推动着火墙,一顶又一顶帐篷被点燃,帐篷中的狼头袍战士急慌慌从帐篷中离开,他们甚至来不及披上标志性的郊狼狼头袍或是拿上任何一把武器。
火焰燃烧的噼啪声、风声、鼓声、喊杀声、尖叫声、帐篷倒塌声,无穷的声浪冲击着狼头袍战士们的耳膜,
但经过上次夜蚺的袭击,他们也有了一点经验。
推倒无法救火的帐篷,用皮衣拍打着火处,最重要的寻找火源,但这群理智的狼头袍战士才干了那么一丁点事,便无法再继续,因为六个身着金甲的武士正在五个轻装乡兵的掩护下,向他们推进而来。
“呀!”一个光着身子的狼头袍战士提着黑曜石长矛,向着当头的张处厚冲锋而来,张处厚右脚在前,左脚在后,他高高举起手中的长斧,右脚虚踩,在来人靠近的一瞬间。
他的右脚狠狠地跺在了地上,手中的长斧带着千钧之势猛然砸下。
血滴溅到了那几个狼头袍战士的嘴巴里,是一股带着铁腥味的甜。
在其余几个狼头袍战士惊恐欲绝的眼神中,那个光着身子冲锋的狼头袍战士和他分为两瓣的头颅一齐倒在了地上,而他手中的黑曜石长矛却在金色的甲片上直接崩了个口子。
“这,这怎么可能?”一个邪灵狼头袍战士干涩地说道。
说话间,又有两个邪灵狼头袍战士发动了冲锋,但一个被身后轻甲的乡兵捅死,一个被金甲人切去了半拉身体。
“为什么?”一个批头散发的邪灵族人绝望地大叫着,“为什么我们的武器刺不穿他们的身体?”
“他们不是人!他们不是人!”
“你们看,你们看。”一个邪灵族人指着那几个金甲人身后的旗杆,在旗杆上,一个让狼头袍战士们熟悉的面孔正挂在那里,在火光的照耀下煜煜生辉。
“是,松尾巴头人!”
“头人死了?头人死了!”
“头人这么强,又有科克尔坎的庇护,怎么可能会死?”
“这些金色的人,他们肯定不是人!”
“我知道了。”一个邪灵族人大喊道,“这是那些被我们覆灭的氏族的祖灵,他们来复仇了,肯定是这样!”
在连续不断的呼喊声和传播中,随着火焰越来越炽烈,在夜空中回荡的话语中,“头人死了!”“祖灵复仇!”等词语越来越多地被提及。
流言的伤害比火焰更加炽烈,震耳的锣鼓声中,步人甲乡兵们稳步推进着,所到之处,除了一些闲散的自杀式袭击,大部分的邪灵族人们在见到他们的一瞬间便匍匐或跪倒在地,以求祖灵的原谅。
张孝儿披着金甲,挥砍着手中的长斧,大笑着,他有一种想要仰头长啸的欲望,他十三岁入伍,火与血,才是他最喜欢的东西。
突然,他看到旁边一个火势较小的帐篷里有一些活动的黑影,他马上向张处厚报告,在得到同意后,带着一个乡兵,他一斧子破开了帐篷,整个人钻入其中。
帐篷中是个粗壮的狼头袍战士,他向急忙忙地穿着狼头袍子,见有人闯入,立刻拿起了黑曜石刀,回首便劈砍去。
刀刃在张孝儿意外的眼神中,崩开了他的青铜甲,但与此同时,后发的张孝儿已然用长斧砍入了他半边身体。
那意外英勇的狼头袍战士在憋屈中倒在了血泊里,张孝儿正想离开,却见一堆兽骨中有个黑影动了动。
在兽骨边,是一个面容清秀的土人姑娘,啊不对,是殷人姑娘,此刻,她的脸上有一个通红的巴掌印,身上的衣服也有被撕扯的痕迹,眼角含泪,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邪灵?”张孝儿用极其生疏的霍卡语连问了三次,树上舞鹿才明白他在说什么,她赶忙摇了摇头。
拽住树上舞鹿的胳膊,张孝儿粗暴地将其拉出了帐篷,他指着远处的夏石河,用战前才学的霍卡语对她说:“河对面!”
树上舞鹿说了一大通,却不肯走,甚至张孝儿险些将她一把推倒在地她都不肯走,只是不断地比划着一个到她胸口高度和唱摇篮曲的姿势。
“你要找你儿子啊?”张孝儿挠挠头,“那是在奴隶后营那边,是府君大人在料理,你儿子不会有事的,你去河对面吧。”
但少女仍然坚持不肯走,隔着两米多的距离跟在后面。
“张小哥,咋办?”那个轻甲的乡兵问道。
“还能咋办,正好我们要去和府君汇合,她爱跟就跟吧,反正我不管她。”张孝儿满不在乎地说道。
说话间,他长斧突的挥出,将一个试图靠近树上舞鹿的狼头袍战士一下劈倒,见到被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泪眼朦胧的树上舞鹿,张孝儿无奈地扶起她:“看到没,很危险的,你快走吧!”
将少女晾在原地,张孝儿又往前走了几步,感觉有点不对劲,他猛一回头,果然,树上舞鹿半个身体躲在一个帐篷的后面,手足无措地看着她。
“造孽啊!”张孝儿咬牙切齿走了过去,将少女拉到自己身边,递过去一把小刀,“我可没时间时时照看你,等我杀敌的时候拿着刀躲远点!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