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青铜时代

“山神老爷，难道就这么放过那头熊妖了吗？”张家二郎扶着手臂，挣开了其余两人的搀扶走到陈赦身边，愤愤不平地问道。

一个大跨步扑上来，张家大郎张处厚狠狠一巴掌扇在了小弟张孝儿的后脑勺上，差点将他打出去一跟头：“怎么说话呢？”

接着他惭愧地向着陈赦拱手道：“都是这小畜生争勇斗狠，给府君惹上了麻烦。”

这张处厚以前是猎户，后来参的军，是他在军中的故旧，帐前亲兵，专管军法，和陈赦是老熟人了。

“麻烦？”陈赦倒是没有责怪他们的意思，毕竟人家是在踏踏实实做本分工作，“哪有麻烦，好小子，给我送上一个小惊喜。”

轻轻拍了拍张孝儿的肩膀，陈赦语重心长地说：“咱宋人来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某家能依靠还是你们，但此处毕竟不是汉地，还是小心些吧，咱们宋人子弟死一个就少一个啊。”

张孝儿脸上虽挂着憋屈，但还是点了点头：“某，某知道了。”

“走了，咱们回家，铁弄不出来，青铜还不会吗？等咱们宋人青壮人手一把青铜剑矛，还怕了这熊妖不成？走，咱们去炼铜。”

日头向西，陈赦带着一群人背着慢慢几筐铜矿石，返回了营地。

此时，营地中已然竖起了七间房屋的框架，建筑组的宋人汉子们已经沿着地基开始堆砌墙基了，一块一块大小一致的泥砖垛在一起，再用河边和好的稀泥涂匀粘牢，最后在房屋的中央升起一团篝火，一方面烤干墙面，另一方面也是驱逐蛇虫。

回到神祠中，陈赦继续在心中谋划着未来，从刚刚那个“卡奇纳”来看，现在工具还是太粗陋了，如果未来要应对当地原住民的危险，都是需要足够坚硬且锋利的武器。

不是所有的原住民都能歌善舞，热情大方，原住民里也有喜欢抢劫的，不少原住民氏族有着传承悠远的抢劫，咳嗯，战士传统。

据陈赦前世所知的知识，在美洲的原住民们，大部分还处于石器骨器的时代，只有少部分的印第安发展出了青铜器，但肯定不在加州，而是在美洲东南和中美洲那片。

所以说，如果能制造出青铜，就能够直接在生产力上直接拉开一个代差，相当于军科四打三，不知道有多爽。

来到河边，计划中用来铸炼青铜的位置已然用白灰洒出了一个圈，土包窑炉正冒出滚滚的黑烟，这是烧窑组事先搭好的炉子，同样之前的那种形式，只不过加了一个简陋的手搓式的鼓风机。

其实就是弄一个类似于细颈花瓶一样的陶器，再在里面安一个木制的直叶转轮罢了，转轮的杆在花瓶外部，用一根草绳绕过，这样通过两个人来回拉扯草绳，使转轮旋转，就可以得到不错的鼓风效果。

杂物组的有八个人被拉了过来，还有两个烧窑组的。

首先是碎矿，除却养伤的张孝儿，包括陈赦自己都亲身上阵，拿起木锤或石锤砸成碎矿甚至矿粉。

拿到石粉混合物，就要用硬树皮交叉纺作一个筛子，将铜粉从筛子中筛出来，剔除杂质后，留下碎矿石块继续砸。

第二步便是制作泥范，泥范的做法是先用木头削出一个木斧刃，然后像在肥皂上按钥匙一样，在两个泥胚上压出印子，然后合在一起，这样做肯定不如失蜡法做的泥范，但限于现有的条件，陈赦也没办法弄出更好的泥范。

将木炭粉和铜矿粉掺杂在一起，这是为了用木炭还原氧化铜，

陈赦和宋人们各自用埋了咕汰的大手给它抓匀，再倒入一只陶罐当中。

这边算算重量差不多够了，陈赦看向另一边烧窑的两人，那两人已然升起了炉火，火舌吐着星子地往外冒，陈赦伸手在火里探了一下，温度差不多了，这个温度炉子算是烧热了。

亲手将陶罐放入了火炉之中，在整齐的吆喝声中，两位臂膀结实的宋人汉子一左一右，如砍树时拉锯子一般拉动着绳索，由于是直叶转轮，所以不管是正转还是逆转，都是出风。

大量氧气冲入了炉底的进风口，火舌打着旋地往外冒，熊熊燃烧的火焰将空气都烤的有些扭曲，烧窑组的人都回去了，只留下杂务组的人负责添柴。

站在一人多高的铜炉边，陈赦偶尔探头顺着洞口看进去，瞧瞧铜粉的融化程度如何了。

随着小伙子们轮番上阵，火焰一刻不停地舔舐陶罐罐身，陶罐逐渐发出了一种炙热的红色，陈赦突然想到如果能涂点釉料上去，说不定会是一件好瓷器。

在炉温的持续加热下，陶罐内的铜粉逐渐融化，陈赦拿出一根石条，不断地在陶罐中搅拌着，偶尔用石条撇去铜液表面的浮末。

终于，陈赦叫停了鼓风的小伙子们，用四根石条一左一右将陶罐从火炉中取出，一一地倒入大腿粗细的泥槽中。

这边叫他们将金灿灿的铜液拿去放凉，但炉火暂且先别灭，还需要再炼锡石，为炼制铜锡合金也就是青铜做准备。

炼锡的工艺流程几乎与炼铜一样，将山上捡来的锡石砸碎成粉，然后放到炉中融化。

看着眼前这些辛勤工作的宋人，陈赦忍不住有些感慨，虽然大宋打仗像虫豸，但宋人小市民的劳动力素质是真的高啊，在场的一半青壮都有在工商业或者服务行业打过工。

虽然战斗力和意志力上不如那些质朴的老农，但说什么话大都能理解，让他们去找什么东西，大都不会认错，比如黄铜矿石和普通石头的区别，脑子活泛的很。

只是见识一高，脑子一活泛，往往就会惜身，然后逐渐变成兵油子，这就是为什么戚继光在《纪效新书》和《练兵实纪》中多次强调要老实的农民兵不要油滑的城市兵的原因。

在一声声的惊叹声中，如同银子般白花花的锡液被他们从炉子中取了出来，同样将其放入泥质的模具中放凉，和旁边金灿灿的铜饼放在一起，让人有一种赏心悦目的美感。

炼铜炼锡炼完了，接下来便是非常重要的一个部分——将其合炼成青铜，青铜的本质就是铜锡合金，合金的比例其中在初中的历史书上都写过，那就是大名鼎鼎的“金六齐”。

金六齐到底是铜锡比还是青铜和锡的比率尚是一个谜题，但陈赦觉得他们不会用青铜器太久，所以也不必太过深究，就按铜锡比来就行了。

正所谓五分其金而锡居一，谓之斧斤之齐，齐通剂，意思是铜锡比四比一就可以了。

拿出一杆小称，称了对应比例重量的铜饼和锡饼丢入陶罐中，仍然是和之前一样的流程，烧热炉子，将其烧化成液体，然后倒出。

无论是铜还是锡，它们的熔点都很低，低到直接拿柴火烤都能烤化的地步，说实话陈赦这炉温都有点奢侈了，不过这是为了以后炼铁做准备，倒不算浪费。

两个大汉小心翼翼地夹着陶罐，将有些耀眼的金色液体倒入了泥范之中，灌完了泥范，才发现铜液有点多，便又灌了一点到另一个短刃模具当中，正正好用完。

等了一阵儿，眼瞅着泥范中的液体彻底凝固，陈赦才叫人敲去了外层的泥范。

一面金灿灿但表面毛剌不少还有些气泡空腔的斧刃便出现在众人的面前，是的，青铜虽然名字里带个青，但那是生锈后的颜色，青铜本身其实是金色的。

“把这面斧刃的两面磨光，边缘磨利，再插入斧柄，就是一柄不错斧头了，你们再造几柄斧头，等明天，再去砍树组叫点人来弄，他们肯定愿意帮忙。”

交代完这些，陈赦便向着神祠走去，他今天的活动时间已然用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