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专业人士
偷渡客们拉起衣领,借着夜色掩护踩着舷梯下船登岸。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暗巷入口,头戴毡帽、全身黑衣的观察者已经把手伸进大衣内侧,握住了psm手枪的握柄。
“目标出现。”
“重复,目标出现,准备行动。”
…
皮肤被刺破的疼痛还只是开胃菜。
随着药剂进入血液循环,比此前猛烈数十倍的眩晕感几乎瞬间催垮了陆弗言理性思考的能力。
被锁在大床上的他仿佛一只铁锅上的大虾,就算明知挣不脱坚固的铁链,却免不了原地扑腾,不断扭曲着形体。
而在这个过程中,有关口罩男的记忆也开始在陆某人脑中逐渐复苏。
——这的确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事实上,在过去的两天里,类似的给药已经重复数次。
在此期间,陆弗言的思想意识正被逐渐瓦解,逆行性失忆的症状也由此而来。
如果没有意外,等到今天的洗脑任务完成之后,他同样不会保留任何有关口罩男的记忆。直到被设计过的新人格输入完毕,这家伙都只会是“从未存在过的透明人”,永远消失在虚假的记忆链条之中。
然而,NKUD的介入改变了一切。
作为专业的情报人员,受命开展反间谍工作的特工自然不会无视这种针对国家重要档案的篡改行为。
面对这批明目张胆的偷渡客,特工们一出场就决定整个狠活儿!
刚刚建立的情报机关不仅在最短时间内控制住了切断了洗脑药剂的生效途径,并且针对所有涉嫌危害国家安全的犯罪分子施行“大记忆恢复术”。
在古拉格大酒店相关服务人员亲切友好的交涉之下,第一共和国的高层很快弄清了对方的行事逻辑,顺势反向修复了部分已经遭到篡改的档案!
反映到数据层面,debuff栏中有关敌方间谍破坏行动的进度条已经退回到20.14%,并且还在以相当可观的速度继续下跌。
如此一来,陆弗言因致幻药物产生的一系列不良反应也开始快速消退,到他从剧烈的疼痛中平息下来为止,各项身体机能已基本恢复正常。
但这一切微妙的变化,口罩男与更晚一步进入房间的奴隶店主显然无从得知。
那个死胖子有恃无恐的拍了拍陆弗言的侧脸,然后才施施然地对口罩男开口。
“这已经是第四针了,我怎么觉得没多大用…这小白脸有这么难搞?”
“合同早就签好,我只负责执行。你如果有任何不满可以直接去找公司。”
面对客户的诘问,口罩男丝毫没有怯场。他甚至顺势收起工具包,一副撒手不管的架势。
所谓客大欺店,不过如此…
无奈末日废土也没什么消协之类的组织,牵扯到自家饭碗,中年发福的奴隶店主实在不敢造次。
所以不等口罩男把拉链拉上,死胖子立刻凑近两步按住包裹,满脸赔笑。
“这话怎么说的…都是老主顾,我当然相信你的手艺——就是这两天夜莺酒吧那边催得太急,我也没法子啊。”
时间紧任务重。
在工作进度不合理的情况下,出了问题甩锅给上下游供应链也算是废土生意人的必备技能。
口罩男心里明白这是店老板转嫁矛盾的手段,但死胖子毕竟一脸讨好,他就是再横,也不能一点儿面子都不给人留。
因此口罩男只隔着墨镜冷冷瞥了对方一眼,
随即又从工具包里取出其他工具,围着双目呆滞的陆弗言忙活起来。
“想早点收工就赶紧闪开,别耽误我做事。”
他一边把各种电极贴片粘在陆弗言身上,一边又给奴隶主补了一句
“看进度今天就可以进行思维写入,如果一切顺利再来一两次效果补强就能交货了。”
“那太好了,我出去等,你慢慢忙。”
一听这话,死胖子顿时松了口气。
他笑呵呵的转身离开,临走还颇为礼貌的带上了房门。
与此同时,演技拉满的陆某人却陷入了天人交战的状态…
情报组织的反间谍效果好的出奇,奴隶贩子与口罩男之间肆无忌惮的对话也提供了不少有价值的情报,但洗脑抗性的提升毕竟没有直接改善他本人的战斗能力。
眼前身形高大的口罩男几乎比他壮出一倍,就算排除药剂引起的副作用,陆弗言也没把握一击制敌。
更何况他手脚都被人用铁链锁住,除非塞拉斯附体,否则怎么想也不太可能摆脱牢笼的束缚。
但继续搁这儿躺平摆烂也不保险…
陆弗言根本不清楚洗脑工作的流程,对于口罩男刚刚拿出的正六边形机器更是一无所知。
眼下药剂的效果已经被NKUD彻底消除,倘若作业途中出了什么差错,他根本不知道做出怎样的反应才算恰当。
万一应对失据被对手看出破绽,势必引起无穷后患。于是几番纠结之后,陆弗言只能孤注一掷,拿出了古代使节指定保命妙招…
眼看口罩男将连接自己头部的机器调试完毕,他突然嘴角一咧,大声狂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
“哈哈…呜呜呜呜!”
起先他只是笑,后来开始哭,再接着又突然唱起不成调的小曲…发展到最后甚至不受控制的念叨起一些意味不明的内容。
放在末日之前,如此行事要么被当做行为艺术,要么就是妥妥的疯子。
而即使是在人均见识过大场面的废土世界,这些反常的举动也足以引起有心人的警惕。
特别是对正准备连接心智干扰矩阵进行思维写入操作的口罩男而言,更因这起变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正常人都不会冒着被污染的风险把自己的精神世界与疯子相连,又何况面前的奴隶疯得如此蹊跷。
他重新打开头灯,并扒开陆某人的眼皮细细检查,前后忙活了好几分钟却始终无法得出让自己信服的结论。
“怎么回事?不该是这个疗效啊…”
口罩男又从工具包里拿出一瓶尚未开封的药剂,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细细研究,仿佛已经把给奴隶洗脑的事情完全放在一边…
很明显,意料之外的医疗事故成功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只可惜,光靠装疯卖傻终究不能解除危机。
短短两三分钟后,被锁在床上的陆弗言就意识到自己完全低估了专业废土打工人的执行力!
就在他自觉已经涉险过关之时,口罩男却突然浑身一颤,仿佛触发了某种特殊思维约束机制。
他立刻摘下墨镜,并借助这个特定动作马上坚定了决心。
——没了遮挡,陆弗言可以清晰的看到口罩男眼眶周围留下的灼烧伤痕。
那些因增生畸变形成的暗红色褶皱簇拥着两颗机械改造的义眼,以完全违反人类正常行为逻辑的方式旋转变焦,不断发出机械结构运转时特殊的嗡鸣。
什么鬼!?
超乎想象的一幕让陆弗言的呼吸节奏发生了短暂的紊乱,口中念叨的《旧日支配者赞歌》也因此跑偏了半个音节。
“药剂审核通过,仪器参数正常——判定需要进一步验证。”
口罩男没有因为陆弗言的怪异症状而退缩,语气冰冷的他此刻如ai控制的机器人冷漠的重复着前置流程。
他左手如铁钳一般掐住陆弗言的脖子,右手则张开五指按住可怜奴隶的面门。
从指缝中狭窄的间隙向上看,整个世界仿佛被一座可怕的囚笼隔开,人体自带的各种感官在此期间无限放大。
陆弗言甚至因此体验到了明显的主观时缓现象。
他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连接两人的心智干扰矩阵便正式启动!强烈的眩晕感则宣告洗脑工程进入第二阶段…
霎时间,无与伦比的恐惧感攫住了陆某人的心脏。
对于突发情况的紧张与失去自我的不安彼此交织,迫使他将呼吸系统的机能压榨到极致!
可即便如此,逐步蔓延的黑暗依然让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