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凉刀长,月汪汪
晚秋风大,将夜寒凉
呼啸的北风吹动着山岗,福禄村清苦半生的钱瞎子,走了。黄昏的福禄村天色像被血色侵染过,红透了半个苍穹,似乎秋风最怕离人凄凉,卷起了散落满地枫叶,覆在了捧着钱瞎子骨灰的王魏身上。大口喝着本地特有的观音红,酒烈,心更疼。
虽然自己失去了十多年的记忆,可这九年的三千多个日夜,是这老人陪自己过的,吃饭穿衣,读书,甚至穷到连一件好衣服都没有穿过,却也没有卖过屋子里对大字不识的老人来说一文不值的书,还有王魏脖子上价值连城的长命锁。就这么一位老好人,就因为想让自己的宝贝大孙子王魏吃上一顿好牛肉,翻过大山,去到市里,又走了回来,谁成想,半路脚滑,摔了一跤,便再也没起来,手里还死死攥着那油皮纸,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一团被揉成球的破报纸。
此时的王魏心里又急又恼,更是被内疚和悲剧的情绪占据了心神,如果当时自己没去山里打野鸡,如果自己陪在爷爷身边,是不是爷爷就不会死,真的好人就没有好报吗,难道命苦的人连路边的野狗也敢来欺负?好报在哪呢,这个世界真的像书里写的那样,遍地良善吗,可爷爷为什么会死呢,爷爷会在天上看着我吗?越想越没头绪的王魏,锤了锤自己的脑袋,顿了顿,终于捧着钱瞎子的骨灰走到了河边,打开盖子,终究是遂了老人的遗愿,让这一身皮囊随水而流,伴风而走,细软如银沙的骨灰伴随着湍急的溪流,向东而下。
随着骨灰撒完,王魏就这么跪在溪水边,一边喝着酒,一边磕着头,嘴里似乎还在跟故去的老人说着什么,随着酒见了底,他的眼睛里越发的坚定。随后对着溪水一句一顿的说:“爷爷,既然老好人得不了好报,那我就要做比坏人还要坏的那个,我也会找到自己的家,问问这么多年我到底是谁,我走了,爷爷。”
又是一个重重的响头磕在了地上,望着溪水,擦着自己早已经肿的发红的双眼,随后,起身就向村里走了去。福禄村很小,村里只有十多家村民,可就是这么小的一个村落,硬生生养活一个毫不相干的孩子九年,王魏站在村口没有进去,久久望着这生养自己这么多年的村落,村口的赵江流是自己的师傅,教了自己九年拳脚,那户还没灭灯的是大先生,教会了自己读书识字,门口有大黄狗的那家是山大娘,爷俩这么多年的洗洗涮涮,都是人家管的,那户是......
一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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户的数着,一件件往事更是如同跑马灯一般,从脑海里不断浮现着,大山里的人总是这样,没有好与坏,甚至不懂自己做这事儿的意义是什么,只知道谁家孩子饿了,给个果子吃,谁家收成好了,心里也盼着人家越来越好,村口的王魏还是半天没挪开步子,不知自己这一走,到底何时再回来,还能不能回来。
今晚的月亮圆,光亮照清楚了每一户人家,思绪不知道飘到何方的王魏,忽然被一声清咳搅动了思绪,从前方的村里传出来一个浑厚如山顶鸣钟的声音:“魏儿,人生如远行棋,落子便无悔,去吧,看看这广阔天地,你到底是独占鳌头的大将军,还是那轻贱如浮萍的溪水涟漪。”“对,快走吧,你小子要是没有出息,别回来见我,也别说我是你师父。”
连绵不绝的大山,如同一道道最能动人心魄的琴弦,把众人的话语串联成线,铺成乐章,在山谷间来回荡映着,自己的师父,教书先生,照顾自己多年的婶婶,让王魏觉得,哪怕自己孤身一人,却依旧有着惦念,有人想,有人盼,便是世间最幸福。自己浮躁如冬日草的心,便慢慢平静了下来,哪怕心智再坚毅,唯一亲人离世,却又得知自己身世是个谜,甚至自己是哪个省份的人,都一无所知,更别说自己父母姓什么,只有一个长命锁,却也不知道是不是随手放在自己身上的玩物,十多年的记忆遗失的干干净净,只有时不时的噩梦,能有点点的片段,诺大的谜团和悲痛夹杂着,未来的路如何走,也十分扑朔迷离,不要说一个刚成年几年的青年,就是一个历经沧桑的中年人,也会如同天罚降临,信念崩塌。
钱瞎子穷了一辈子,却是一个硬骨头,能自己动手的事,绝对不会交到别人手上,按他的话讲,世间心难测,最难是求人,所以哪怕是盲眼登山,对于钱瞎子来说也无非是比别人多费些时间而已,连大先生都说过,村子里最让人敬佩的不是如同当世奉先的赵江流,而是这大字不识一个,却从骨子里硬如磐石的钱家老汉。哪怕是自己弥留之际,也不忘告诉自己的孙子,骨灰归于山河,不要追悼,一切的繁文缛节全都不讲究,老人说自己平生只有两件憾事,一是年轻时听自己鸣萧的姑娘不见踪迹,二是恨自己眼盲,没能见见王魏的脸。
可这些人似乎早就知道王魏今天要走一般,哪怕是最不喜饮酒的赵江流,今夜也搬出了还是王魏进山打猎,给自己酿的鹿血酒,跟自己不对付半辈子的大先生,今天出奇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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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自己的院子里,原本两个人都算的上是王魏的师父,本来应该都拜师的,可一个温润如君子的教书先生心思始终不如跟与人对敌半生的赵江流,一顿大酒下来,给大先生灌多了酒,当他再醒来的时候,王魏早就行了拜师礼。
实在不是两人因为孩子斗智斗勇,而是大山里已经很多年没有孩子出现了,而且王魏这个孩子实在是聪明的过分,做事有教养,还很有分寸,可是让一个村子的人都爱的不行,就因为争夺王魏,两人这么多年一直看对方不顺眼,练武的赵江流嫌弃大先生手不能提,肩不能挑,一天谱甚大,规矩奇多,可心里还是羡慕那出口成章的风流,更像是从书里走来的儒家圣人,至少比外边的人顺眼。
大先生看不惯赵江流那一身的草莽气,粗鄙不堪,完全就是个傻大个,可心里还是喜欢那股舍我其谁独属于赵江流的霸气,在他心里这份霸气从没见过。这福禄村的众人,都是走南闯北多年在此定居的奇人,彼此都有秘密却从来不问,真正意义上讲,真正是这个村子里的人,只有钱瞎子,哪怕这个福禄村的名字也是钱瞎子托大先生起的。按他的话来说,住吧,漂泊半生的人也要有家可回,所以,这才有了福禄村。苍茫浮萍地,何处是故乡。
大先生没说话,进门就坐在了桌前的椅子上,可令他意外的是,早就有一杯斟满杯的酒,躺在桌子上,稍稍意外的他,没有说话,赵江流也没有说话,拿起酒杯没好气的跟大先生碰了碰杯,随后一饮而尽,大先生楞了楞,却也看的出来嘴角微微上扬,随后亦是一饮而尽,随后两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似乎斗了多年的两人,抿了恩仇。最终两人喝醉之前,只是听大先生说了一句;你方唱罢王家儿郎登场,瞧我徒儿掣肘擒苍!
王魏听着这一声的呼唤,如寒凉秋草般的心,瞬间像被扫掉了一层霜,山岗拂面的晚风十分合时宜的变得轻柔,爷爷没了,可让他心里感觉到家还在,自己心里的那块寄情地,还承载着很多人的希冀,眼神里的那抹光变得越发坚定,跪在地上,对着村子的方向,磕了个头,随后丝毫不拖泥带水的走向了下山的路。
王魏嘴里念着着爷爷没事总要捣鼓的一首诗,背着早被婶子收拾好的行囊,走出了大山,走向了那财权名利浮云遮掩的诺大世界:九万里江湖断浪,百年间荼蘼遮眼。昨日莫存心头憾,今时先挣潇洒钱,作罢城头共曲水,再也无人下南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