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二节 感豪情义交韩捕头 思活路屠金志奔走
屠金听了叶林之言,细看之下发现果真是流源汇的黄二牛,只是瘦了些也黑了些,只不知道他怎么也到了襄阳城,更不知道他犯了什么事,竟被人一阵海打。屠金也没多想,分开众人走进圈内,弯下身去便要问黄二牛到底是怎么了?却被官差给拦住了道:“你是什么人?”屠金直起身来对官差道:“我是他朋友。”听得此语,方才揍了黄二牛一顿的打手们一下子又涌了上来,其中一人说道:“你来得正好,把钱拿来!”屠金一听就蒙了,那人口气中好似屠金欠他不少银钱一般,不禁问道:“为什么?”
这时那人才把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原来这黄二牛是因为吃了霸王餐才被打的,这时见得屠金自称是他朋友,不找他要钱还找谁要?这时黄二牛已听到了屠金与那人的对话,还以为是以前流源汇的弟兄来了,也是抬起头来看了,却是屠金,也不言语又扭头躺了下去。“你们人也打了,还来要钱,是不是欺人太甚?”这时叶林也站到了屠金身旁,冲着那些打手大声说道。“吃霸王餐还不该打?如果人人都来吃霸王餐,那我们东家还做不做生意了?大家来评评理。”围观路人连忙点头,世上哪有白吃白喝还理直气壮之说。
屠金也是觉得那人说得对,若是人人都是吃了不给钱,还让不让别人做生意了。可是叶林却是不那么想,也是向围观众人一拱手道:“白吃白喝是该打,既然打过了还要给钱,这又是什么道理?照你这么说是不是吃饭给钱还得挨一顿打,这又是哪里来的算盘?如果真这样,谁还敢到你们这里来吃饭?你这摆明就是欺负我们外乡人!大家走南闯北,也难免遇到不如意或是疏忽的时候,常言说的好‘马有失蹄人有失足’谁能说自己一辈子不犯点迷糊?就说我们这朋友,也是出来得急,竟忘了带上银两,我们二人这才赶来给他送些银钱,不想他却挨了一顿毒打,还说什么‘吃霸王餐’这么难听,大家也来评评理,这到底是谁的不是?”众人听了叶林的话,也是觉得在理,哪有吃饭给钱还要挨打的道理,纷纷点头称是。襄阳城本就是一繁华城市,来往客商旅客不在少数,听得叶林此言更是觉得说到自己的心里去了,更是指责打手那群人的不是。
打手那群人虽然觉得叶林在狡辩,但是却找不到反驳的理由,这时一个肥肥胖胖的中年男子拨开众人走了进来,打手那群人连忙给他拱手施礼道:“章掌柜。”那打手头子想将这一干事情说了,但是那章掌柜却摆摆手,示意自己已经知道了,那打手头子才退到一旁。叶林和屠金见得那章掌柜进得圈内,首先向被众人冷到一旁的几个官差行礼道:“韩兄弟,你看呢?”这时被那章掌柜称作韩兄弟的官差走出来,望了望众人,目光在叶林身上停住了道:“我还以为你们眼中已没有王法,视我不见呢?”先前还闹腾的众人一下子便安静了下来,纷纷低了头,有胆小子还悄然走到远处去了。那章掌柜自是知道那话不是对自己说的,也是顺水推舟般的说道:“家有家规,国有国法,我们都是安分守己之人,不像一些无知小儿,哪敢目无王法,目中无人啊?”
叶林见此情形便知道这章掌柜和那姓韩的官差有关联,但也不退却道:“王法只是让人循规蹈矩、造福于民的,而不是拿来让人胡作非为、为虎作伥的!”“你……”章掌柜刚想说话便被韩官差止住了,只得悻悻的瞪了叶林一眼。那韩官差望了望还躺在地上的黄二牛,踱了几步,走到叶林跟前望着他道:“那依你看,我是来造福于民还是为虎作伥呢?”叶林望了望韩官差一眼,却也是不敢造次,正所谓:天大于地,官大于民。只得小了声道:“我怎么知道?”那韩官差望了望叶林,又望了望屠金,最后环顾了一下围观众人大了声音道:“我等受朝廷俸禄,自当为朝廷办事,不敢有半点私心。现下天下太平,我等职责便是守得一方乐土,让百姓安居乐业,让鸡鸣狗盗、寻衅滋事之辈无所遁形。今日之事,依我看来……却是各有过错。”
说到这里,这韩官差望了望章掌柜,又望了望躺在地上的黄二牛,接着向叶林道:“你们这位朋友不带银钱便欲白吃白喝……”听到这里,叶林连忙打断了韩官差的话道:“他只是忘了带,我们是给他送钱来的,根本就不是白吃白喝。”韩官差听了笑了笑道:“他身上确实没带,是吗?”叶林只得点点头,这时屠金也望了一眼那韩官差,心想:不管先前说得多么动听,到头来还不是同一副嘴脸。接着听得韩官差又道:“没带钱便是吃白食,若你们二位早到一步,你们这位朋友便不会挨这一顿打。章掌柜?”那肥肥胖胖的掌柜听得韩官差说到自己,连忙应了。
只见得那韩官差转过身去对章掌柜道:“既然已经打了,若这二位不来又当如何?”章掌柜想也没想,道:“我等又不是强盗土匪,总不会害了他性命,还不是只能放他走了。”韩官差听了章掌柜之言,又是笑了道:“既然这样,打也打过了,再向这二位要钱,可不就成了这位兄弟所说的,吃了饭给了钱还得挨一顿打?我看就这样算了吧,和气生财嘛。”围观众人听了韩官差的话,都忍俊不禁的笑了,那章掌柜见得如此,也只得尴尬的笑了笑道:“韩兄弟说得对,韩兄弟说得对。和气生财,和气生财。”那韩官差见得如此,向章掌柜拱手称谢,而后冲着叶林道:“这般了结,不知你可满意?”
叶林还是第一次见得这般和善的官差,而且处起事来也这般得体,听得此话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最后只默默的点点头。接着韩官差遣散了围观众人,屠金这才扶起黄二牛,准备与叶林一道离去,韩官差却叫住了他们。三人回过头来,也不知道韩官差将他们叫住何事,屠金扶着黄二牛没有说话,叶林问道:“不知差大哥有何事?”韩官差笑了笑道:“我叫韩齐,希望和几位兄弟交个朋友。”屠金等人一听,心道:没听错吧,他居然要和我们做朋友?屠金忍不住问道:“我等只是他乡旅人,怎敢期望与你这般人物交上朋友?”韩齐一听,更是哈哈大笑,随着遣散手下,道:“四海之内皆兄弟。这位小兄弟又何必计较这么多?”
叶林此时插进话来道:“若你也入我们一般,交朋结友我们自是很喜欢,只是……”说到这里望了望韩齐,说道:“我们怎敢高攀?”韩齐一听叶林这话,更是笑着说道:“这有什么高攀不高攀的,若是你们不嫌弃,这个朋友我是交定了。”听得这话,屠金和叶林均是不好再说什么,黄二牛因吃白食挨揍,伤势虽是不重,但是脸皮上却是挂不住,自是默默的不说话。韩齐见三人默默不语,算是默认了,大笑着拍了拍叶林的肩膀道:“走,咱们喝酒去!”屠金心里对这韩齐却也是没什么微词的,也是乐意交韩齐这个朋友的,也不待叶林回答,便也笑着开玩笑道:“我们可是没带银钱的。”韩齐一听,愣了一下,随后和着叶林一起也是大笑了起来,道:“我请客,定不让你们也挨顿打。”黄二牛听在耳朵里却恼在心里,这姓屠的小子就是什么时候都忘不了捉弄自己,当初若不是他,自己现在还呆在兴元府里逍遥自在,哪能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不禁偷偷狠狠的恨了屠金一眼。
屠金等一行四人又找了个酒馆,坐下吃喝。这时屠金和叶林才知道这韩齐原是前朝名将韩世忠之孙,当韩齐问道屠金和叶林二人时,二人皆以沧海遗孤作答,而黄二牛则是兴元府本地老实农家子弟,前些年天灾人祸,家里人也已尽数死了,便加入了流源汇,苟且活了下来。听完各人身世,韩齐边是嗟叹世事浮沉边又说现在世风日下什么的,说得众人又是多饮了几杯。后来韩齐说自己责任在身,不便久留,相约来日再聚便结了帐离开,屠金和叶林这才好奇的问起黄二牛的事来,黄二牛多饮了几杯也便将那日出狱之后的事说了。
原来,那日罗旋带着众人出狱之后,思量着兴元府定是待不下去的,便要每人分了些银钱,遣散入狱众人。于是一伙人躲得躲、藏的藏、走的走、留的留,一下子便四分五散开来。黄二牛家人已故,在外地亦无亲朋好友,便欲留下来,可不想几天过后那水长河得知众人越狱之事便在兴元府查找起来,整个流源汇都被他搅得天翻地覆的,黄二牛瞧得事情不对便连夜逃了出来,一路上也没个目标,糊里糊涂的便到了襄阳,却是比屠金和叶林两个要早了好几个月。来到襄阳后,人生地不熟的,又无半点手艺在身,带来的银钱也很快便花完了,实在没法便想到吃霸王餐这一招,大不了就是一顿打,总比饿着肚子强。黄二牛还说他被打得最惨的一次,接连四、五天都起不得床,今日还算好的,只是松了几颗牙齿而已。
屠金和叶林听得黄二牛的讲述,心中均是不安稳,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们两个一时兴起惹的祸。于是屠金便问了黄二牛其他人的事情,黄二牛也是知之甚少,说前段时间还遇着一个,听说有的被抓去当了民团,有的躲得远远的不知所踪,有的则又到了别的地方加了什么新帮会,那人便是投帮去的。听完黄二牛的话,叶林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办?”黄二牛望了望叶林,又望了望屠金,埋下头去,端起一杯酒,却是久久的没有喝下去。
“要不然,你以后便和我们一道吧。你说怎样,小林子?”屠金见得黄二牛的表情,心中不忍,便提议道。叶林听了,望了望屠金又望了望黄二牛,没有说话,他身上带的银钱也所剩不多,此时多一个黄二牛的话,估摸着更是使不了多久便完了。可是黄二牛却也不能不照应,说到底,在叶林的心中还是和屠金一样揣着相同的愧疚,两难之下,只能默不作声。黄二牛此时却道:“我不要你们可怜我。”说完放下手中的酒杯,离桌而去,屠金站起身喊了几声他也没理会,径直出了去,消失在人潮之中。望着黄二牛离去的方向,屠金叹了口气又坐下了道:“你怎么也不留他一留下?”叶林看着屠金道:“你都留不住我怎能留得住?”
屠金一时便没了语言,想想这黄二牛也是个硬骨头的人,只可惜……哎,一声长叹,酒入愁肠。“我们怎么办?”过了好一会儿,叶林才问道。屠金一杯酒刚端到嘴边,听得叶林这话便停住了,扭过头来愣愣的望着叶林,心中也是琢磨这个问题。自己也是没有手艺伴身,空有一身蛮力却也是不能当饭吃的,更何况还得穿衣住房,小林子给自己两个买了这么多衣物,带出来的银子估计也不剩多少了。这么久以来,屠金第一次感觉到是自己该为小林子做点什么的时候了。往日在兴元府的时候,小林子地头熟,自己跟在他后面还能混点吃喝,虽然小林子没说什么,但是屠金心里却是不好受的,可偏生他确实无一技之长;现在到了襄阳,大家都是人生地不熟的,恐怕再也没有以前那么轻松的日子可以过了。
想到这里,屠金对叶林道:“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我便去寻些活计,不管是守夜打更也好,扛包拉件也罢,我总归是不会让你饿着的。”叶林一听,阴郁的神色一扫而空,笑道:“你不会吧,怎么一下子便这般勤快了?”屠金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一本正经的说道:“白吃白喝了你这么久,虽说挨你打了不下少数,终归是不够的。”叶林听得屠金的话,笑得更是欢了,夕阳照进来,映得他的脸红扑扑的。
“我那可不能算做是打,你那可真的算做是白吃白喝,还白穿白住。你说吧,你打算怎么换?”叶林笑着问道,屠金想了想道:“唔,大不了我把挣来的钱全数给你,我要吃饭喝酒的时候你再给我。”叶林一听,连忙道:“这可不成,若是你一天给我一个小子儿,吃饭喝酒可不只这么些,那我不是亏了?”“怎么会这么少?”屠金完全不相信自己辛苦一天才挣一个小子儿,叶林这时早就忘了黄二牛等人的一干事情,心情就想夕阳那样美好,道:“别什么事都想那么好,当初我们打算捉弄罗圈腿他们的时候可想到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屠金想了想,不作言语,正所谓人算不如天算,什么事在没有结果之前任何人都不知道结果会是什么!
就在屠金出神的时候,叶林突然想到了什么,收了笑容,拍了一下屠金的肩膀问道:“诶,我来问你。”屠金回过神来问道:“什么?”叶林酝酿了一下道:“我要是当初没让你白吃白喝、白穿白住,今天你会这么想吗?”望着一脸正经的叶林,虽不知道叶林怎么这么问,但屠金还是想了想后慎重的点了点头。“为什么?”叶林紧追不舍的问道,屠金一下子被问得蒙了,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只是他心里觉得自己应该这么做,知恩图报是其次,最主要的便是……便是……一种感觉。屠金想来想去,终是摇了摇头,一脸茫然的望着叶林,叶林见得屠金迷茫的样子便笑着拍了屠金的肩膀道:“笨蛋,我们是朋友,为朋友付出是应当的。”
屠金听了也是傻笑着道:“对,我们是朋友。我们是朋友。”念叨着,屠金突然迷惑地问道:“如果我们不是朋友呢?”叶林听了,也是收住笑反问道:“你说呢?你还会这么想吗?”屠金又是想了想,望着叶林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