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现实就在眼前
一旦我能接受语文老师是一只老虎和人的结合体之后，我觉得，哪怕我之后在遇到更离谱的事情，我都不会觉得见怪了。
我们穿过足球场，几个学员用站在一堆你推我我推你的，其中一个人指责我手上拿的金色三叉戟，另一个人说：“就是他。”
大部分学员看着都比我大，他们的树妖朋友也都看着比林森木大。他们没有穿着林森木那样飘然繁琐的衣服，而是统一的红色联套运动服，树妖们布满树皮的大腿没有遮掩的露在外面，有的树妖大腿上还冒出一小节鲜嫩的枝条。我平常并不是很容易害羞的人，可是他们盯着我看的方式让我觉得很不舒服，我觉得他们好像在期待我会来一段唱跳rap之类的表演。
我扭头看到一幢宝塔状阁楼。四层楼高，鲜红色的圆木柱为支撑，金光流转的琉璃瓦片，房梁都是雕龙画风的装饰，每层飞檐上都蹲着几只异兽雕塑。我正在看阁楼顶部开着一个小窗口用一层红纱帘挡着，这时，有个东西吸引了我的注意。在阁楼顶的高窗内好像有个黑影正在拨动遮挡的红纱窗帘，突然间，我很确定自己正被注视着。
“那是做什么的？”我问李天山老师。
他往我指着的方向看过去，笑容顿时僵住。“没什么，只是阁楼。”
“有人住在那里吗？”
“没有，”他语气很坚决：“半点活着的东西都没有。”
我感觉他说的是实话，但是我又确定有东西在拨动红纱帘。
“走吧，云志。”李天山老师说，他慈祥声调现在有一点强迫的味道，“你还有很多要了解的呢。”
我们穿过蓝莓园，这里的学员们采了好多好多的蓝莓，还有树妖用芦笛吹奏者曲子。
李天山老师告诉我，宗内的作物品质很好，可以供应人间高端水果市场和五星级酒店的餐厅。“这些作物提供了我们在人间活动经费的来源。”他解释：“蓝莓呢，几乎没有人工成本。”
他说宗内的灵气会对果园的植物产生影响，当普通植物接触到灵气时，植物就会疯狂的生长，宗内有很多经济作物，但是长得最好的还是蓝莓。
我看着一个树妖吹口琴，他的音乐使一条条的虫往四方八面散开，远离了蓝莓的斑点表面，虫子看起来很像逃离火灾现场的灾民，而且在音乐影响范围内的蓝莓浑身散发出绿色的荧光，长得更加壮实了。我怀疑林森木能不能吹奏出这样的效果，不知道他是不是仍然在森林里，正在接受什么树妖长老院里长老们的臭骂。
“林森木不会有麻烦吧？”我问李天山老师，“我是说……他是个很好的护导者，真的。”
李天山老师叹了一口气，他脱下那件白蓝T恤挂在自己的虎背上，看起来像马鞍一样。“云志，林森木有一个远大的梦想，大到超越常理的程度。为了达到他的目标，他必须先成功的成为护导者，来证明他有足够的勇气和智慧，也就是说，他必须找到一个新学员，而且要安全的带他到达凡仙宗内。”
“可是他做到啦！”
“我觉得你说的对，”李天山老师说：“可是这不是由我门来判断，树妖长老院会做出决定，但恐怕他们不认为这次任务是成功的。因为，他在陪伴你回家的时候把你弄丢了，然后又发生了你母亲的，嗯……不幸事件。而且，当你把饕鬄杀死危险解除的时候，他是在不省人事的状态。这样的话，长老们可能会质疑林森木的勇气。
”
我很想反对，这其中没有一件是林森木的错。对此我也深感罪恶，假如我当时在公共厕所外没溜走，他可能不会惹上麻烦。
“他会有第二次机会吧？”
李天山老师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云志，这恐怕已经是林森木的第二次机会了，只从五年前他第一次任务出事后，长老们本来就不急着给他另一次机会。我曾劝他等久一点再试一次，毕竟他年纪还小……”
“他今年几岁？”
“哦，他差不多三十二岁了。”
“什么？但是他现在可是在读高一啊？”
“云志啊，树妖的成熟度是人类的一半，林森木现在和高中学生的程度差不多。”
“真可怕。”
“我觉得也是，”李天山老师赞通道，“无论如何，林森木是个晚熟的，还没发挥潜力的孩子，即使以树妖的标准来看，他连自然祝福的法术都还没学好。唉，他太渴望去追求梦想了，或许他现在得去找别的工作……”
“那不公平。”我说：“他第一次发生了什么事？真的那么糟吗？”
李天山老师很快的将目光移开说：“我们去绕一圈，怎么样？”
我并没有准备好要转移这个话题，这是，有个想法突然在脑中涌现，当李天山老师说到妈妈的不幸时，似乎并没有用“死亡”来说。这个想法在我脑中萌芽，原本是一点微弱的、希望的火光，然后逐渐成形。
“李天山老师，”我说：“假如世界万物都有神兽的影响的身影，还有山海经里的都是真的话……”
“是真的，然后呢？”
“那表示地府也是真的咯？”
李天山老师的脸色一沉。
“是的，孩子。”他停顿一下，好像在谨慎的选择遣词用字，“有一个地方是死后灵魂会去的地方，不过地府并没有十殿阎罗，它是由上古神兽九幽烛龙掌控，而且现在也不叫地府，叫地狱……但是在我们知道更多之前……我劝你将这件事赶出你的脑子。”
“‘在我们知道更多之前’是什么意思？”
“云志，走吧，我们去森林外围看看。”
接近森林后，我才了解森林有多大，至少占了山谷四分之一的面积。这里的树木如此高大繁茂，想象一下，这景象就像是从原始社会之后就没有人类在这里生活过。
李天山老师说：“这个森林藏了些东西，假如你想试试运气，记得要带武器防身，或者护身符保命。”
“藏着什么？”我问：“带武器？要防什么？”
“你会明白的。星期五晚上是令牌之夜，你有自己的剑和宗服吗？”
“我自己的？”
李天山老师说：“奥，你应该还没有。我想xxl号大小或许可以，等一下我会去宗管库一趟。”
我想问他，宗管库是什么地方？不过是在还有太多事情要想，所以我没打断他。我们继续走着，看了射箭场、可以划船的灵月湖、马厩（李天山老师似乎不太喜欢这里）、足球场、还有一个配备现代化设备的露天剧场、方形比武台，李天山老师说他们在这里举行武器竞技。
“竞技？”我问。
“以不同大殿成员为单位，组成队伍互相挑战。”他解释：“通常不会有生命危险。然后你看内边，我们也有餐厅的。”
李天山老师指着一个露天凉亭，是由雕花汉白玉圆柱构成主要结构，位于山丘上。从凉亭还可以俯视灵月湖，里面有十二个石制的野餐桌。这个凉亭没有屋顶，也没有墙壁。
“下雨时怎么办？”我问。
李天山老师看着我，好像这个问题有点怪。“放心吧，整个凡仙宗上方都有灵气护罩，外界干扰不到我们。”
最后，他带我去看大殿建筑群，一共有二十四座，坐拥一整个山体。大殿从低到高依次往山顶排列，三座在山底部，往上两边各有一排，每排都有三座。这些大殿，无疑是我有生以来所看过最奇特的建筑群了。
每个门上都有一个大大的烫金牌匾，除了这点之外，这些屋子没有其他的共同点。山腰上有一座大殿竟然冒出来支烟囱，像一件小工厂；近处的天心殿的墙上爬着番茄藤，屋顶铺着真的草皮；山顶有一座大殿看起来似乎纯金打造的，在阳光下金光闪闪，几乎无法直视。在山脚下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的广场，起见散布着神兽雕像、喷水池、花坛和一对篮球框（这让我不自觉的想去看看）。
在广场中央是一个由石条围起的巨大晶石，晶石内部好像有一团火焰在燃烧，就算离着还有一百多米，我都能感觉到它散发出来的温暖能量。
广场最前端的有许多巨大的麻布上面全是图腾，有龙的，白虎的，玄武的等等等等还有好多我没有见过的神兽模样。图腾之间搭配着粗大的圆柱，圆柱上也雕饰着图腾上面的内容。
我们踩在青色石阶上缓缓向山顶登去。一间一间的路过大殿门口。
“有的大殿怎么进出没几个人的，有的怎么人满为患呢？”
“这些大殿大部分都是按血脉划分的。”
我懂了，每间大殿都有专属神兽血脉划分，二十四栋大殿就有二十四种神兽。可是为什么有些大殿是空的呢？
我在第四排左边第一栋大殿门前停下脚步，是第十座。
这座大殿的大门雕满了龙，两颗栩栩如生的龙头衔着门环，。外墙是粗糙的灰色石材，上面装饰着一片片的贝壳和珊瑚，好像厚石板是直接从海床挖起来的一样。我推开着的门偷偷望进去，李天山老师说：“小子，我要是你，就不会这么做！”
在他将我拉回来前，我闻到里面传来盐的咸味，像是海边吹的风。内墙散发着珍珠光泽，里面有六个床位，上面铺着丝质床单，但完全不像有人睡过的样子。这地方的气氛如此哀伤寂寞，空气中也充满了寒意。
所以当李天山老师将手放在我肩上时，我很高兴听到他说：“云志，走吧。”
其他大部分的大殿都挤满了学员。
第十三栋大殿是鲜红色的，那栋大殿的外墙的油漆图的真是乱七八糟，就像直接将桶子里的油漆泼上去一样。屋顶上有成排带着鉤刺的线，有颗只看不出是什么动物的头骨挂在门廊上，我往里面看，是一群看起来很叛逆的小孩，有男有女。刺耳的DJ声响着，他们在掰手腕、吵嘴。最大声的是一个女孩，看起来大约十七八岁，她在黑色夹克里面穿着特特特大号的素色宗服。她给了我一个邪恶的冷笑，这让我想起了《扫黑风暴》里的反派孙兴的笑容，不过这女孩更高大，看起来更粗暴，而且她染着灰白色的头发。
我继续走，小心避开李天山老师的虎爪。“我们好像至今没有看到别的开明兽。”我观察到这件事。
“的确没有，”李天山老师难过的说：“我的族人们思想非常顽固，你没准可以在昆仑山上遇到他们，他们始终遵循守护昆仑山的祖命，不离寸步，所以你绝对不会在这里看到。”
“那老师您怎么会来到这里？”
李天山老师停了下来，好像这个问题让他感到困惑。“我也不知为什么我内心这么执着教导你们，甚至不惜背叛祖命，永世不得重回昆仑山。万古之前，在接到我的请求后，四个最强大的神兽都同意实现我的愿望，让我可以继续我最喜爱的工作，只要凡仙需要我，我可以就一直当英雄的老师。因为这个愿望我获得了许多……但也放弃了许多。不过，既然我还在这里，我就觉得我仍然是被需要的。”
想一想当了三千年老师的滋味，这绝对不会被我列入志愿清单的前十名。
“难道你从不觉得厌烦吗？”
“从来没有，”他说：“偶尔会觉得非常灰心，不过从不曾觉得烦。”
“为什么会灰心？”
李天山老师似乎完全不想再听到这件事。
“来，你看”他说：“白文静正在等我们。”
我在木亭遇到的乌发女孩正在看书，就在左边最后一栋天安殿的大殿前。
当我们走到她面前时，她用一种挑剔的眼神看着我，好像还在想我流了多少口水一样。
我想要看她正在读什么书，书里有各种衣服的图片，好像时装秀之类的图书里会出现的那些东西。
李天山老师说：“白文静，下午我有一堂射箭的课程，你可以带云志去吗？”
“好的，天山老师。”
“这是天安殿。”李天山老师告诉我，手指向门廊。“把这里当自己家吧。”
在所有大殿中，天安殿最像正常的中国古老的传统大殿，我特别强调“古老”这两个字，是因为门槛已经磨损，褐色油漆斑驳。在殿内上方有一个巨大的中国结。往里一转就跟进入大学宿舍一样一间间小屋进出着人。
我们停到一个屋前。
室内塞满了人，男生女生都有，看样子人数比床位数量还多，因为地板上竟然还有睡袋，看起来乱糟糟的。
所有小屋里的人都走了出来，向我指指点点。
李天山老师没有继续往前走，通道对他来说太拥挤了，不过来来往往的学员看到他都十分尊敬的站起来鞠躬。
李天山老师说：“那么，云志，祝你好运咯，晚饭时见。”
他往射箭场方向奔跑过去。
我站在门廊看着屋里的小孩，他们不再鞠躬了，所有人都盯着我、打量着我。我很了解这种惯例，我已经在够多学校里经历过了。
“内个新来的，”白文静催促着我说：“进去吧。”
我进门时很自然的跌了一下，让自己完全像是一个笨蛋。学员中传来一阵窃笑声，不过没人开口说话。
白文静宣布：“这位是青云志，刚到天安殿报道。”
“他是认领的，还是不认领的？”某人问。
大家开始吱吱喳喳交头接耳。
一个比其他人年长点的人往前走出来说：“注意，各位凡仙学员，这是我们聚集在这里的原因。云志，我代表天安殿所有成员欢迎你，你的位子在这个屋子里靠近柜子的那个地方，就在那里。”
这个人大约十九岁，看起来很酷。他个子很高、肌肉发达，留着板寸，脸上着亲切的笑容。
他穿着素色宗服上衣、一条七分裤和罗马式的绑带凉鞋。他的外表只有一个地方让人有点不安，从他的额头到鼻头上有一道粗粗的白色疤痕，很像是原来被一把利刃划过。
“这是金吴然。”白文静说着，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怪怪的，我瞥了她一眼。我赌一包辣条她脸红了，她发现我在看她，马上回复严肃冷酷的表情。“他现在是你的殿主。”
“现在？”我问。
“你现在还不是被认领的。”金吴然耐心解释：“他们不知道该把你放在栋大殿，所以先让你到这里来。天安殿是给向我们这些新生或是访客住的地方。我们的守护神兽是白泽，怜悯世人，允许所有人到他的庇护下。”
看着他们分配给我的那一小块地板，我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放在那里表示我的床位。我没有行李、衣服或是睡袋，只有这柄金色三叉戟。
我环顾着周围人的脸，有些人看起来阴沉而多疑，有些人呆呆傻笑，还有些人看着我的样子，好像在等待机会从我这里捞一钱。
“那我会在这里待多久？”我问。
“好问题，”金吴然说：“待到你被神兽认领为止。”
“这会花多少时间？”
所有人都哄堂大笑。
“过来吧，”白文静对我说：“我带你去看足球场。”
“我刚刚看过了。”
“快走啦。”
她拉着我的手腕把我拖出去，我听到背后传来天安殿的笑声。
当我们走出去十几步后，白文静说：“青云志，你要表现很优秀才行。”
“你说什么？”
她翻了个白眼，喃喃自语说：“真不敢相信，我竟然以为你就是那个人。”
“你有什么问题啊？”我开始生气了，“我只知道我杀了一只长了四胳膊四条腿的饕鬄……”
“别用这种语气说话！”白文静对我说：“你知道整个宗内有多少小孩希望获得和你一样的机会吗？”
“被杀的机会吗？”
“和异兽战斗的机会！你以为我们为什么要接受训练？”
我摇摇头。“你听好，如果我打败的那个东西真的是饕鬄，是故事里的那个怪物……”
“就是他。”
“那么我觉得这个世间应该只有一只饕鬄。”
“是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它已经死了啊，所以那些传说中害人的异兽不是杀一只少一只吗，所以……”
“云志，事实并不是，它们可以被杀掉，但是它们不会死。”
“ok，谢谢你喔，你说的可真清楚。”
“他们并不像你或我，他们就好像没有灵魂。你可以除掉它们一阵子，这阵子或许可以像你的一生那么长。可是，他们是原始的力量，李天山老师称他们为‘原兽’，因为最后他们还是会重生。”
我想起了冯老师。“你是说，假如我一剑杀了一个……”
“你说的是蛊雕……嗯，你的数学老师？没错，她没准现在正在某处活动呢，你只是让她非常非常非常恼怒罢了。”
“你怎么知道道冯老师的事？”
“你睡觉时说梦话。”
不过其实我并不在乎这件事。“先不管那些，为什么我必须待在天安殿？为什么大家要挤在一起？那里明明还有很多空床啊。”
我指着前几栋大殿，白文静的脸色变得惨白。“云志，这不单纯是选择大殿的问题，这还要看你的父母是谁才能决定，应该说……你的父母之一。”
她凝视着我，就好像我自己能想通一样。
“我妈妈叫吴忠霞，”我说：“她在胜利北街同福餐饮店工作，应该说她曾经在那边工作过。”
“云志，你妈妈的事情我觉得很遗憾，不过我现在指的不是她，而是你另一位家长，你的爸爸。”
“他可能死了，我对他一无所知。”
白文静叹了一口气，看来她想在其他人不路过我们身边的时候赶快把这件事说完。“你的爸爸没有死，云志。”
“你说什么？你认识他吗？”
“当然不认识。”
“那你怎么能说……”
“就因为我知道你这个人，假如你不是我们的一份子，你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你并不知道我的事。”
“是吗？”她挑起一边的眉毛说：“我敢打赌你从小会经历很多怪事甚至是生命危险，而且当你在生命攸关的时候就会爆发出一种常人难以拥有的力量。”
“你怎么会……”
“你尽管看起来肌肉不是很多，但是跟人打架就算是一对多也不会落下风。”
真想把我一脸惊呆的脸摘下来扔的远远儿的。“这件事又有什么关系？”
“将这些事兜在一起，就是一个明显的征兆。超乎常人的格斗技巧，那其实是你战斗力的本能反应，这在真正的战斗中让你存活下来。你的注意力并不是很集中而且总有一种恍惚，这是世界的遮蔽规则正在作用。此外，你的感官能力也比普通人好。当然，还有很多陌生人会想尽办法接近你，但他们大部分都是邪恶异兽甚至是深渊里的魔兽，没准下一个转角的黑暗就会把你吞没。”
“听起来，你……好像也经历过同样的事情？”
“这里大部分的孩字都经历过，假如你和我们不一样，那你根本不可能在饕鬄手中活下来。还有你吃的仙粉和月净水后身体开始恢复而不是死亡。”
“仙粉？月净水？”我一脸问号。
“就是那些让你好起来的食物和饮料。那些带有强大恢复力的食物只要一小指甲盖的量，足以杀死一个普通孩子，它会让普通人类的血液沸腾、骨头融化而死去。所以，面对现实吧，你是个凡仙，身负神兽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