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章 大梦仙死
哀哀叹·大梦燕
曲风恋红世，清燕舞高枝。
大梦流拂去，青翼阑珊回。
那庞大仙鹤掠过突兀尖峰角，回旋，在云雾中高升。
仙鹤上，那坐着个青袍仙人，些许云雾围聚在他身上，显得如梦如幻。
仙鹤冲上云端，保持在尖峰之上，面前是一座宏大的宫殿，鼎立立在尖峰之后的遥心顶上。
“去。”青袍仙人睁开眼睛，露出微绿的瞳孔。
飞鹤降在宫殿不远的相卒门下。
相卒门越有三十丈高，有柱无檐，两柱上雕刻着玄奇的符语。
轻轻翻腿跃下仙鹤，青袍仙人便一挥袖，让仙鹤离去，快步穿过相卒门，来到宫殿门口。
宫殿顶上抵着铭牌，语“三清宫”。
青袍仙人推开高出他三倍之余的双门，显露三清宫的净容。
硕大的遥心顶上被三清宫占领，而三清宫内，却整整有序地平铺着七千蒲座。
而只有清白，被典雅吞容的四方壁宇和穷高天顶可以观赏。
“见过大梦仙尊。”
“见过大梦仙尊”
“见过……”
……
已坐在靠外的仙士拱手向青袍仙人敬礼。
大梦轻笑，缓缓走过夹在重仙士中间留出的过道上。
途中不断有人向大梦敬礼，从仙士到仙徒，从仙徒到仙人，从仙人到有了铭谓的仙者……
大梦徐徐走到同心圆的深处，面前的蒲座越来越少。
“弋岚师尊。”身着深青色道衣的道人缓缓向大梦敬礼，
“大家等您很久了。”
“这不是，来了？”，大梦微笑道，只是片刻，脸上又回复了平静。
他似乎有些紧张？
【但愿，不要出事。】
直直走到圆心，那里围绕着三个蒲座，其中有两个都坐上了人。
“弋岚，来啦？”乌衣女子笑着看着大梦，“今天怎么这么迟？”
“大梦，本尊也是等你许久了。”棕袍男子直言快语，指向空着的那个蒲座，“准备开始吧。”
“雅雪。”大梦于那铺座坐下，“铁阳。”
“七千仙座，遥心三清，百载轮回，民道仙途，求万禾新旺，取九九玄阳，新……”
铁阳仙尊坐在铺座上，如往常一般念出这番开场。
以中心三仙尊为圆心，言语如波浪般荡入全部仙座的耳中。
“三清道会，五百载一轮，第廿一回，我铁阳仙尊……”
“我大梦仙尊。”
“我洛幽仙尊”
“集七千仙座，献百年道法，补天之失常，还地道有缺，保天地民安，逐邪祟害灾！”
一时，音高吞声，活络天地，七彩光色，集聚一心。
从弋岚身上冲出白色星芒，竟比铁阳洛幽二者还要浓厚。
见此，弋岚松了一口气。
看来，一切无事。
七千道不同颜色的光芒聚到同心圆的圆心，三清宫中心上。
环绕融合，最后却变成了一抹黑色。
不对！
弋岚抬头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难道……？
弋岚只能干看着头顶的异状，祈祷梦中的场景不要实现。
【黑云聚在遥心顶上，腐蚀了三清宫，天地退为灰色，被黑色吸取了色彩。】
【弋岚站在废墟中，相卒门的两根柱子全部倒下断成几节。他身上附着着黑色的炎火，来着虚空的目光与他对视……】
【黑色笼罩了世界，
闪现的惊紫色成为恐怖的象征，生灵涂炭。】
【小孩躲避着黑暗中的怪物，却无法躲过迷雾；成年人想要抵抗，群聚在一起，却是无人生还；老人想要逃亡，却被迫等待死亡……】
努力甩掉梦的回忆，苦笑了一下。
自己身为大梦仙尊，却害怕梦中的事物变为现实，还有比这更荒谬的吗？
光芒渐渐稀疏，空中的，黑色愈发亮眼，渐渐影响到了身边的空间，隐隐扭曲，挤压……
终于，当光芒彻底消逝的时候，弋岚瞬见站起，瞬移到黑球面前。
黑球的延伸触碰到了弋岚的长袍，瞬间蔓延上去浓郁的幽炎。
“弋岚！”，铁阳仙尊也察觉到不对劲，面对弋岚的动作却很震惊和愤怒。
“弋岚？”洛幽仙尊见此有些许疑惑，但还是相信弋岚不会做无理的事。
铁阳正要上去，弋岚就已经准备摧毁这个不祥物，手掌刚来到黑球的上面约半尺的时候……
黑球突然遁入虚无，消失在弋岚的手下。
“？！”，见此，弋岚皱眉，“怎么会？……”
“弋岚！你在做什么？”
铁阳瞬见上来扣住弋岚的衣领，招拳欲打。
“等！”，弋岚躲开铁阳，突然回想起梦中的一个片段。
【一个从黑暗中穿出的不可言述的邪物手中举着类似黑球一样的玄妙的能量体，它似乎奸笑了一下，将能量体埋在空间里，消失不见……】
【一众人被邪物引到一个地方，然后在突然间，爆炸……黑雾侵蚀，虚空破碎，伟大邪物……】
“快走！！！”，弋岚用尽全力嘶喊，拉住铁阳却被他一手排开。
“你到底想做什么？弋……”
突然，原本黑球消失的地方凸现一只由虚幻的黑色组成的手，将黑球丢出来，颇似梦中的那个能量体……
那能量体被抛出，它安静了刹那，突然膨胀，将铁阳包裹在里面，然后散发出庞大的黑色光芒。
弋岚被迫从空中落下，面容紧迫地看着空中那团。
这威力不足他们交上去的十分之一，剩下的去哪儿了？
三清宫内的仙座无一不是惊鄂地看着，洛幽来到弋岚身边，“这是怎么回事？铁阳他……”
“死了。”，弋岚头也不回，手指向天上的那物：
“这天地，不会安宁了”
…………
……
十年后。
弋岚和洛幽站在遥心顶上。
经过抵抗，这里倒还没有变成梦里的样子。
“把现在还活着的仙，都聚起来吧。”
“到……那地步了吗？”
“嗯，没有其他的办法了，我有预感，明年，它们又要来了。”
“我们，撑不过明年么？……”
“撑不过。”
“原来如此……我知道了，明天就组织，最后一次大会。”
“等等，如果可以的话，让那天晚上，人们都睡个好觉吧，就告诉他们，后天没有怪物了。”
“……嗯，走了。”
看着离去的洛幽，弋岚叹了一口气，“这，是我最后的办法了……”
…………
……
次日夜，约有一千七百零一位仙来到了遥心顶上的三清宫。
其中小仙居多，且都是年轻人，而大仙却都是年老的老者，身心力疲。
看着稀少的仙，弋岚叹了口气，拉住洛幽的手，“开始吧，就把这次当做最后一次见面吧……”
洛幽复杂地看着弋岚。
这是他第一次牵她的手，说着最后一次的话。
“好。”，洛幽跟着弋岚走到所有仙座都可以看到的地方。
“我是大梦仙尊。”
看着他们，表情严肃，“如今，恶物横行，生灵涂炭。人民身居不安，百姓满世躲藏。诸位，你们看到了吗？”
弋岚沉重地看着他们，“明年，撑不过明年了……”
“我，大梦仙尊，在这里拜托诸位了。”
“这个世界，需要你们。”
弋岚对着一众，深深地鞠下一躬，安静的等待他们的回答。
许久的宁静，他们经历了愤怒，紧张，惊吓，惶恐等情绪，最后冷静下来。
“要怎么干？”
“要怎么搞？”
“要怎么救？”
底下众人纷纷询问。
弋岚开心地笑了，“还请诸位稍等一下，亥时末子时初，要诸位和我一同构建大梦统阵，献祭毕生修为，进入一千年前的轮回，寻找破困之计。”
“一千年？为何是一千年？”，众下仙座有一人问道。
弋岚苦笑道，“因为我道行不足，只能够送诸位到千年前。”
“可，千年时间何去寻找破困之计？”，又有人问道。
“这，便要看诸位的厉害了。”弋岚笑道，“一切，还都托付与诸位了。”
先又是一阵沉默，直到弋岚开口，“诸位可先准备好轮回的传承带入轮回，可快速回到巅峰时期，只是需要寻找，莫要寻不到，否则会有所拖累。”
“那好，老夫便随大梦仙尊拼一道！”，有一素衣老子率先呼应道。
“还有我！”
“我……”
……一众人看着弋岚和洛幽，眼中发着金光。
还有一柱香的时间，众人们都整装待发。有把传承装在罐子里的，还有把传承放在空间行李里的，各种各样，层出不穷。
不久，时辰到了。
“诸位！”，弋岚严肃地站在中央，“准备大梦统阵法！”
在这五分钟里，弋岚告诉了众人基本的站位。
因为预想人数不明的关系，十年里研究这个阵法光是为了兼容性就花了七年。
“时如大梦，梦如大爱，为生救世，天语梦缠，牺有仙道助，大道轮兮时轮还清三！”
众人脚下浮现玄妙的阵符，包围一众人。
阵法的作用下，飞光从脚底漫上，化为流光进入时间的循环。
只是那传承无序地飘动，不会随降世的地点重合，而是散乱与那个时间线的各处。
飞光出现在洛幽身上，渐蔓延到躯体，脖子上。
洛幽不舍地看向弋岚，想说什么，却只让弋岚读出了个口型：来世见。
弋岚只是叹气。
见所有人都流逝了，弋岚才挺直身子，飞到天空深处。
在研究阵法的时候他刻意延长了他的“流逝”，可以多看看这个世界。
来到宁安城的上空，看着百家灯火在深夜熄灭，灯火阑珊的屋子里有人辛苦工作……
这是个是最坏的时代啊，要面对那些怪物……
感叹着，弋岚在空中一己之力布下玄奇阵法，使用残余本源最后吸纳百家的梦气——他打算在轮回前玩个大的。
感受到指间飞来的光，“是时候了。”
弋岚携着百家的梦气，快速充如这个大阵，他打算用这个来穿透虚空，提前找到它们所在。
弋岚轻踏一下，开启大阵，然后像是踩在水里，“融入”了阵法。
大阵骤然缩小，缩入空间中，然后遁入虚空。
阵法犹如一个质点，在虚空中浮行。
…………
……
“啊！”
张知余在掉落时发出了人生最后一声惨叫……
飞机直直砸落在田地上。
原因是飞机上上了劫匪，机长副机长被杀了，而且机上没有人能反抗。
劫匪操作失误，没能完成计划，导致“降落”在田园上。
张知余最后想的是：这劫匪不会是911的拙劣模仿者吧……真timi倒霉！
火光冲天，没有意想中血肉飞溅的情景，只是都被烈火包围。
张知余，死于飞机坠毁……
黑暗中，张知余这个概念逐渐模糊……
不知哪来的光亮，浅浅地留住了他的一些存在。
只是，现在他也不知道他叫什么了。
张知余化为意识光点，消失在原世界。
…………
……
虚空中，化为质点的阵法漫无目的地移动，弋岚也不知道它们到底在哪里。
但是，他的时间不多了。
飞光已经蔓延到他的手腕。
过了一会儿，忽然阵法好似撞到了什么。
弋岚小心翼翼地操纵着阵法，又一次接触前方，只是这次没有了前一次的强大阻力。
阵法渐渐融入这个“东西”。
…………
……
“我？”
“我……我是什么？”
“这里是什么地方？我在干什么？”
张知余化为的意识光点来到了一片奇怪的地方。
脑子里的大部分意识记忆因为肉体载体的储存，失去了97%，剩下的3%只保留了他的性格和片段词语和知识。
“天堂”一词忽然闪现，但张知余却又联想不到剩下的内容。
他不知道，他忘记了。
但奇异的是，他竟然渐渐看到了周围环境的模样。
全是光芒，云朵和仙女并集。
环绕的金莹丝带漂浮在仙女身上，而仙女们则围绕在这个意识光点的身旁。
“你，赎清了生而为人的罪过。允许你上天堂。”
身前是身着朴黄披衣的上帝，面挂慈祥与欣慰。
本能地，张知余感觉到很不自在，却又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对。
“谢谢你，不过你是谁？”
“我，是万物的造物主，是神，是上帝。”
“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天堂，可怜的赎罪的羔羊，快来吧，别再去想，神会眷顾你的……”
张知余本能地又想要摇头，却发现什么都办不到，于是在心里摇头——他不信这个。
“那么阴曹地府又是什么？”
“阴曹地府？这……”
不及上帝回答，张知余眼前的场景又忽然变化了。
不念其他诡异奇特的建筑和人影，只见那最大最高的城楼上写着：酆都。
一种贴切的阴凉传入意识，他发现这里似乎也有许多光点，甚至是密密麻麻。
远处还可以隐隐约约的看到鬼差在丈量鬼魂的三围……
感觉到不舒服，但却又比那个天堂亲切，张知余心中摇头，努力挖掘残余的词汇。
接着，随着三四个词语的想出，周围的环境也随之变化。
就算张知余没脑子了，也能推出这个地方很奇特，似乎能带他去任何他能用意识想到的地方。
只是因为遗忘太多，知识太少，推不出原理，挖出最后两个词语“三途河”和“彼岸花”。
……………
……
进入那“东西”后，阵法逐渐崩解，弋岚急切地想要回去，却发现已经寻不见原来的出处。
只能四处极速飞行，寻找可以保护和落脚的地方。
“还没找到……”
飞速移动中，阵法质点突然不受控制地被吸入一处地方，那里漆黑诡暗，不见光彩，只能够隐隐听见流动的水声。
“这是哪里？难道是怪物的……”
弋岚疑惑地在冲刷下四处旋转，在前方看见隐约的河道。
正是吸力的方向。
……………
……
隐约的模糊的雾气遮挡了张知余的视野，向前许久才冲出迷雾。
奇怪，先前从没有过这样的。
张知余警惕起来，四处张望。
却只见一条河和两边岸，自己在其中的一边，转头发现背后全是雾，地上全是盛开的花朵。
这就是三途河么。
张知余用“身体”的边缘触碰地上的花朵，这花开的奇怪妖艳，这里开着花不见叶，对面的只有叶不见花。
这大概就是彼岸花了吧……
忽然，张知余似乎看见从三途河的上流飘下一点星光。
那星光要比他来的小，却十分活泼，四处移动来抵抗水流的冲击。
见到岸，那小光点似乎是见到了张知余这个大光点，向他这边的岸上跃过来。
星点两番跳跃，才带着水色鱼跃到岸上。
那星点恍地碎裂，化为迷烟飘散而去。
“？”，张知余顿时无语加上无语，无可再语。
“咦？这是……这个又是什么？”
弋岚忽然出现在张知余面前，四处观望又疑惑地看着他。
“我糙！这哪来的人？没腿没手就剩个头和……？”
张知余吃惊，忍不住叫了出来。
弋岚也吓了一跳，却是对此更为好奇了起来，这个小光球可竟会说话？
“你谁？”，张知余问。
“弋岚。”
“你……咋这样？”
“你为何这样？”
“哦，死了，莫名的就这样了，啥都不记得……”
“我快死了，不过……咦？”
“怎么了？”
“我好像……真的得死了”
弋岚刚刚才发现，自己和那边的因果时间线的联系断掉了，现在他依旧被飞光吞噬但却不能进入轮回。
“什么意思？”
“不说了，你能跟我讲讲……哦，差点忘了你不记得了。”
“……”，张知余表示很无奈。
“那，你能够帮我一件事吗，如果你是这样的存在的话……”
看见这个意识光球，弋岚忽然有个想法。
“什么？”，张知余对于现在这个状态已经躺平了。
反正也没事干，脑子里那点东西什么都做不了，还不如听听这个“朋友”想要他帮什么，也许能有些有趣的。
“我帮你回复一些记忆，给你我的记忆，然后你帮我去一千年前度过我们世界的劫难，可好？”
“你能办到？”
“不知道，试试。不过只有一此机会，所以……”
“就算失败了我也会帮你的。”
……
“为什么？”
“因为你现在是我唯一的，额，朋友？是这样说的吧。毕竟现在我脑子里就只认识你一个人，不算上上帝话……”
说完，才发现这是个病句现在他是没脑子的……
“呵，对呀。……谢谢你，朋友，我们开始吧。”
弋岚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碰到这样的“人”，轻笑一下，身体向前倾斜。
弋岚将头抵在光球上，念着奇妙的意法，金灿的光芒从头顶突现，开始与飞光抢夺他的身体。
最终金光抢夺了他的整个头颅和脖颈，夺取了一半的身躯，凝为一珠庞大的晶球。
它将张知余的意识光体包容住，将一切知识和记忆充入张知余的意识中，同时将未完全摧毁的意识逐渐恢复，不过可惜他先前有些记忆和知识被完全摧毁了，没法复原，只是补齐了他的人格和语言认知系统。
“弋岚，大梦仙尊……呵呵”张知余苦笑。
现在他知道了，原来自己接到了怎样的大任。
原来说不要随便答应人家是对的。
张知余自嘲着。
但，如果再让他选，他还是会选择这样。
不仅是因为弋岚还是因为他，或是因为那个世界的万万人……
现在，大梦仙尊，弋岚，真的死了。
但，他却依然还活着，以张知余这个载体，传承他的意志。
现在，张知余要寻找怎么出去了。
脑中弋岚留给了他轮回的路，只要出去就好了。
…………
……
一年过去了。
金色意识光球还在虚空中移动着，寻找离开的出口。
只见，灰暗的雾不知从哪里飘来，那样子颇像弋岚记忆中的恶梦。
那团雾，吸引了张知余，又见它似乎撕裂开了一个缺口，钻入了进去。
张知余随着那团雾，钻入那道虚空中的缺口，通向某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