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棂下偷听

第五十二章、棂下偷听

太阳已经快要完全隐入地平线,天色也渐渐由白转黑。再过一个时辰,天色就会完全变黑,到时候,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清,就算有着月光和白雪的映衬,想要找人,只会比白日更加困难。

看着越来越黑的天色,竹青不由在心里祈求起佛祖来,他希望佛祖能够大发慈悲,千万不要让洛轻寒出什么事才好。

当太阳隐入地平线的那一刻,竹青终于找到了洛轻寒。

此时的洛轻寒和夜魅两人一个因为冷而被冻晕了过去,而一个则因为伤势太重,再加之风雪侵袭,这般双重刺激之下,支持不住,晕了过去。可即使是这样,夜魅还尽可能的用自己的身体给洛轻寒取暖,希望能把自己身上的热度传递洛轻寒。哪怕只有一点点。

看着那个脸色苍白胸前一大块血迹的女子,竹青再一次感觉到了害怕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上一次,她挡在他面前,虚弱不堪,鲜血淋淋。这一次,她躺在他眼前,昏迷不醒,浑身冰凉。

他走过去,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洛轻寒身上,将她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不停的给她的双手吹着热气,给她暖着冰凉的四肢。

“轻儿,醒醒,醒醒。”

可能是感受到了温暖,迷迷糊糊中,洛轻寒感觉到有人在叫她,而且声音听起来还很熟悉。她朦朦胧胧的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叫了声“阿竹”便又晕了过去。

还好,人还活着。

次日巳时,洛轻寒才悠悠转醒。

“渴,好渴。”

守在一旁的弋泠歌听到洛轻寒说口渴,立马端了一杯温水递到了她的面前。咕噜咕噜一口气就全喝了,洛轻寒就嚷嚷着还要。弋泠歌无奈,只好又给她倒了一杯。

昨日,当他找到山洞时,就见竹青脸色阴沉的抱着洛轻寒。他的禅衣覆在她身上,将她整个人都包裹在天青色的袅袅檀香里。而他则紧紧的抱着被他包裹着的她,恨不能将自己全部的温度都传递给怀中的那个人。

而在他们二人的另一侧,则躺着不知生死且无人问津的夜魅。

当下,他们二人便一人带着一个,回了休院的客房。

洛轻寒还好,只是被冻得晕了过去,可是夜魅却几乎去了半条命。

回到寺庙,竹青自然不能那么堂而皇之的进出香客的休憩的院子,就更别提亲自照顾洛轻寒了。所以,当洛轻寒醒来后的第一眼看到的人是弋泠歌时,就以为救她的人是弋泠歌,而昨天她迷迷糊糊中看见的人也是他。

“阿雪~”刚喊出这两个字,洛轻寒的肚子就不合时宜的叫了起来,她只好捂着肚子对着弋泠歌尴尬一笑。

弋泠歌也被洛轻寒肚子饿的叫声逗乐了,他伸出手,轻柔的抚了一下洛轻寒的头,随后便出了厢房。不多时,就反了回来。只见他手上多了一个托盘,盘上放了一碗白粥和一叠雪菜,还有一个素菜包子。“就知道你醒来会饿,所以特意让斋堂的师傅留了一些白粥。”

可洛轻寒见到这样体贴的弋泠歌,心底就越发沉得厉害。无论什么时候,阿雪总是这么体贴,可自己却放着这么好的男人不要偏偏喜欢一个把她当作花草树木鸟兽虫鱼同等视之的竹青。洛轻寒觉得,自己还真是有些犯贱。

“对了,夜魅呢?怎么样?”

“你放心,他已经没事了。伤势虽然严重,但我已经替他看过了,不会有事。再晚一点就会醒了。”

“那就好。”

想到那一场不知道是针对他们二人中哪一个人的刺杀,洛轻寒还是忍不住一阵后怕。若非夜魅拼死护住她,估计她已经被那人一剑穿胸。现在听到夜魅没事,她也算放心了。虽然她此前是对夜魅有些敌意,但两人也毕竟共过患难,从前的那些恩怨,到此刻,早已经烟消云散。

“我去隔壁看看他。”

得知洛轻寒平安归来的消息,花娘在担忧的同时心中也松了一口气。若不是为了弋泠歌,她是不会如此做的。她心中明白,若是乾夜想要对付弋泠歌,不管有没有洛轻寒这个因素,都是要对付的,只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其实,说到底,她到底还是有些嫉妒洛轻寒的。虽然她们是好友,她也是真心喜欢洛轻寒,可是凭什么这个世界上的男人都喜欢洛轻寒?不说乾夜,单就弋泠歌,那是她藏在心中最深处的爱恋。

从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起,她就喜欢上了弋泠歌。

在花石山的那几年,是她生命中最快乐的时光。

虽然她一直都知道在弋泠歌心中,她是师妹,是知己,可是在洛轻寒没出现之前,弋泠歌的世界里只有她一个女子。他们一起弹琴听曲,烹茶赏雪。她一直以为,就算成不了他的枕边人,她也会是他身边的唯一。

可没想到......

虽然她现在成了皇上的女人,可是她没有忘记自己进宫的目的。

当她知道乾夜已经知晓弋泠歌真实身份的那一刻,她就明白,乾夜从未完全的信任过弋泠歌。现在还好,可若有一天乾夜真的当上皇帝,不知道会不会顾念着和弋泠歌的兄弟之情。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尤其弋泠歌还是那样优秀的男子。

至于洛轻寒,乾夜既然能为了她派人去杀竹青,那么会不会也有一天这样对待弋泠歌?毕竟,弋泠歌的情,她看的分明。

所以,一念之间,她才动了杀心。

如今,既然她安排的人没能杀了洛轻寒,那便只能说明她命不该绝。不管是她真的不忍对洛轻寒下手还是顾念与弋泠歌之间的情谊,又或是怕到时候乾夜知道她的所为之后将罪责迁怒到弋泠歌身上。总之,这样的事,她便不会在做第二次。

既然如此,以防万一,那么她便只有将弋泠歌的身份告诉皇上,请求皇上能够在暗中保护弋泠歌。

想至此,她便立刻唤了芳草进屋。“芳草,皇上如今在哪儿?”

“回娘娘,皇上今日一早便去了旁院,听说是去找了善大师下棋去了。”

“你去告诉皇上,就说本宫有事找他。”

芳草躬身应是。

自从花娘怀有身孕,皇上便晋了她的位分。如今,她已经是静妃了。在宫里,只有嫔位以上的妃嫔才能自称本宫。

“算了,还是本宫亲自过去找皇上吧。你去一趟雪公子那里,看看清雅郡主醒了没有。若是醒了,便回来告诉本宫一声。顺道去给雪公子带句话,就说请他申时到后山一见。”

“是。”

吩咐完芳草,花娘便去了旁院。

此时,正坐在禅房与皇上下棋的,不是佛云寺主持了善大师,而是他的弟子——竹青。

整整一盏茶了,竹青捻在手中的棋子却没有半分动静,那双修长洁白的手就这么滞在半空之中,不上也不下。

皇上眼眸微眯。

这已经是竹青第三次发呆了。不过才一个时辰,他已经发呆了三次,而且一次比一次时间长。

“既然你心不在焉,那今日的棋局就到此吧。”

竹青这才回过神来,脸上露出愧色。

皇上之所以在花娘说想出宫到寺庙为肚子里的孩子祈福时一口就答应了,还陪同花娘一起,不过是为了能来佛云寺看一眼自己的儿子。竹青不愿意公开身份,又不想现在的生活被打扰,毕竟这么多年他都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实在不忍心勉强于他,只能一步一步来。

如今,还是借着妃嫔怀孕的由头,才能名正言顺的来佛云寺看一眼儿子,皇上哪能不郁闷。可竹青倒好,这才下了一个时辰的棋,就三番五次的神游天外,完全没有把他这个父亲放在眼里。原本是想训斥两句的,但一想到这些年对竹青的亏欠,只好又忍了下去。

“前日看着还好,昨日一天不见你人影,怎么今日就心事重重的。青儿,你这是怎么了?”

轻儿?刚走到禅房前准备推门进去的花娘顿时止住了脚步。

洛轻寒怎么会在这里?她是什么时候醒的?怎么会和皇上待在一个屋?皇上又怎么如此亲切的称呼她?难道皇上看上了轻儿想纳她为妃?那皇上这么容易就答应她出宫来寺庙上香并且亲自陪同的目的竟是为了轻儿?

花娘脑子里闪过无数个疑问,但是却都不确定。

这时,屋内又传来了皇上的声音。

“是不是昨日发生了什么事,能否告诉父皇?”

父皇?

花娘又是一惊。她没想到,洛轻寒竟然是皇上的女儿。难怪乾夜殿前请旨赐婚时皇上生气至极,难怪洛轻寒说要一纸圣旨皇上立马就允了,难怪皇上封洛轻寒为郡主。

可是,既然洛轻寒是皇上的女儿,那为什么皇上不直接昭告天下,册封公主,反而只是给了个郡主的头衔?如今更是借着她的名义来佛云寺瞒着众人偷偷和洛轻寒见面?这其中,又是何缘故?

一连串的疑问让花娘的脑子一团乱,不明白究竟是个什么情况。所以,她决定留下来听一听他们的对话,看能不能从他们接下来的对话中听到些什么。

正当这时候,屋内却传出了另外一个男声。

“昨日,轻儿去了后山,却遇到了身怀武功之人的追杀。若不是她的护卫舍命相互,只怕她已经凶多吉少。”

这个声音,怎么听起来这么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花娘一边想着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一边注意着屋内的动静。

“你之所以心不在焉,是因为那个丫头?”

竹青没有否认,因为在弋泠歌跟他说了洛轻寒心中有他时,他本就不安定的心又动荡了起来。昨日在山洞中找到她时,他就已经确定自己确实是动了凡心。

见竹青不语,皇上这心里是又高兴又担忧。

高兴的当然是因为他这傻儿子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心意,如此,他便离红尘更近一步,也离他更进一步。

说到底,皇上还是希望竹青能够陪在他身边的。若非如此,当日他又怎么那么轻易的就封了洛轻寒一个郡主。

可是他同样也为竹青担忧。

乾夜是他所有儿子里面最像他的,有野心,有谋略,是他百年之后帝王的不二之选。况且乾夜母妃一族在朝中也没有什么势力,也就不会造成外戚独大这样的局面,这也是他当年除了淑妃最喜欢德妃的原因。

可现在却是他们兄弟两喜欢上同一个女子。这事,可就难办了。两个儿子皆是他喜爱的女子所出,且又都自幼丧母。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不能厚此薄彼。

乾夜自小就在皇后膝下长大,见多了尔虞我诈和阴险毒辣的争斗,若是到时候乾夜为难竹青,那又该如何?古往今来兄弟反目自相残杀的例子并不在少数,可皇上却不希望这件事发生在他的儿子们身上。这也是为什么在竹青表明不愿意恢复皇子身份时他秘而不宣的原因。

朝廷之事波云诡异,竹青又是个无心的,选择不公开才是对他最好的保护。

躲在窗棂下面的花娘实在没有想起来正在屋中与皇上对话的人是谁,所以她决定冒一次险。

她双手扒着窗棂的边缘,小心翼翼的将头一点一点的往上探,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里面的人发现了她的踪迹。

等到她看到那个坐在皇上对面一身天青色禅服的身影时,脑子里忽的就是一震。那人竟然是竹青,坐在皇上对面的人是竹青。竹青,青儿?难道说竹青是皇上的儿子?

“既然你今日能在这儿陪朕下棋,那就说明小丫头没事。既然如此,你又为何满面愁容?还是说你喜欢她,但是因为自己的身份,所以不知道该怎么办?”

虽是询问的语气,但皇上话语中的笃定,却是让竹青猛地抬头,看向皇上的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看着这个样子的竹青,皇上突然就有些得意的笑了起来。

“怎么,想问朕是怎么看出来的?”

竹青没有做声,只是点了点头。

“傻孩子,父皇是从你这个年纪过来的,又怎么会不清楚。当初在皇宫时朕就看出来你对那丫头不一般,只是你自己当时还尚不知晓。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是身在其中不自知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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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子衿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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