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如今后悔,已是晚了
山道难行,马车颠簸。
日光穿过枝叶稀稀落落洒在马车上,车帘被卷起,只余一层薄薄挡蚊虫的绢纱。
孟清和昏昏欲睡,却又绷着不敢睡。
三个人的车厢,多少有些拥挤了。
孟清和甚至怀疑,叶季白羞辱安阳公主那一下,是不是故意的,就是为了找个理由蹿到她车上来?
这辆马车原本是用来堆放衣裳首饰的,里面的坐席都被撤了去,后来安排给孟清和使用,因考虑到要在车上过夜,便在空荡的车厢铺了木板,改成了矮榻。
榻上铺着软垫竹席,孟清和与贺书凡一人靠着一边车壁,中间放点包袱软枕什么的,躺着并不拥挤。
但是此刻软枕变成了叶季白。
三个人并排靠坐着,画面清奇,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好在三个都不是脸皮薄的人,除了马车颠簸时的肢体接触让人感到颇为不适,暂时还没什么让人不能接受的地方。
叶季白双手环胸,阖眼养神。
贺书凡索性背对着叶季白蒙头大睡。
小白蛇被挂在窗绳上,几度醒转,张嘴要去咬贺书凡,贺书凡每每察觉,便掀了薄毯将小白蛇一巴掌拍晕过去。
孟清和骂他:“你看也看了,抱也抱了,你不说负责任,你还打它,你算什么男人?”
贺书凡哼哼:“我晚点还要拿它炖汤喝了滋补身子呢。”
“毒不死你。”
“笑话,区区一条蛇能毒死我?”
孟清和用胳膊捅了捅叶季白,“你知道他的小名叫什么吗?”
“不许告诉他!”贺书凡一骨碌爬起来,伸手就要去捂孟清和的嘴。
动作太大,直接趴在叶季白身上。
孟清和抬脚去踹贺书凡:“起开,他心脏不好。”
孟清和越是这般紧张叶季白,贺书凡越是反骨丛生,一身的反骨在叶季白身上扑腾,抽风一般。
可把孟清和心疼坏了,当即摘下窗绳上的小白蛇,对着贺书凡的屁股一顿狂抽。
贺书凡捂着屁股翻滚到车壁旁,疼得龇牙咧嘴,“清和,你好狠的心,咱们那么多年的交情,竟抵不过叶季白这个小白脸?”
孟清和额角突突直跳,她就知道三个人挤在一个车厢里会出事。
叶季白缓缓睁开眼睛,懒懒睨了贺书凡一眼,“你拿什么跟我比?”
“你一个连雷劫都渡不过的小趴菜有什么资格跟老子比?”
“你活不过这个秋天。”
贺书凡气得发狂,说出来的话也不经脑子:“我和清和从小相识,感情深厚,她可以为我做任何事,包括接近你。”
孟清和心底一惊,不敢去看叶季白,心里将贺书凡骂了个狗血淋头。
叶季白眸光微黯,淡淡扫了一眼孟清和,又转而看向贺书凡,冷漠道:“你活不过这个秋天。”
“你……”
孟清和就差将贺书凡踹下马车了,“你快闭嘴吧,不然你可能真的活不过这个秋天了。”
她也懒得劝架,将小白蛇丢给贺书凡,脸朝着车壁躺下,闭上眼睛。
贺书凡瞪了叶季白一眼,将小白蛇挂回窗绳,也转身朝着另一边车壁躺下。
叶季白偏头看着窗外斑驳的日影,微微蹙起了眉头。
孟清和接近他,是为了替贺书凡找龙骨救命。
得到龙骨之后呢?
叶季白手指不自觉收紧,他的目光落在孟清和单薄的侧身,渐渐西斜的日光在她衣衫上留下温暖的光斑。
那光随着树影摇曳、随着马车晃动,徘徊不定,看似一直在她身上,却总也捉不到。
就像她这个人一样。
叶季白的目光忽而变得冷厉,一如在遇到孟清和之前那无数个日夜。
孟清和困意来袭,朦胧间感觉被揽进一个温热的怀抱,一条手臂从她颈下穿过,又一条手臂搭在她腰间。
似乎觉得不满意,搭在腰间的手上移,绕到她胸前,捉住她的手,与之十指相扣。
叶季白将脸埋在孟清和颈间,低喃道:“我给过你机会的……是你自己要跟来……”
孟清和迷迷糊糊间往后蹭了蹭,“嗯?”
叶季白却是不愿再说了,轻声道:“睡吧。”
……
从千泽城去帝都,紧赶慢赶,也须得半个多月的路程。
安阳公主自那日落水之后,变得安静了许多。
孟清和找她聊过,她只管和从前一样,莫要去招惹叶季白,便会万事无忧。
哪怕是到了帝都,孟清和也有办法让她活下去。
若是她不想再待在皇宫那个囚笼里,孟清和可以带她出宫,不管她想去什么地方,往后余生,不敢说舒坦喜乐,至少这条性命可以保住。
安阳公主给孟清和磕了头,之后整日闷在车驾中,即便是半道休息,她也极少出来活动。
贺书凡最近盘蛇盘得很是上头,偶尔与叶季白斗嘴,并不觉路途遥远枯燥。
倒是孟清和,时常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好几次发呆的时候,不是烤焦了鱼,就是打翻了瓦罐。
贺书凡吹着她被烫起水泡的手指,心疼极了。
“清和,咱们走吧,别去帝都了。”
孟清和摇头,“我必须去,现在已经不只是龙骨的事了。”
她必须想办法阻止叶季白铸成大错。
可她实在想不好要如何做,叶季白这人认定的事,岂是那般容易改变的?
“你觉得叶季白会听你的话?”
孟清和再次摇头,“真到万不得已,刀剑相向也不是没有可能。”
贺书凡不再劝了,他知道孟清和愁的正是这个。
她不想与叶季白为敌。
缠在贺书凡腰间的小白蛇吐着蛇信子,瞅准时机朝孟清和的手指扑咬过来。
从车窗疾射出一片树叶,打在小白蛇的脑门上。
小白蛇当即晕了过去。
贺书凡与孟清和同时朝车窗看去,风吹帘动,不见人影。
“他对你……”贺书凡叹,“清和你该早做决断,叶季白的性子,若是认定一个人,只怕容易走入极端。”
孟清和何尝不知道,以叶季白的性子,原是很难陷进一段感情、喜欢上一位姑娘。
若不是她……
她也没想到自己招惹的是这么一个煞星,如今后悔,已是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