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一章 血汗路
“猪苦胆、黄连面、没娘孩子、光棍汉”，这是农谚，民间常说的俗语“四大苦”。
农村杀猪的时候必须小心完整地将胆从猪体内取出来，如果破了，那猪肉也会变苦，由此可见猪苦胆有多苦。
大坝河人的苦日子因没有路，干啥都是靠肩扛背挑，苦了一代又一代。
那是1992年吧，三原乡还没并到三茶乡的时候，县城的公路通到三茶区，三茶区到三原乡只有一条伐木临时修的机耕道，一如夏河水就冲毁。
1992年的大坝河积极响应三原乡集中力量修路筑田，都具有历史性、里程碑的意义。
乡党高官，姓谈，名树贤。一张通知全乡村民都集中动起来。每家必须出劳动力。4个劳动力的抽2个，三个也抽2个，2个抽一个，这是命令，一律不得推诿，全天候参加修路工程，吃住自己解决。
全乡42个村民小组，几千人筑路工程按抓阄的办法分段包干，运气好的挑到没有岩石的地段，这么村村支书就被村民捧起来举高高。
总不能个个都运气好，大坝河杨书记就是这个倒霉蛋，偏偏抽到距离远的石灰石、花岗岩路段。
大坝河村民就没好脸色了，背地里翻杨书记的祖坟十八代不晓得多少遍。
无论是背地里翻祖坟，骂娘，这是上面定的规矩，遇到了硬家伙，只能崩着牙接着。哪怕崩掉牙，也得撕开这到口子。
三茶公路开工的号子撼天动地，没有机械化工具，打爆破眼都是人工。
一人抱着一米多的钢钎，一人抡起大锤，一锤转动一次钢钎，就这样最深的要换到两米的钢钎，一个炮眼少说得抡个几千锤吧。
劳动人民的苦是身体的苦，是科技落后，经济不发达，缺乏现代化工程机械的苦。
三茶公路地处摩天岭与龙门山脉交接地带，地势南北高、中东低。境内最高点位于南部边缘的马鞍山，海拔2034.6米；最低点位于西南边缘的两河口，海拔758米。
三茶公路要穿过马鞍山，大坝河遇到的花岗岩段2公里，是全程24公里最难啃的骨头。
三茶公路境内大小溪沟甚多，主要河流为郭家河，源于境北部诸条溪沟，向南流经两河口至944高地纳老张沟，至杨家对河（919高地）纳黎家沟，至付家坪纳铁厂沟转向东，经茶园里至艾蒿坪纳井地沟，过草把子至庄房河可以连接白朝乡，境内流长22.8千米。
大坝河村5个生产队，分布在花岗岩段前后3公里的战线上。
每个生产队分一组，按分工合作。有拿着凿子到处凿，有的拿着铁铲子到处铲，还有的推着独轮或者双轮鸡公车运沙石。
沙石是用来直接铺在路面，要铺平整。
乡村公路就地取材，上面除提供爆破材料，其他都是自给自足。
花岗岩遇到钢钎打石头，手锤将钢钎打得铛铛作响，甚至冒出了火花。比较坚硬的石头，一锤下去就只是一个印子。
遇到比较软的一锤下去，石头就会裂开好大一块。对于一些比较大的石块，就需要用楔子了。楔子必须要用大锤和二锤打进石头中，这是力气活，边打还要边喊口号。
口号“幺妹儿起鼓哦！”劈下来的石块，如果成块，还可以用来修道路边的水渠。
有的地方还需要放炮，几炮下去，那些小山坡便塌了下来。
记得当时王林波的父亲是民兵连长，
在部队搞过工程，于是他就成了负责工程质量的监督员和放炮指导员。
放炮是技术活，需要胆大心细。先要打炮眼，炮眼就是一个小孔，必须要有一定的深度，深多少看岩石结构决定，主要根据当时的山石情况而定的吧。
打炮眼卖力气的活，很多小组都是一个人抡锤一个人打。土崖小组王林波父亲有些经验，指挥两个人轮流挥着大锤打，一人一锤下去，另一人马上又下一锤，而且还要加水，否则高温会毁掉钢钎的尖端的。
土崖子小组打炮眼的活比别人快，秘诀也被人传开，全段都采纳同样的方法，效率高很多。
炮眼儿打好后，就要向里面灌炸药，还要埋雷管和导火索。
当一切准备完毕，就要大喊，“放炮了，大家躲好！”放炮的时候，就是最危险的时候，不仅要通知修路的人，还要将路过的人拦住，不准通行。
还得通知附近的村民们，让他们也做好防范。
点炮的人就是军儿的二哥谢世坤，他原来上初中短跑第一名。
随着轰隆隆的炮声，远处的山石便腾空而起，搞得地动山摇人心惶惶，如果山石将附近村民家的房顶砸破了，或者将牲畜炸死了，那么就会有人作出赔偿。
下午5点左右收工，然后就各回各家，等明天一早再出发。
三茶公里整整修了二个多月，王林波记得开学的时候动工的，放暑假前竣工的。
竣工典礼当天，王林波他们学校组织慰问，老师提前带他们排练了舞蹈，统一流行的蓝色运动裤，侧面带两条白色竖条，村民叫秋裤。
学校分班级排着队伍，每个班走在最前边的扛着队旗，王林波是班长，扛旗的事自然归他。
当遇到筑路工人聚集的地方全体都跟这指挥唱改编过的《军民大生产》：
解放区呀么嗬嗨，大生产呀么嗬嗨，
筑路的人民西里里里嚓啦啦啦嗦罗罗呔，
齐动员呀么嗬嗨。
修路队呀么嗬嗨，互助组呀么嗬嗨，
劳动的歌声西里里里嚓啦啦啦索罗罗呔，
满山川呀么嗬嗨。
妇女们呀么嗬嗨，都争先呀么嗬嗨，
手推车吱咛咛咛吱咛咛咛嗡嗡嗡嗡吱儿，
填土快呀么嗬嗨。
又能武呀么嗬嗨，又能文的呀么嗬嗨，
人问我什么队伍，一二三四，
筑路队呀么嗬嗨。
自己动手么嗬嗨，丰衣足食么嗬嗨，
加紧生产西里里里嚓啦啦啦嗦罗罗呔，
为通路呀么嗬嗨。
筑路区呀么嗬嗨，大生产呀么嗬嗨，
修路工人西里里里嚓啦啦啦嗦罗罗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