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前日天还是好的,这两日却下起来了雨,且是有雷声的,五点便有了七点的昏色。
男人大多不在家,有事在外,没事也在外,连街头巷口抽两口旱烟也是好的。
少年家门前原只有两棵树,两棵皆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后来又栽了一棵,于是,三颗皆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且树长得不高,树干纤细,连叶子也是稀稀少少。
风吹恐要倒的样子。
以前院子里种过四棵柿子,年年皆有好几篮子的柿子吃。很甜,听别人这么说。少年怕汁水沾手,且品像不大喜欢,所以别人再三推荐也没吃过一个。
房檐上攀着一两条葡萄藤,年年结果,却又少的可怜,又酸的要死,可以开开胃。
雨没停,女人就同少年一起立在房檐下看,听声音,又拿着把裂了许多的蒲扇摇着。
两个人皆是静静的,不说话。
女人抬头看房檐下的燕子窝,住了几年。一夜雨打破了,自己费劲补上,可燕子却飞走了,再不回来,且也不知生死,有点回忆了。
少年搬了两张凳子,两人现在皆是坐着。
街上有哭声,一顶顶白帽子,死的是儿子。前年出去,具人说回来时尸体都不全了。这家的女人哭瞎了眼后找了根细绳,吊了。后事全于男人操办,往后怕是难过了。
女人看着,等人都走,地上还有纸钱,有的都打湿了。风一吹,有的落到女人和少年脚旁。
“你小时候我总是欢喜,同你父亲也是。”女人静静的说道。
少年没插话,只是把凳子拉近,好听得更清。
“现在你长大了,我却是老了。”女人又道,面似愁容。
“如今这世道变了,比我那时更刻薄,不容人了。”
“现在,就是咱们家里也变得恐怖起来。日后,你担子重。”
这两句是女人说的。
少年迟疑着,他一个月前就有想法了,只是现在才有机会说出:“我想出去,”
女人是早猜到的,所以并不意外,但还是难接受。
“我真怕,”女人道,
“我出去三个月,再回来,也未可知。”少年道。
“那我也不拦着,可总告诉我个地方。”女人道。
少年说他想先投奔舅舅,在周县城里开了间茶馆,生意不恶。
女人听了则是同意,且她也是极想这个哥哥。
与少年收拾了几日行礼,挑好天儿送他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