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石皮退去端倪现
仰波手中拿到的信正是他爹仰青写的,揭开封口,抽出信纸,仔细阅读起来:
“云曼:
自我离开云南已廿年余,期间云南相关的事务都是天成代劳,秘密进行,我心存感激,你在云南的经营着实为大家带来了莫大的收益。
当年往事我自认为当石沉大海,知情的人大多已不在人世,我们这些当年的学徒们自然也是约定不再谈起。我自认为那日之后,行内不再有纠葛,不曾想有人在江湖上放出消息,那个东西被人从皇陵盗出,云曼自当顾好自己。
遵师傅的遗训,风浪再起,我们这几个人若还有人在世,必要尽力平息风波。云南虽有众多生意交情,但是此事之重,唯你值得信任。
一别多年,我从未给你提起过家里的事情,这次我给你送来一个人,是我的儿子仰波,算起来也是你的侄子。这小子脑子好用的很,就是顽劣。送过来给你,一来是为了磨砺磨砺这混小子,二来,也是为了将来之事,安排一个信得过的人。
信达之日,想必风波已经初现苗头,估计不出5日,仰波这小子就能到昆明。这小子你随意管教,只要能活着,哪怕是你给她打残废都行。
其它事情,信中不便多说,仰波到后,很多事情就能明了。
祝平安!
汝兄青”
仰波其实很快就看完了信的内容,拿着信纸不动只不过是还在细细比对字迹,信中所说已经远远超过了他所知道的情况,他只能从信的真伪来决定自己的态度,但是再三确认,这就是他父亲的字迹,而且还是五天前。
此时,厅中坐着的女子开口了:“仰波,现在叫一声姑妈不过分了吧?”
此前仰波还处于摸不清情况的状态,这时候基本确定在场的都是自己人,而且还是值得信任的自己人。
仰波一下收起了严肃的神情,立马嬉皮笑脸地叫了一声姑妈。这女子虽然看起来冷艳铁腕,但是对仰波说话的语气和看待他的眼神都如同看着己出的晚辈,这一来,仰波自然也就没有了隔阂和距离感。
仰波在客座随意坐下,那小姑娘不一会儿就端来一杯茶。仰波端起杯子一闻,发现是极好的普洱,汤色金黄古朴,香味清雅,入嘴清香,入喉甘爽,回味绵长。
“囡囡自己去玩儿会儿,我和你仰叔叔聊会儿天。”
仰波见小姑娘去了别的屋子,先开口说道:“姑妈,说实话,我从没有听我爹说起过他以前在云南有过经营,我所知道的内容也基本上都是跟杭州吴家的事情,跟云南有关的,不过都是进货买料的寻常事,我爹在信中说的话,我虽然还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但是感觉事情不小,而且牵涉甚广。”
云曼喝了一口茶,意味深长道:“你爹为了你也是费心啊!”
“大概22年前,你爹跟着吴晓澄学徒,因为天赋高,还是很讨老爷子喜欢的,你爹之所以后面能自己做起这番家业,也是有老爷子的支持的。”
“吴家的支持?吴家跟我们仰家斗了十多年了,即便吴晓澄那个老头子在世的时候,也是没好脸色给我爹啊,怎么他还成了恩人了?”
“哦?老爷子还会着逢场作戏的把戏呢?”云曼听仰波这么一说,娇笑一声,放下手中的团扇,轻靠椅背,接着说道:“老爷子早年是杭州玉石生意的头把交椅,某次机缘,得了一块凡间难有的好料子,普通人得这种绝世之物,肯定是要进献给君王的,
更何况老爷子。”
“他进献给光绪皇帝了?”仰波插了句嘴,云曼听后点点头。
云曼紧接着说道:“这块料子,皇帝看后甚是喜欢,让老爷子精雕九龙纹,老爷子花了5年只做这一件事,店铺的生意就交给了你爹代为打理。”
“姑妈,按你这么说,我爹为了吴家是有功的,怎么会变成现在这种局面。”
“那就要说起老爷子那个不争气的儿子了,他这个儿子叫吴承业,是个吃喝嫖赌一样不缺的败家子儿,老爷子原本说是抱了孙子就雕雕料子,带带孩子,但是老爷子的孙子出生后,他也发现吴承业居然如此混帐,就把断了他经济,想要把家业交给你爹。这极大的激化了吴承业和你爹的矛盾。”
“那吴晓澄既然这么看重我爹,为什么还要变了个人一样的对待我爹?”
“哎。。。。说起这里面,事情就多了。”云曼随手捋了捋耳边碎发,接着说道:“老爷子做完那九龙纹的雕刻时,洋鬼子打了过来,宫里拖了挺久没派人来取东西。这段时间里,吴承业那小子就动了歪脑筋,想靠着洋人把家里生意的控制权夺回来,就打算用这九龙纹讨好洋鬼子。洋鬼子也不是不识货的,于是就本着交易的性质,开始给吴承业撑腰。
老爷子看穿了吴承业的歪脑经,就打算悄悄把九龙纹送走,但是如果这么硬生生的处置,吴承业这抽大烟的什么事做不出来,而且洋鬼子也不好解决。
后来呢,老爷子让你爹自立门户,逐步扩大自己的势力,在吴家的门下,吴承业真要有什么手段,始终有很多名不正言不顺的地方。
在老爷子暗地里的扶持下,仰青开始慢慢自己建立自己的生意,老爷子想慢慢把吴家的基业以一种人不知鬼不觉的方式转到仰青手里。
过了没多久,老爷子就让仰青做了掌柜,那时候仰青好像也才二十来岁。但是,人进步的快了,总归让被人眼红,吴承业就是那个最眼红的。他曾经要求老爷子把杭州生意最好的店铺给他打理,但是老爷子没答应,反而是给了仰青。这一举动让吴承业开始仇视仰青,也开始仇视老爷子。
老爷子为了打消吴承业对自己的怀疑,迫不得已,慢慢开始转变对仰青的态度,这才让吴承业没有那么快地报复上来。但是,仰青也不能打理吴家的生意了,所以吴家的生意,在老头子精力不足、吴承业毫无能力的情况下,每况愈下。”
仰波此时也不插嘴,这段往事,仰青没跟他说过,就连平日里相处较多的赵天成也跟他只字未提。
云曼稍作停顿,接着说道:“后来,老爷子去世了,吴承业顺利继承了家产和生意,但是他那废物哪里懂得经营,没过半年,就开始四处低价售卖吴家的资产,各种压箱底的名贵翡翠也是被贱卖了,这样你来我往,杭州吴家没落了,而仰家就扶摇直上。
吴承业是个废物,但是他儿子吴翰居倒是争气,吴承业接了家里的大局,没几年就抽鸦片抽死了,吴翰居一方面恨他这个爹没出息,另一方面恨仰青用手段侵吞了吴家的大量财富,这才有了如今两家的水火不容。”
云曼大概讲完过去的事情,静静喝了一口茶,等仰波提问。
仰波看着眼前这个气质卓绝的姑妈,心里是一大堆疑问,却又不知道从何问起:“那姑妈是怎么和我爹认识的。”
“吴晓澄是我爹!”
云曼这话说出,仰波一脸惊愕,通过仰青的信,仰波如何也想不到眼前的女子是更仰家水火不容的吴家人。仰波也一下反应过来,为何她一直称吴晓澄为老爷子。
“吴承业开始露出六亲不认的混账嘴脸后,老爷子劝过,我也说过他,他甚至想把我出卖给洋鬼子做玩物,就为了钱、势和大烟。”云曼说到这里,明显语气变得无奈起来。
“吴承业在接手家里的生意后,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就是没找到东西,这让他开始怀疑我。其实老爷子去世前,把所有事情都讲给我听了,也把九龙纹的下落告诉了我。
稍早些时候,老爷子就发现吴承业路数不正,老人家的执念是一定要把这绝世的孤品翡翠保护好,即便是亲儿子,也可以大义灭亲。
某一年,借着让你爹到云南进货的机会,让他把九龙纹带到了云南,藏了起来。而我也是那时候,在你爹的帮助下偷偷跑到了云南,你爹念情,本着老爷子是他师傅,给了他今天的成就,所以,即便吴翰居那兔崽子再怎么跟你爹对着干,你爹始终没有对他有什么行动,不管是黑道手段还是白道交情。
其实不是外界所说,你爹挖空心思套走了吴家的产业,而是你爹,重情重义守着老爷子的执念,是吴家亏欠仰家。”
下午进院,云曼讲完这陈年往事,已是黄昏,她调整了一下情绪,悠悠说道:“仰波,过去的事情大概如此,但是既然已经过去,再过多纠结也没有意义。你爹这次让你来,就是为了九龙纹的龙石种摆件,那是千百年开采翡翠至今从未出现过的一种,估计以后也不会再出现,当年它随着皇家入了葬,如今有消息又出现了,想必后面的风波不会小。”
仰波本就已经预感到云南的水不浅,但是没想到这段恩怨横跨20年,更为甚者,还有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和他不知道的人。
“那我今天被人围堵,我在你这儿不会有什么不妥吧。”仰波虽然平日里没心没肺的,看起来纨绔不羁,但是对家里人,该有的尊重和应有的关心还是知道的。他也担心自己这一屁股烂摊子事儿会给他这个姑妈。
“车夫兜圈子的功夫你放心,不想被人发现就绝对不会被人发现。”云曼轻笑一声,格外自信地说道:“更何况,即便找上门来,你姑妈在云南也还是有些关系的,这个后面慢慢跟你说。”
仰波听云曼这么一说,稍微放下心来,一个弱女子,带着一个年幼的女童,如果真没底气,断然是说不出上面这番话的。
仰波紧接着说道:“姑妈,你这里有开石头的工具么,我上午买了两块石头,想看看。”
云曼轻轻抬手,指着大门旁的一间小屋,那里面有,你自己随意。
仰波嘿嘿一笑,从包里拿出石头径直就朝那小屋走去,没走出两步,云曼就叫住了他:“那后江还行,莫西沙所幸直接扔了把!”
仰波知道长辈的眼里都很是了得,但是就这一瞥就能分出优劣,仰波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举起手中得石头,笑笑,并没有扔掉。
经过几个小时的折腾,两块石头都被去掉了皮壳,后江虽未博得满绿,但是依旧绿花满布,晶莹透亮,种水俱佳,近似达到了冰种,而那块莫希沙则如同解开一块鹅卵石,毫无光泽可言。
这石头揭开面纱,20块大洋为他带来了2000大洋的收益,仰波自然是高兴的合不拢嘴,但是仰波看着这两块石头,也不由得对云曼的功夫佩服起来。
就在此时,仰波也会想起卖这两块石头给他的老头的样子,那老头递个他石头的时候似乎有一种似笑非笑的皮肉抖动,眼神里还透露出了一种轻微的释怀感,细微到仰波如果不仔细回想,根本就不会注意。这老头如同监禁一样在市场躲藏了那么久,没有强大势力的支撑,普通人怎么就会那么随意地给他救济。
这种种不同寻产的事情,让仰波对一切都产生了怀疑,是有人挖了坑在等他?还是说连吴云曼也是个局?甚至说自己也已经变成了一个棋子在一个大到他无法发觉的棋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