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凤天天见顾繁星豁然又风趣的模样，无法把他和那位手段残忍的魔头联系起来。

她光看顾繁星这面相，就觉得他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凤天天光顾着震惊了，一时半会都没有心生疑惑，早就死了的人，怎么会出现在她面前。

不过顾繁星倒是一副很赶时间的模样，哇啦哇啦就开始说起来。

「我当时用尽全力保留的这一丝心魂，支撑不了太长的时间，现在就让我们长话短说……」

「不不不，短不了。」凤天天直摇头，「脑子里问题太多，我会停止思考的。再说我和你又不熟，看你念念不舍死了还要出来的模样，就是遗愿还未达成，有事要做吧？你不回答清楚我的问题，我没动力帮你办事的。」

凤天天这段话，倒也在理。

顾繁星停止了长篇大论，反倒沉默下来。

他眉眼耷拉，像只不高兴的小狗一样，一时间情绪尽显。

就这么一个情绪外放的人，会去折磨一整个山头的修者？凤天天更不信了。

「你问吧。」顾繁星说道。

「这里是哪里？你为什么能出现？」

顾繁星：「这里是你的梦里。出现在你面前的「顾繁星」，只是百年前我濒死之时，靠最后一丝理智和力气，保留下的一缕心魂而已。但我的心魂不能在空中游荡，那很快会耗尽我仅剩的灵气的，所以我钻进了青灯里，那是我带下届的法器。」

哦，原来封印师父的法器，是当年梵音真人带下来的东西。

怪不得如此强力，师父反抗不得的。

凤天天又问道：「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梦里，只因为刚才我拿过青灯吗？」

听到这个问题后，顾繁星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的眼睛直视着凤天天，道：「因为你和我，有着相同的目的。」

「……」

「或许，不是我选择了你，是你选择了我。」

凤天天沉默了一下，打了个冷颤。

但土味情话比赛，她绝不认输！

凤天天：「我懂了，青灯一线牵，珍惜这段缘。」

顾繁星：「……」

梵音真人他的表情，又漂移了。

顾繁星选择说人话：「你寻找青灯的目的，无外乎是想破坏掉明镜台。只可惜，明镜台并非只是天柱那么简单，青灯只有封印的作用，无法破坏它。」

「……嗯，这点我知道，看我师父被吸进青灯，魏行止那得意的表情，我也该知道了。」

两人之间对话的气氛，一直很轻松。

就在此时，顾繁星忽地神色一凛，道：「但破坏明镜台的法器，其实已经在你手中了。这也是我选择进入你梦境的原因。」

凤天天这才意识到，也是，靠近青灯的人，不止她一个。

从仙山上跳下来的，也有三个人。

为什么偏偏，顾繁星的心魂选择进入她的梦境呢？

现在顾繁星告诉她答案了。

破坏明镜台的法器，已然在她手中。

凤天天茫然四顾。

她其实自从穿书以来，外挂还挺多的。

九天仙骨、神眼啊什么的……若顾繁星现在说，传说中的那件法器，藏在她的瞳孔里，凤天天都无条件相信。

可，到底是什么东西？

能不能取出来？取出来她还活不活得了？这是关键啊。

顾繁星也并未卖关子。

方才为了保护他们下落，抵御空间间隙的切割，顾繁星已经用了许多积存的灵气。

他比她更加珍惜仅剩不多的时间。

忽然一把刀，出现在凤天天的眼前。

浅灰色的刀身，截断式的刀尾，都让凤天天无比眼熟。

这不是她一直使用的横刀，又是什么？

它，就是能破坏明镜台的法器？

不……不是，凤天天依稀记得，她拿这把刀给师父看过。

当时师父说，它不算神兵。

连神兵的级别都够不上，它能是破坏明镜台的重要法器吗？

似乎察觉到凤天天心中疑惑，顾繁星说道：「若人人都知道它能破坏明镜台，那还得了？横刀选择了自己的主人，不是谁都能使用它原本的力量。」

「选择了我？」凤天天更不解了。

这不是她去秘境捡破烂，正巧出现在她面前，被她捡回来的吗？

「是的，法器有灵，它继承了我的意志，所以它选择了合适的主人。只不过之前它受瘴气影响太多，如今未能完全恢复。不过你倒是机敏，知道一直用灵气喂养，现在横刀上到瘴气已中和了大半，想必不需几日，便可展现它真正的模样。」

凤天天立刻道：「你的意志……我现在想破坏明镜台，证明你当时也是想破坏明镜台的。可你为何虐/杀正璃峰上的修者？不但明镜台没能破坏，反而令修真界继续执行猎杀名单的制度……梵音真人，这当中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说到这里，顾繁星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他背手来回踱步，一想到百年前的那件事，他那双眼角略微下垂的瞳眸里，便布满了愁云。

「那还得从我飞升之后说起……」

许多名字凤天天听过容易忘，但故事梗概，她记了个全。

顾繁星飞升之后，便成了一位小小仙人。

管的事，其实也不大，他的主要职责在于辅佐他上头那位就行了。

他上头那位，倒是真***管一方大事。

——因果律。

但那位其实说是主管，也只是维持而已……

天下因果何其之多？

如此重担，并非一仙能左右的。

而顾繁星，在偶然机遇下，见到了明镜台上缠绕的因果。

无数密密麻麻大大小小的线缠绕着，比原本的天柱，还要粗硕上不少。

原本坚/挺的天柱在过于厚重的因果缠绕下，几欲崩碎。

顾繁星这才知道，原来灵脉逐渐枯竭一事，对于天界，也是一桩烦心事。

不论是修者也好，仙人也罢，都需要灵气。

而灵脉这些年的枯竭速度，比再生速度快上太多，别说下届入不敷出，仙界也要拉紧裤腰带修炼。

其中涉及到的各方势力比较复杂，可对于没站队的顾繁星而言，事情其实很简单。

仙界传下去的名单，是真的或许会成魔的修者的名单。

这一点，顾繁星起码以自己，得到了应证。

杀掉这些修者，的的确确，能短暂的削弱魔族的实力，遏制了瘴气，从而缓解灵脉的枯竭。

可同时，杀掉这些潜在魔族的修者后，缠绕在明镜台上的因果，也又增加了一分。

如此行为，越是能缓解灵脉的枯竭，越是加重了因果。

可能成魔的修者，也越来越多。

明镜台传下去的名单，也越来越长……

一切不过是饮鸩止渴。

对于下届是，对于仙界，又何尝不是？

可若不再执行，期中阵痛期要经历多长时间，是否会导致仙界的覆灭，这谁都无法预测……

于是明镜台的制度，也就此年复一年地执行下去。

即便是维护因果律的仙人，也没有胆子对此明镜台上勾勾缠缠了上千年的因果动手。

谁又能知道，他一旦动手，会不会令他自己也灰飞烟灭？

可顾繁星不惧。

他拿走了那位的四缘剑，和封印四缘剑的剑鞘。

只是四缘之剑，其形不定。

使用者是什么样的，它便是什么样的。

它在顾繁星的手中，剑鞘化作青灯，剑身化作横刀。

可他却无法冒着灰飞烟灭的后果，斩断明镜台上缠绕的因果。

他被师父保护的因，他强行穿越界壁的因，或许还有明镜台上无数因果感知到了自己即将毁灭的因，在他下届后，成了果，作用在他自己身上。

顾繁星承受不住这些强行扭转的结果。

他在自己意识清醒之时，一点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变成了魔。

体内流动的灵气令他承受灼烧之苦，而他不断制造出的瘴气，又将正璃峰上赶来帮他的修者，转变成了不人不妖的怪物。

这最令顾繁星心痛。

最可怕的，是他的意识，也在逐渐变得像个魔一样……

一部分的他在大肆破坏着正璃峰，虐杀着正璃峰上的修者，另一部分的他，却眼睁睁地看着，□□和精神都在饱受折磨，无能为力。

直到他被谢云渊和魏行止联手杀死。

顾繁星这才觉得，自己终于从痛苦中解脱……

可破坏明镜台的执念，已经在无尽的折磨中，刻入他的脑海中。

四缘之剑不知何时，失去了踪迹。

顾繁星深知，不论是仙界还是下届，一定有人和他拥有相同的意志，只是他需要将他所经历的一切，传递出去，让对方不要再重蹈他的覆辙。

顾繁星最后的一点力量，并未用来保护自己。

甚至没有保护自己的魂魄转世。

他只用仅剩的灵气，维持着自己一丝清醒的心魂，钻进了青灯里，等待那个和他相同意志的修者出现。

现在，她出现了。

浅灰色的横刀，不如说四缘之剑，横亘在两人中间。

顾繁星直视着凤天天的眼。

一瞬间，多少情绪流转。

顾繁星只是坚定道：「你，能拿起这把刀吗？」

凤天天一丝犹豫也无。

她抓起横刀，道：「我能，这本就是我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