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指为信
“小文……”
张云欲言又止。
楚云肃然道,“小文乃为国战死,乃大英雄也,朝廷定会还小云一个公道,污蔑小文为逃兵者,自会受其到该有的惩处。”
“官官相护,即使真如道长所言,能让夫君不背逃兵的恶名已是天幸,至于能否惩处恶人,又岂敢奢望……只要公婆,小安平安就好……”
楚云知道话多无用,恶人伏法才可让马云一家老小相信。
“小娘子,小娘子,哥哥来了,还不快快出门招待?”
院外忽有一声传来。
又闻一人道,“张云还不快快出来侍奉王公子,若扰了王公子雅兴,定要你一家老小吃不了兜着走。”
“诶,莫急莫急,或许这小娘子想在其公婆身前侍奉王公子呢?”
“刺激,真是刺激……本公子喜欢,哈哈哈哈。”
“还是小寡妇会玩……哈哈,公子有福了。”
屋内,张云面色青紫,污言秽语让张云攥紧拳头,目中又尽是无可奈何。
二老神色复杂,面如死灰。
楚云面无表情,问道,“认识。”
小安奶声奶气的道,“道长伯伯,小安记得这个人的声音,经常欺负爷爷奶奶还要娘亲,奶奶的伤就是被这个坏人带人打的,这是个坏人。”
楚云又问,“伯父,此人与告知二老小文乃逃兵已被枭首的王大人可有关系?”
老者叹声道,“这小畜生正是王大人的独子,名唤王石。”
“可知这王大人什么官职?”
“县尉,不过……不过其兄长乃县令大人,且传闻王氏一族于利州,乃至朝廷都有人,因而王氏于二泉可说只手遮天。”
张云说道。
楚云笑着点点头。
一旁的老者不住的摇头,颤声道,“这小畜生仗着其父为县尉,其伯父为县令,多行恶事,不知多少良家妇女遭其毒手,多少人恨不得生啖其肉,食其骨……今日带人找上门来,又岂会善罢甘休……”
楚云行了一礼,道,“伯父放心,有我。”
说罢,楚云转身打开屋门,又顺手将屋门关上,缓缓走向院子。
屋中几人面面相觑,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过说来也不奇怪,平头百姓遇到这种情况又怎能不乱了分寸?又能如何?
楚云望向王石一行五人,眯了眯眼,面上泛起笑意,然其心中已起杀心。
王石望着出门的竟是一年轻道士,皱起眉头,怒道,“臭道士,张云何在?”
楚云盯着王石,问道,“你便是王石?”
王石冷笑一声,道,“既认得本公子,为何不回答本公子?是找死么?”
一旁的人嚷道,“臭道士你是何人,为何在此,又为何从屋中走出,俏寡妇何在?两个老不死的何在?”
一人双目一瞪,叫道,“王公子,这道士年轻力壮,莫不是俏寡妇耐不住寂寞找的姘头……这个贱女……”
话未说完,开口之人突觉一阵冷风袭来,寒意升起,竟让其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
秋风怎会刺骨?
“咦,这片黄叶怎会对着我飞来,怎会飞得这么慢?”
开口之人疑惑。
黄叶近一尺,寒意更甚三分。
“怎会这么冷,周遭怎会无声……”
未待其思虑,突有一阵剧痛传来,痛,剜心之痛。
低头一看,之前飞来的黄叶竟已直直的插进其大腿,完全没入其中。
无可言喻之痛让其惨叫出声,又有接连的凄厉惨叫声响彻夜空,如夜鬼啼哭,十分渗人。
又闻一声音道,“既不会说人话,留之何用?”
男子只觉一道寒光划过夜空,竟有几分绚丽。
寒光寒意,刺骨锥心。
下一刻,男子捂住嘴巴,双目瞪得好似铜铃,布满血丝,面目扭曲,几分因痛几分因惊。
锥心之痛让几人在地上打着滚,哀嚎声让人毛骨悚然。
“这是……这……这是半截舌头……”
几人满脸是血,更显狰狞,然目中已尽是骇然恐惧之色。
直到此刻几人方知自己为何满嘴,满手的鲜血。
几人用尽全身力气望向前方,一轮残月下,一道人静立,嘴角甚至带有些笑意,月色洒下,更显朦胧。
楚云缓缓走向呆立于原地,满面惊恐的王石,将手中的三寸小刀在其身上擦了擦,轻声道,“知道这刀是谁用过的么?”
王石脑子已一片空白,只闻阵阵哀嚎,只见几人在地上打着滚,闻楚云之问,目光移向其手中的三寸小刀,猛的摇着头。
楚云摇了摇头,道,“这刀曾杀过七名楚国兵士,谁能想到今日这刀竟会挥向燕国人,你能想到吗,王公子?”
王石寒毛卓竖,面前的年轻道人此刻犹如传说中鬼物,若不然,焉会在眨眼之间割掉四人的舌头,甚至都未见其动……
王石战战兢兢的摇头,身体不住的颤抖,道,“道……道爷……小的有眼无珠,冲撞了道爷,还望道爷恕……恕罪……”
楚云瞥了跪倒在地的王石一眼,望了望手中的小刀,道,“此刀乃马文的刀。”
王石双目陡然一缩,死死的盯着楚云,虽未语,然起身已颤抖得十分厉害。
“这……这道士或为马文军中好友,若不然,焉会道刀乃马文的刀,又言刀曾杀敌七人……”
王石心中苦闷,只觉倒霉晦气,二泉从军者亡故者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大多为平头百姓,无权无势,吞其抚恤银钱自不会掀起大的波澜,只手可压。
然今日竟遇到一疯道人,一瞬间将四人舌头割下,何等手段?何等武艺?让王石头疼的是,这道人一副要为马文出气的模样,若真如此,该如何是好?
“跑?”
念头刚起即被否定。
道人武艺卓绝,手段狠厉,又怎可能跑得出这小院?
“以王氏……”
王石有了主意。
“道……道爷……在下王石,家父为县尉王宇,伯父为县令王兴……”
楚云面上竟露出了笑意,不过这笑却十分冰冷,让人如堕冰窖,淡淡道,“县尉,县令……好大的官……”
王石抬头望着楚云,一时竟猜不透楚云是何意思,是戏谑不以为意?还是有几分忌惮?
楚云扫了一眼在地上打滚哀嚎的四人,摇了摇头,轻声道,“若再发出丁点声音,定将尔等剥皮抽筋,凌迟处死。”
声音虽不大,可一入四人之耳,四人竟真不敢再发出丝毫的声音,或以袖袍塞入口中,或死死咬住手臂,面目扭曲,万分痛苦,
楚云突然转身,目不转睛的盯着王石,十来息的时间竟让王石有好比巨石压身的窒息感,心中惶恐,担心楚云会一刀也将自己的舌头割去,战战兢兢。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不见王宇,王兴,焉知你所言是真是假?”
王石目中有喜色一闪而过,连忙道,“若道爷不信,小的这回去让家父过来?”
楚云摇头,道,“若一去不回岂不麻烦?”
未待王石开口,楚云又道,“诶,四人舌头虽断,双脚犹存,不如王公子问一下这四人有谁愿意跑一趟?”
王石点头如小鸡啄米,连道几声好,一指地上的一灰袍男子,道,“让此人去可否?”
楚云瞥了一眼灰袍男子,见其虽痛苦,可面色要比其余三人好上许多,其双手虎口又有厚厚的老茧,定为一习武之人。
轻笑一声,楚云已猜到王石用意,不过并不在意,点了点头,道,“若他愿意,自然是可以的。”
“田泽……”
王石与田泽对视了一眼,都已瞧出对方眼中的狠厉与阴毒。
王石一行人平日里于二泉境内作威作福,何曾受过今日之苦?面上虽未表露,可心中早已杀意滔天,只有将楚云千刀万剐方可泄心头之恨。
“等着……今日定将你这臭道士碎尸万段……”
田泽瞄了楚云一眼,因其右腿之前被楚云以黄叶击入其中,故起身时疼痛万分,强忍剧痛,心中对楚云恨意又添三分。
田泽一瘸一拐的迈着步子,不多时已走到院门。
又闻楚云道,“这就走了?”
田泽面色一变,心道,“不好,莫不是这天杀的臭道士反悔了?”
“道……道爷……道爷还有何吩咐?”
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王石愣住,不知楚云意欲何为,正思虑之际,又见楚云对着田泽招了招手,乐呵呵的道,“若不带信物,王大人不信怎么办?毕竟……这可是二泉呀。”
王石皱了皱眉,心中升起莫名不详的预感,汗毛倒立,遂慌忙从身上掏出一玉佩,道,“这……”
话没说完,已见楚云笑着摇了摇头,一指王石的拇指,道,“这个比玉佩好。”
话音一落,楚云手腕一抖,手中三寸小刀直直对着王石拇指斩下,一道寒光,一汪鲜血,半截拇指,一声惨叫。
楚云给了田泽一个眼神,田泽会意,颤颤巍巍的走向半截拇指,缓缓将其捡起,手颤抖得险些让拇指掉下。
突然,楚云脸上笑意化为冷意,道,“可千万要拿好,若两个时辰内王大人还不到,那王公子可要死不瞑目了。”
田泽点头,饶是其伤势不轻,疼痛难忍,可此刻又岂敢在逗留,紧咬牙关,快步离去。
“在下喜清静,王公子小声些。”
在王石看来,楚云的笑实在可怕,甚至比楚云手上的三寸小刀还要可怕许多。
王石死死咬住牙关,唯恐自己发出声音惹楚云动怒……
瞧见楚云转身走向屋子,王石目光才变得怨毒非常,平日嚣张跋扈,只手遮天,何曾受过今日这等罪?
“臭道士,年纪轻轻以为自己武艺卓绝便可不可一世?武艺卓绝又如何,还能以一敌百,以一敌千不成?若不将你千刀万剐,
挫骨扬灰,王氏还有何颜面立于二泉,立于利州?”
楚云进屋,屋中张云与其幼子,二老虽皆未曾出屋门半步,可也透过窗户将屋外发生之事尽入眼底,神色复杂,目中满是担忧。
老者颤声道,“道……道长……道长何苦如此,王石这等人物又岂是我等升斗小民能招惹的?王氏乃二泉的天,于二泉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道长为了我等与王氏结下死仇,实……”
楚云又怎会不知老者之意,笑了笑,拱手道,“伯父莫急,此间之事晚辈自有计较,天下乃百姓的天下,而非他王家的天下,一个区区县令而已,焉能让燕国翻了天?小文以身殉国,当有抚恤银两,其家眷亦受朝廷庇佑,私吞阵亡将士银两,辱其家眷者,当凌迟处死,身为官员,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故,伯父伯母勿忧。”
老者摇头,无奈道,“官官相护,官字两张口,平民百姓焉能与官相争?殉国者都能被说成逃兵,遑论其他……道长有心为小文洗冤老朽一家已感激不尽,切莫为此丢了性命,道长虽武艺高强,可双拳难敌四手,若衙役兵士到此,道长焉有活命之机?道长快快趁官兵未到,赶紧离开二泉,如此方有活命之机,我等死则死矣,若是连累了道长,老朽九泉之下有何面目与小文相见……”
一直紧咬牙关未曾开口的张云行了一礼,道,“道长武艺高强,民妇有一事相求。”
说罢,竟欲跪下。
楚云连忙搀住,道,“弟妹这是作甚?”
张云道,“公公说得对,道长若因为我等出事,民妇有何颜面见夫君……民妇一条贱命死了无妨,不过……不过小文独子尚且年幼,若可以的话,想请道长将其带离此地,远离二泉,若道长不便,离开二泉后可将其丢下,想来夫君在天有灵,自会庇佑……”
张云已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