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大婚
黎漾早早起身坐在镜前,礼部来的侍女为她梳妆,娇艳的人儿在静中缓缓展现,一条红绸却落在了她的眼前,红绸做工精细中间用金丝绣的“囍”字,透过红绸,金碧辉煌。本以为就这样完了,礼教嬷嬷却再给她盖上了盖头。以为是规矩的黎漾并没有多问,着好外衫,外面的迎亲队伍已至。嬷嬷急急忙忙将她背出门,到了大门口身形微微一顿,随后脚步有些虚浮地将黎漾送上了花轿,迎亲的队伍起唱,鞭炮声一片,好不热闹。
身上的喜服用的布料有些粗糙,摩擦得肌肤有些刺痛。黎漾想叫来采妮给她换一身舒适的内衬,可叫了许久也没人应声,嬷嬷说让她去做别的事了,还说日子太过仓促这些小事耽误了吉时。
轿子一颠一颠的,黎漾紧张地捏着手,嘴角勾起的笑一直没下去过。
终于,要嫁给他了。
另一条路上,迎亲的唢呐震天响,带着红绣球身披金甲的马上坐着一身婚服的轩辕静渊,他的脸上洋溢着喜悦,翻身下马亲自将新娘子抱上十六抬的凤舆,随后翻身上马,带着一行人,围着城绕了足足三圈才进了皇宫。凤舆外部由红、金两色组成,红色的轿身上绣有金色的凤凰,内部铺垫通红,绣有凤凰和“囍”字纹饰,装饰极为考究。轿顶金光闪闪,珍珠宝石数不胜数,就着金丝绣成一副鸾鸟和鸣图。轿帘微扬,露出那坐在花轿里披金戴银的新娘,嫁妆的队伍蜿蜒,可谓是十里红妆。
宫门正入,新人行至大殿,行过礼后,百官朝贺,烟火滔天,好不热闹。
宫门后门,一顶不显眼的轿子抬入一出偏僻的院子,嬷嬷将黎漾领下轿,她接过递来的牵红下了花轿,感受到牵红那头拉扯的力道,黎漾羞涩地低眉垂着头。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和从前阎法家的教习嬷嬷交给她的不一样,用的好像是民间的仪式。
拜完堂嬷嬷带着她上了许久的楼梯,她好像住在阁楼,大概是静渊特地建的吧,之前是听说他在建什么东西。
几巡酒后,轩辕静渊脸上也染了些许醉意,身形都有几分摇晃。一步步走向布置的精美华丽的宫殿,婚房内的喜床上端坐着雍容华贵的女子,轩辕静渊心生悸动,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变得空白,一阵口干舌燥。修长的指尖挑开面帘,看着面前女子精工雕琢般的脸,低头吻上那娇艳欲滴的唇。女子嬉笑,衣物散落,床幔落下,肢体交缠,红尘翻转。
“这都几更天了,也是走了霉运,本来皇上大婚,大办宫宴,连着宫人都能讨到赏,其他宫的宫人就是赏金都有好几两,要是我那时候端稳了那互查,你也不会被连累来守这个麻烦。你是没看见今日那排场,第一抬嫁妆都入宫门了,这最后一台嫁妆还没出门呢,迎亲的队伍还整整绕城了三圈,这才是真的十里红妆。所有用到的绣样都是广寻天下的绣娘不眠不休好几天赶制出来。听说那身嫁衣是几年前就在着手准备了,上面的花样都是用珠宝一颗一颗镶在上面的。这天下能这般将妻子捧在手上的,也有只有我们皇上了。咱里面这位,嫁妆都没有,还是被一个搭着几块红布的轿子从后门抬进来的。这天下都知道皇上现在有多爱娘娘,可偏偏某人死皮赖脸硬要嫁给皇上不说,还使些下作的手段妄想除掉皇上的‘眼珠子’,真是不要脸。”
“你别说了,小心她听见,好歹她也算是嫁给了皇上,是主子——”
“她算得了什么,一个从后门抬进来的女人,穿得是檀色的衣服,连个封号都没有,说是妾都算不上,更何况和她拜堂的不过是个替身侍卫,算得了什么主子。”
“行了,别说了。刚刚那个侍卫说伙房那边领了饭菜,皇上是不会过来的,咱俩先去把肚子填饱再说。”
脚步声渐远,黎漾颤抖着手将头上的盖头扯下,缓缓解了眼上的红绸。入眼的房间里没有任何想象中喜庆的装饰。搓了搓那精致的红绸,和她身上檀色的婚服形成了鲜明地对比,这条红绸好像是房间里唯一的红色。她脱下婚服,娇嫩的皮肤已经被粗糙的布料磨得通红,旁边的衣橱里只有几件素衣,黎漾随手找了一件套上。
出了房门,她才发现她根本不是在阁楼里而是在一座塔里。走过转折的楼梯,黎漾步入一个像大堂的地方。一个侍卫正站在椅子前换衣服,那侍卫长得尖酸刻薄、身材高大,嘴上骂骂咧咧,满脸贪欲,他身旁的椅子上放着新郎的红衣。
这应该是就是那两个宫人口中的替身侍卫吧。
“滚。”
黎漾平淡的说出这个字,没有表露任何情绪。
那个侍卫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随后看到是黎漾又是咧嘴一笑,那双黄豆眼燃着色欲。他吊儿郎当地靠近黎漾,伸手想抚上黎漾的脸。
黎漾想以气化形斩断他作乱的手,却发现丹田像一个漏斗般聚不了气。突然,脑中闪过今早嬷嬷递给她那杯的参茶。
这么狠心吗?
“怎么?发现用不了内力了。你也不想想,皇上怎么会允许一个威胁住进宫里。”
那恶心的触感划过脸颊,黎漾闭上了眼,深深叹了口气。
下一刻,白光顿起。那个侍卫捂着血流如注的伤口叫得嘶声裂肺。
黎漾抬手抹去唇角溢出的血,眼神冰冷地盯着地上打滚的侍卫。
刚刚偷偷走掉的两个宫人听到动静匆匆赶回来,几乎吓得要晕过去。
黎漾抽出侍卫倚在一旁的佩刀,不带任何犹豫地挥刀而下,人头落地,血溅了黎漾一身。鲜血顺着刀锋滑落滴在地上,整个大堂回荡着诡异的滴落声。
无视两个宫女惊恐的眼神,黎漾扔下刀推开门走了出去。
都不用凭着记忆,沿着宫道两旁的大红灯笼都能找到那座她曾经以为是为她而建的那座宫殿。
跟她想象中得一样,富丽堂皇,金碧辉煌,到处挂满的红绸和大红灯笼,随处可见的金边“囍”字。
只可惜,这不是她的。
她隐了气息翻墙而入,入眼便是那宫人口中宛若天下至宝的凤舆。看着确实是比她那只用一块红布遮着轿门的花轿要精致上不少。
什么国库空虚供给不足,什么百姓要紧天下为重,全都是借口。
她的万分体谅,不过是在为他找借口,也在给她自己找借口。
都不用靠近,那一声声此起彼伏的男人的粗喘和女人的娇啼直达耳膜,她虽未经人事,却也知道里面正在上演着什么。
“轩辕静渊,这就是你口中的盛世婚礼吗?如今我也算是见识了。”
黎漾低声呢喃着往回走去。
强行聚气,经脉尽损,口中止不住地溢出鲜血,每一步都如在泥沼中艰难行进,现在就算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都能要了她的命。
过去,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可是他从不肯与她有什么过分之举,即使情到深处他也只会点到为止,不愿再于她继续纠缠。她原以为是他身为帝王的恪己守礼,原来都是她的一厢情愿。
年少情深是假,举步维艰也是假,即使没有她,他也在众多皇子中脱颖而出登上高位。
她不过是一个棋子,一个靶子。他将她公之于众,让所有的刀都向着她。而虞姝却被他护着坐享其成。
可黎漾想不通,既然他不爱她,又为何要作戏,在她面前装出一副怜爱她的样子,费尽力气装得情根深种让她误会。既然不愿,他又为什么要主动求娶。又在成亲之日这么羞辱她,甚至不惜让侍卫做他的替身来和她拜堂成亲。她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就偏偏要选她来做这个靶子。
现在想来也是可笑。她黏在他身边缠绵悱恻的时候,他心里是不是正嘲讽得看着她。看着她像是一个白痴一样被他戏弄于股掌之间还傻呵呵地念着他的好;看着她为了给他铺路亲手将阎法家毁得日暮途穷;看着她只因为他的一句为难就像一个疯子一样抛弃一切上了战场;看着她失去一切跌落神坛将自己一步一步推入绝境还高声宣扬着幸福。
他该是不知有多高兴。
他到底在报复些什么?
黎漾的身体已经是强弓末弩,一队侍卫不知道从哪里冲了出来将她钳住,押回了塔里。
这些侍卫出现的倒是赶巧,待她目睹了一切之后才出现将她带走。是谁的手笔,纠结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如她所想的一样,她被囚禁了,囚禁在高塔之内,她身上带着镣铐如同一个犯人。轩辕静渊让太医吊着她的命,让她屈辱的苟活于世。她像一条狗一样,被拴在床上,一日三餐都是伙房的残羹剩饭,就连如厕都被宫人遛狗一般牵着链子。她内力尽散手无缚鸡之力还要不放心的给她带上手撩脚镣。
平日里,脖子上镣铐的铁链连着墙,让她能走到窗边触摸不到窗台,轩辕静渊命人每日天一亮便来打开窗子到了夜深才能关上,塔很高打开窗能将半个皇宫尽收眼。一开始,她不懂轩辕静渊是何用意,直到那对伊人互相依偎的身影出现在她的眼里,他们的甜蜜嬉戏她都能看见。
靠近塔的那条宫道是进出他和虞姝寝殿的必经之道。
他要她,亲眼看着他和虞姝琴瑟和鸣、举案齐眉。
杀人不过头点地,这可真谓是凌迟。
原本身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神坛走到如今的下场,将一手好牌打得稀烂,世上怕是再找不到比她更愚蠢的人了。
她其实早就注意到了不对劲,不是吗?是她自己不愿醒。这场只有她一人涉足的感情里,也只有她自己深陷在其中。
自娱自乐,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