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杀的
“大厅吃。”李翰说完就向着离他最近的一张桌子走去，也不反驳他身后掌柜那一串如同报菜名一般的朝刘二吼道给两位客人上什么本店特色菜？
李翰与少年走到桌前还没坐下，刘二就从他们身后冲了过来，扯下搭在肩上的抹布，把他们要坐的椅子和桌子抹得干干净净。
虽然这副桌椅他早上就擦得干干净净了甚至不下十几遍，但他还是表现出十分认真努力擦着桌子。
“两位，我们店里的招牌菜刚才我们掌柜已经说了，想要点什么？两位随意。掌柜的刚才都是在开玩笑，我们哪能帮客人决定点什么菜。”
“当然了如果两位还想我重复一下本店的特色菜的品种类型也是可以的。”
刘二一边擦着桌子一边解释，桌子擦完了他的话也完了，也就站在旁边低着头半弯着腰等着李翰他们的回话。
李翰摘下帷帽放在桌子下拍了拍，抖落了上面的沙尘然后放在桌子上：“张庆你来点吧！”
少年愣了一会儿余光扫了一眼李翰，眨吧眨了眼睛对着刘二开口：“那就把你们掌柜说的特色，挑几个你认为好的，最后来壶酒。”
刘二正在偷瞄李翰，感叹这就是他梦中自己的模样啊！又听到少年话急忙点头表示自己已经记下了。
等到少年说完刘二又问：“那两位要喝什么酒。”
“嗯！”少年沉吟了一会儿还没开口。
李翰已经决定：“拿花雕吧！”
刘二还没把抱歉没有四字说出口，客栈掌柜不知何时已经从柜台窜了出来，手里还抱着一小瓶带着封口的酒放在了桌上。
“客人你们点的花雕酒。”
李翰拿起酒瓶掀开封口放在鼻下嗅了嗅，没错是花雕酒虽然品质算不上多好但也不差也没掺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本店小本经营，但也童叟无欺在方圆几十里都算得上这个。”客栈掌柜看见李翰的动作，连忙将自己的大拇指竖了起来摆了摆。
刘二正准备去后厨给李翰和张庆准备饭菜的时候，就听到放完酒往柜台走去与他擦肩而过的客栈掌柜，低声在他旁边说的话。
“菜给他们上最好的，还有别下药换口新锅让厨子刷干净点，千万千万别节外生枝。”
刘二听后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掌柜，人多的时候不是一向如此吗？今天怎么转了性子还要特意嘱咐。
“偷什么懒，还不去做事。”
瞅着刘二有些发愣，客栈掌柜一巴掌把他抽了个踉跄，刘二一边摸了摸后脑勺一边口中说着不敢不敢，向厨房走去。
他清晰的感觉到刚才抽他的那只手，手掌心全是汗水。
菜很快就上完了，还算丰盛虽然没有鱼但鸡鸭猪肉也算齐全。
李翰从筷桶里抽出一双筷子，用较粗的那头在桌上敲了敲使筷子对齐。
少年看着李翰悬在一盘白菜迟迟不下筷的样子，有些奇怪艰难的将几乎脱口而出的师兄咽下，问道：“是有问题。”
“没有，只是想到了一些以前的事。”李翰放下筷子脸上出现几分僵硬的表情，拿起桌上的那坛花雕灌了几口。
少年看着自己师兄眼中突然冒出的血丝有些担心，夹了几筷子白菜放在碗中，连饭带菜一起扒入口中开始咀嚼。
李翰放下酒看着极速减少仅剩几根的白菜，伸出自己的筷子敲了敲少年又伸向白菜盘里的筷子。
“给我留点。”他这样说。
“哦！”少年将手里的筷子伸向了另一盘菜。
李翰摆手唤来客栈伙计要了个干净的碗，给少年倒了一碗凉白开。
柜台里客栈掌柜猛地吐出一口气，抬手用袖子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抖了抖有些发软的双腿。
直到李翰也动了筷子他悬在嗓子眼的心才落回了肚子，他刚才还以为刘二没有把他的话吩咐下去导致出了纰漏已经准备好了下跪求饶。
李翰看着已经吃完了的少年放下筷子，举起手来刚想招呼一下客栈伙计来收拾一下。
早就在一旁等着刘二连忙上前：“两位客官可是吃完了，要不要收拾顺便上壶茶给两位解解腻。”
“行，上壶茶正好我等的人也快到了。”李翰看了一眼身旁的少年手指在桌上敲了几下，拇指肚感受着桌上几道密集深浅不一的痕迹眉头微皱。
“客官别急，我们店里的茶肯定是比客官要等的人要先到的。”刘二说了句俏皮话。
收拾着碗筷盘子，用抹布把桌上的油渍与吃剩下的骨头扫到了一个碗里，又将碗筷盘子叠了一起了端走。
李翰马大金刀的坐在凳子上闭着眼睛，右手放在桌上食指与中指不停起伏，把有些老旧的桌子敲的发出咚咚的闷响。
刘二说的没错茶是要比李翰等的人来的要快，他拿着托盘将茶放在桌上又从托盘取了两盘点心放到了少年与李翰面前，嘴角上翘露出了一排白齿：“点心是掌柜送的，不收钱。”
“对了，两位客人看样子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不知道，知不知晓最近江湖上发生了一件大事。”
刘二将托盘竖起来遮住自己脸的一侧，弯腰神神秘秘的说道：“你们知道吗？距这里三百里外盘踞镇黑山的那群吃人不吐骨头，就连当地知府也奈何不了的悍匪，为什么最近都没有出来劫道。”
“是四百五十里外，不是三百里。”李翰旁边的少年开口。
懵了好一会儿刘二这才明白过来，少年说的是这里距黑风寨的距离。
他也没在意一摆手说道：“客官走南闯北见识广，我这个小小的客栈伙计当然是比不了的，不过我可能知道一件二件两位可能不知道的事。”
他刻意把声音压低：“黑风寨是死人了，死了好多人尸横遍野那叫一个惨哪。”
他这样说本想是让这个叫张庆的少年与他的同伴震惊一下，好勾起对方的兴趣趁套几句话，顺便赚上几个铜板再加上自己存了好久的积蓄去莲花窟，找几位漂亮姐姐谈谈心。
眼前这两位穿着打扮出手阔绰，一看就是不差钱的主，也许自己把对方伺候高兴了还能给几角碎银子呢？
“我知道。”
不等刘二继续开口李翰出声打断了他已经组织好的话语。
一条散发着热气的细线从瓦瓷茶壶口向桌上的茶杯泄去，李翰睁眼给自己倒了杯茶，他拿着茶壶的手很稳茶水刚刚倒满茶杯，他就放下了茶壶一滴也没有撒出。
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他看着刘二的眼睛开口：“我杀的。”
李翰的眼窝很深显得颧骨有些突出，看起来整个人都带着桀骜，两只看不出喜怒甚至像蒙上一层细纱的眸子落在上面，就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幽潭，一缕缕的往外面冒着寒气。
刘二被他一看嗓子莫名的发紧，只觉得自己胸膛里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地握着自己正在跳动的心脏且在不停的收拢。
“终于来了。”
李翰自言自语了一声站了起来，从已经被汗水打透衣衫的刘二身旁走了过去。
“张庆你留在这里等我。”
声音客栈门外传来，刘二猛地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像就算是被抽掉骨头似的瘫倒在地。
他摸着自己止不住打着颤抖的双腿双手撑着地想爬起来连续尝试几次却都没有成功，刚想开口向客栈掌柜求助一下，却不经意瞥见掌柜的可比他更加不堪，至少他身下可没有一滩散发着骚臭的液体。
少年听到自己师兄的话止住了脚步，转身走到了柜台前敲了敲：“请问我的房间在哪里。”
客栈掌柜瘫在地上头上全是冷汗，单手抓着柜台的一角想要爬起，冷不丁地听到了少年的提问浑身一僵，仰头咧起嘴来对他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李翰踏着较为松软的黄沙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懒散，身行却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客栈的两里开外。
他抬头看着头上悬挂的那轮烈日站在原地不再动弹，一时间他整个人好像变成了一尊没有生命的石雕任由风沙侵蚀打磨。
段点右手用剑杵着地，费力的从嗓子眼里咳出了一口混着黄沙的浓痰，左手从腰后扯出了水袋润了润喉咙。
怎么也想不明白他堂堂华山七子之一，黑风寨的大当家无论是正邪两道都算得上是一号人物，如今却怎么落到这把境地，不就是劫了几条商队杀了个把人吗？江湖上的名门正派屁股后面有几个干净的。
他李翰凭什么装正人君子，凭什么管他？还人间正道，呸！他真的有那个本事怎么不去管管少林的空戒、武当风清，去把魔教教主司徒镇给一把杀了。
在自己面前装什么大头？他摸了一把自己泛着花白的胡须有些愤愤。
自己经营了十多年的寨子就这样完了，他深吸了一口气感觉整个心都在往外淌着血。
不过好在他自己没事总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再走最多一天的路程就到了江城，到时候李翰总不能在华山与各派掌门面前将他隔杀吧！
真想看看他那时的表情，段点表情变得扭曲了起来，他好像已经看到了李翰那张愤怒却无可奈何的脸。
不过他又想到李翰当时是怎么堵住黑风寨门口，一个一个把他手下给活生生的打死的，他的心里又有些突突。
要不是当时他反应快见情况不妙，直接从地道溜了，恐怕现在他也会成为一具散发着腐臭的尸体吧！
只是可惜！他那几个对他忠心耿耿留在地道为他断后的心腹，就这样直接被活埋在了地道之中。
“我会替你们报仇的！”段点眼角泛着泪光，也不想想他留在地道的那群人，是被李翰杀死了还是被他发动机关给活埋了。
过了好一会儿段点抬头用手抹去了眼角的眼泪。
“嗯。”
离他不远处的一道身影就这样直冲冲的冲入了他的眼里。
“李翰。”段点目眦尽裂，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两个字。
“是我。”李翰站在不远处淡漠的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