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站岗
老赵走在前头,双手背在身后,一身单薄的灰布长衫在刚入夏的夜晚也不会感到寒冷,但老赵毕竟已经老了,又坐了那么久,活动一下总是好的。
老赵是西北关人,父母都是郎中,从小耳濡目染下也是学会了一手不俗的医术,正当他正要考虑自己的前途的时候。老赵的父母死了,死在了外出看诊的路上,一伙山兽冲破了西北关的防线,冲进了老赵父母出诊的村子,一村子人全没了。
老赵从军了,那年十六岁,成为了一名军医。老赵总是很骄傲,因为他救过很多人,有的是提刀的士兵,有的是拿锄头的百姓,还有衣着光鲜的商人。
后来随着天涯关的建立,西北关的防御压力减小不少,也不再有大规模的战斗了,也没有什么伤员需要治疗。于是老赵退伍了,在西北关当起了郎中,一直到现在。
陈枫与老赵不断地走近,看着前方越来越亮的街道,陈枫嘴角泛起了一丝笑意。
他知道,这是在等他,这黑夜中亮起的灯火,在大树下赏月的老赵,都是在等他,等他回家。
随着西北关的人越来越少,有些人不愿意走,也没有多少人愿意进来。后来为了方便,剩下的人就渐渐的聚到了这一条街上来了。
有时候家里的熊孩子贪玩,天黑了还没回来,这一条街上的所有人家都会点起灯笼,燃起火把,让孩子循着灯光回家,然后……暴揍一顿。
要问陈枫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是因为他也享受过这种待遇。而且是八人份的豪华家教套餐,当时有八个人抢着揍自己,第二天西北关出现了九个伤员,陈枫是伤最轻的,因为他们打着打着就忘了自己了。
随着眼前灯光越来越亮,陈枫感觉自己的脚步也越来越轻快起来。
很快,已经可以清晰的看到街道上的人们了,人们也看到了老赵和陈枫。
人们向陈枫亲切的打着招呼,发出了让人潸然泪下的问候,
“陈枫,挨揍了没有啊?哈哈哈……”
“小枫子,待会儿回家挨揍的时候小声点,别把山上的山兽招下来了。”
“枫哥,你就放心去吧,今晚我去帮你值班。”
“老赵,别留手,把这个兔崽子好好收拾一顿。”
“……”
听到大家的关心,陈枫也热情的回应这大家,
“没呢,老头子打不过我。”
“王叔,前天晚上婶子揍你的时候,那动静才叫大呢,我这才哪儿到哪儿。”
“婶子,小豆子今晚估计想摸出去抓黄鳝,赶紧揍一顿把。”
“刘婶儿,不就拔了你家鸡翅膀上几根毛吗,反正飞不起来,也用不上,趁早拔了,不然吃的全长毛上去了。”
“……”
陈枫一一打着招呼,挨个回应大家的亲切问候,一边跟在老赵的身后向前走去。就像是鱼儿入海,白云浮空,感觉真的是回到了家中一般,放下了心防,舍弃了顾虑。
老赵一边走一边默默听着他们交谈,也不插话,直到没人说话,安静下来后,才开口说,
“你个臭小子,就不能安稳一点,天天调皮捣蛋的。”
“您老说话可得凭良心啊,您也不看看那几个老头的德行,讲道理用拳头的家伙,我能长成这样已经算是出淤泥而不染了吧。”
“就你会说,街上这些小子们你多看着点,玩的时候别让他们跑远了,有空的话教教他们,别一天到晚跟你一样瞎捣蛋。”
“放心吧,街上这些小家伙们都还是有分寸的,毕竟是我带大的。至于教他们,等我先准备准备吧。”
“家里的吃的用的还有吗,不够了要早点准备好。”
“够的,前几天坤哥去天涯关的时候帮忙带了不少东西回来。”
突然老赵脚步停了下来,陈枫仔细一看,发现已经到了老赵家了。
说是老赵家,其实也是老赵的药铺,或者是医馆,反正街上大家都知道这是干嘛的,老赵也没在意怎么叫,大家就更不在意了。往里望去,前厅简单布置了一下,左边是药柜和柜台,中间是坐诊的桌子,右侧拉了一块布隔出一块空间是用来针灸之类治疗的地方。左边柜台往里走是一个隔开前厅后院的小门,老赵就住在后院。
老赵转过身来,对着陈枫说道:
“好吧,多的我也不说了。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从小除了爱玩闹一些,其他的也没让我们操过心,回去吧,我也就进去了。”
“好的,那我……”
陈枫话还没说完,突然看见老赵脸色大变,双目睁大,瞳孔收缩,望向自己身后,似乎是看见了什么恐怖至极的东西。
陈枫绷紧神经,迅速回身,后撤一步,前腿微屈,后退绷直,伸出左手护住身后的老赵,右手反手成掌护在身前,还来不及看身后到底有什么东西。
便感觉屁股上一阵巨力传来,随后身体便不受控制地飞了出去,扑在了地上。
陈枫抬起头,这才看见前方原来什么都没有,迅速起身看向身后,本来在身后的老赵,这会儿已经跑到了门口,双手拉过两边的木门,上半身探出门缝,对着陈枫小声说道:
“小兔崽子,跟我斗,你还嫩点,赶紧找个姑娘成亲吧。”
说完老赵便迅速后仰,关上木门,插上门闩。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般丝滑流畅,没有一丝迟滞。做完这一套操作后,老赵如同打了一场胜仗的将军一般,昂首挺胸的向后院走去。
而门外的陈枫起身后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无奈的笑了笑。
“真是的,连偷袭都用出来了,我就说我没长歪已经是很努力了吧,这个臭老头。”
整理好衣服后,陈枫继续向前走去,没过一会就走到了家门前。
陈枫的家,或者说是营房,在街道尽头的地方,原本是一处废弃的宅院,后来大家都搬来这一条街上后,他们也将原来的营房搬到了这里。房间打穿作了通铺,院墙推倒作为校场,在通铺旁边的一个房间作了武库,放置兵器和锻炼器具。靠近门口的地方搭了一座小的瞭望塔,主要用作关注西北面城门方向的动静。可以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城墙上每天都有人轮流值班,本来是陈枫他们几个大头兵的职责,但由于几个老人都陆续去世了,人手不够了,所以现在由街上的大家商量好了轮流值班,毕竟现在还在西北关里的大人们基本上都是经历过当年山兽攻城入侵的。谁也不能保证不会有山兽成为天涯关防守下的漏网之鱼,一旦有个例外,这西北关的街里街坊怕是都要填了那山兽肚子。
今天晚上城墙上不用自己值班。
陈枫一边想着,一边推门进去,刚进门就是一大片的空地,这是他们的校场,门口左手边就是瞭望塔,校场里面就是大家住的通铺和武库,只不过武库只在通铺里面右侧开了个门,通铺房间的左边就是厨房。
校场就只是泥土地,但是推得很平整,压得很实。
校场中间有一条青石铺的小道从大门一直延伸到房间门口,这是为了下雨天准备的,免得带着一脚的烂泥走进房间,对此负责打扫卫生的陈枫表示很赞。
靠近墙角的地方有几排木质的单杠,有挂起的沙袋,和练刺杀用的包裹着谷草的木桩子。单杠是陈枫做的,就是两根粗木头打上孔插在地上,然后用一根细一些的木头传过去就做好了,从此以后,几个老头的比斗内容又多了个单杠项目,于是每天又多了郁闷的老头,陈枫又多挨了一顿揍,陈枫表示很淦。
陈枫没有回到房间,而是关上大门,借着月光爬上了瞭望塔,今天该他值班了。
瞭望塔上空间不大,有什么东西一目了然,一根横放的木棍,一个小木盒子。
平时陈枫他们站岗一般都是用的木棍,主要是担心街上的熊孩子偷跑到瞭望塔上拿到刀枪伤到自己。
盒子里放的是披风,晚上风大,冷了就披上,白天暖和,热了就放盒子里,免得被风刮跑了。披风是陈枫做的,每个老头都有一条,做的很简单,就是一块布做了个兜帽,缝了两根细布条。陈枫自己也有,但没回房间拿,所以现在这盒子里应该是空的。
本该是这样,但当陈枫打开盒子,却看到了自己的灰色披风叠得整整齐齐的放在里面。
陈枫愣了一下,随即想到这应该就是是老蔡头干的了。随后陈枫拿起披风反手披在身上系好,披风很干净,应该是洗好晒干后放进去的。
陈枫右手拿过木棍,左手放进披风里,站直了身子,面向城门口开始站起了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