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洞幽古剑
“风驸马,你作何解释?”谷吉祥指着石室里的盔甲与弓弩,质问风弈,“这些铠甲,这些弓箭,还有这神机弩,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风弈淡然地一笑,依旧是气定神闲,他语气不轻不重地道:“谷公公,本侯没有必要向你解释任何东西。”
“你!风驸马,咱家奉的是陛下圣命来搜查你谋反的证据,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可说的。”谷吉祥被风弈的话给气得一时语塞,可他又无法反驳。他虽是御马监领事太监,权势颇大,但终归只是一个正三品的宦官而已,风弈贵为驸马,封爵侯位,还是当朝一品大员,的确无法任由他拿捏。不过他灵机一动,又搬出了太平皇帝来压制风弈。
“本侯无话可说。”
风弈的回答,简洁得让谷吉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本以为,不管如何,风弈总会为他自己辩驳几句,毕竟这一室的盔甲弓弩,几乎已经能够坐实风弈的不臣之心,可是风弈什么也没有多说。
这时,一个金吾卫百户打扮的人走到谷吉祥面前,呈上一叠信件,道:“谷公公,属下在那边发现了一些信件,请公公查看。”
谷吉祥嗯了一声,拿过百户手中的信件,展开一封,迅速地浏览了一遍,脸上顿时露出大喜之色,他迫不及待地又连看了好几封,然后对孟明哲道:“太子殿下,这里有几封信,需要您过目一下。”
孟明哲自从进入石室之后,一直陷入在矛盾的状态之中。从理智的角度,眼前所见的一切,已经清楚明白地告诉他,他敬爱的姑丈,风弈,的确有造反的心思,不然无论如何也无法解释这一石室的武备。但是从感性的角度,过去十余年来,他一直将风弈视为至亲至敬之人,可能除了父亲孟元乾之外,孟明哲最信任也最崇拜的人就是风弈。他实在是难以相信,风弈居然与自己想象中的完全不同,居然会想要造反。
“什么信?”孟明哲有些失神,一时没听清楚谷吉祥的话,而是条件反射般地接过了谷吉祥递过来的信件。
“殿下一看便知。”谷吉祥脸上满是笑意,他这句话虽是对孟明哲说的,人却是得意洋洋地看向风弈的。
孟明哲打开信一看后,心里一阵刺痛。这些信是风弈与灵宗孟元奎之间的来往书信,信上的内容大多是二者之间的往来问候,并没有涉及到直接谋反的讨论,但这已经足够把孟明哲内心中认为风弈是无辜的最后一丝侥幸给完全驱散掉。
他的姑丈,定远侯,内阁次辅,太子太傅,工部兼刑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风弈,私通前朝废帝,私藏盔甲弓弩,意图谋反之心,已是昭然若揭。
孟明哲一时木然。
“殿下,殿下……”谷吉祥在一旁叫唤着,见孟明哲回过神来后,问道:“殿下,这里的东西要如何处理,还请殿下指示。”
孟明哲略一思忖后,突然说道:“除定远侯风弈外的其他人,全都出去。公孙公公,请您也先到外面稍待片刻。”前一句话是对谷吉祥为首的一众人说的,后一句则是对公孙凤岐与北斗三卫说的。
谷吉祥一听,急了,连忙道:“殿下,万万不可……”
孟明哲双目一寒,瞪了谷吉祥一眼。
谷吉祥被孟明哲的眼神惊了一下,不敢再争辩什么,大声道:“所有人立刻出去。”
“太子殿下,老奴希望殿下能明白自己究竟在做什么。”公孙凤岐没有急着出去,而是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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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明哲道。他倒是不担心风弈真的能够伤到孟明哲,一来他对自己的点穴手法极为自信,风弈纵然武功再高,年纪轻轻就被誉为是江南有数的高手之一,可被他点穴之后,没有两个时辰,公孙凤岐绝不相信风弈能够自行恢复功力;二来孟明哲本身也不是弱手,自幼习武的孟明哲多年来还受到各路名师传授武艺,绝不是什么绣花枕头。
“公孙公公您请放心,明哲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如此就好,老奴就留殿下与风驸马单独相处。”公孙凤岐意味深长地看了孟明哲一眼,与北斗三卫一起退出了石室。
待其他人依次离开石室后,孟明哲长叹一声,道:“姑丈,您这又是何必呢?”
风弈眼含笑意,望着孟明哲,没有言语。
孟明哲并未在意风弈没有回答,他来回踱着步,然后一击掌,有些激动地道:“姑丈,您带姑姑、小起远走高飞吧!对,就这样,你们一起走吧!不要再回来!你们如果留在奉天,父皇他不会放过您的!”
风弈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他似乎没有料到孟明哲居然要违抗圣旨,在明知道他有谋反的嫌疑下,还要放他离开。风弈想过,孟明哲可能会质问自己为什么要背叛他的父皇孟元奎,也有可能想要单独了解这其中是否有什么隐情,可他没有想到孟明哲会想要放他走。
“明哲,跟我来。”对于孟明哲的话,风弈依然没有太多的反应,他淡淡地说了一句后,不紧不慢地向石室正中央走去。
孟明哲猜不透风弈的想法,他搞不懂为什么直到现在风弈还是这样的镇定,他几乎想要凑到风弈面前对他吼,让他快点离开奉天,越快越好,不要再耽搁下去。可是,多年来,对风弈近乎盲目的信任与崇拜,让他没有这么做,而是选择跟在了风弈的身后向里走。
孟明哲跟着风弈走到石室的正中央后,看见了一张三角形的石台。石台的正中间插着一柄造型古朴的长剑,长剑没有剑穗,也没有剑鞘,剑身大概有一尺左右是露在石台上方的,剑身的颜色是玄黑色混杂着幽蓝色的,如同璀璨的星空,剑上没有沾染任何灰尘,仿佛崭新的一般。
孟明哲认识这柄剑,洞幽古剑。这柄剑的威名,与风弈的盛名,皆名扬天下。
“把他拔出来。”风弈道。
“姑丈?!”
风弈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用一种鼓励与期许的眼神看着孟明哲。
一时之间,孟明哲显得有些手足无措,这毕竟是洞幽古剑啊。他调整了一下情绪,深吸一口气,伸手缓慢地向洞幽古剑的剑柄握去。在快要触碰到剑柄的时候,孟明哲感觉到自己的手碰到了一股气劲,孟明哲终究并非见识浅薄之辈,他立刻明白这就是他曾在古籍上看到过的,某些神兵宝剑会自带的剑气。这也就是为什么,这柄洞幽古剑身上没有任何灰尘,那些灰尘全都被剑气弹开了。孟明哲默运内劲,右手缓慢而有力地穿过了洞幽古剑自带的剑气,将古剑握在手上,然后再慢慢地将古剑拔了出来。
古剑离开石台的一刹那,孟明哲周身三尺内突然剑气纵横,他右手手心与五指全都被割伤了,出现了十数道细密的伤痕,身上的衣物也被割裂出许许多多的裂痕。好在手上的割伤并不深,孟明哲内劲在体内一周转,左手封住右手的两个穴位后,就止住了流血。
古剑带给孟明哲的不止是手上的伤口,在这些细微剑气流转的中心,孟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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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忽然感觉到从古剑上传来一种奇异的感觉,让他仿佛随着古剑辗转纵横山河一万里,心中豪气莫名,忍不住长啸一声。
长啸过后,孟明哲惊奇地发现自己与洞幽古剑之间似乎有了一种若有若无的联系。而当孟明哲内视气海与丹田时,又发觉自己近两年来一直无法突破的内功瓶颈竟也出现了一丝松动,孟明哲大喜,他相信,短则半年,长则一年,自己在内功修为上必将有所精进。
孟明哲四周的剑气逐渐消散,他回过神来,看着风弈,喜悦地道:“姑丈……”
风弈轻描淡写地摇了摇手,示意孟明哲不必继续往下说。风弈望着这个算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侄子,颇为欣慰地道:“从今以后,他是你的了。”
“什么?!”孟明哲一直对风弈让自己拔剑的行为感到十分费解,此时方才醒悟,风弈这是要把洞幽古剑托付到自己的手上。可,孟明哲从不认为自己配得上洞幽古剑这样的天下名剑,更何况这是他姑丈风弈的剑,他明白一柄剑对一个剑客的意义,没有任何一个剑客会轻易地放弃自己的剑,剑在人在,剑亡人亡,对真正的剑客而言,并不是一句空话。
“可是,姑丈,这是您的剑,我不能要!”
“我意已决,好好待他。”风弈的脸上始终挂着他那如阳光般和煦的笑容,他的语气却是极为坚决,透露着不容孟明哲质疑的态度。
风弈将话说到这份上,一向习惯对风弈言听计从的孟明哲只得遵从,“是,侄儿谢过姑丈赠剑。”
孟明哲话音刚落,风弈突地一个箭步来到他的身后,用手按住他的后脑勺,把他的头往下一压。
孟明哲受了一惊,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想到往前一冲,然后回手就是一剑,但他立刻反应过来,对方是自己的姑丈风弈,而不是敌人,这个动作也是自己从小到大见到姑丈后,他最喜欢跟自己打招呼的方式。于是,他顺从地将头一低。
风弈脸上笑容灿烂,按压着孟明哲的脑袋,笑道:“明哲,往后,庆国就要靠你了,莫要辜负你父皇对你的期望。”
孟明哲几乎是下意识地回答道:“好。”
然后,他忽然察觉到了一个问题,风弈刚才箭步速度之快,一点都不像是一个被封住穴位的人所能做到的。他问道:“姑丈,您没被公孙公公点穴吗?”
风弈放开孟明哲的脑袋,哈哈一笑,往石室出口方向走去,边走边道:“公孙公公的点穴手法固然高明,我的移穴换位倒也不差。不然,你小子刚才的那一声长啸,不是被我压住的话,外面的人听见了,恐怕早就进来了。走吧,明哲,咱们再不出去,他们可就真等急了。”
孟明哲怔怔地望着风弈的背影,这个让孟明哲从小崇拜,感觉潇洒了一辈子的背影。风弈的武功全在,没有被封住,他完全不感觉惊讶,一直以来,孟明哲都认为姑丈风弈是一个近乎无所不能的存在。此时,孟明哲回过神来后,想着的是风弈另外的那句话——“往后,庆国就要靠你了。”
就要靠自己了吗?
可这句话为什么听着那么像是姑丈对自己交代的遗言呢?
但是说出这话的姑丈,又怎么会背叛父皇,背叛大庆呢?
这一刻,孟明哲的心中满是苦涩与悲凉。
他暗暗下定决心,不管父皇与姑丈之间有什么矛盾,自己都会尽力去化解,绝不能让姑丈与姑姑一家遭遇到任何的不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