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祁念没有时间去理会他话语里的含义,他只是默默的把这句话记在了心中。他现在全身疼痛难忍,每一根骨头就像不曾从属过这副身躯,要争先恐后的从他体内分离出去。他在黑暗中努力调整着身体的中心点,不让其他的支点失去应有的控制。他不敢仰面朝天的躺在地上,害怕这样会更加的让他痛不欲生。于是他就只能把脸紧贴着大地,全身保持爬虫一样的姿势趴在地上休息。
也不知道就这样在路边躺了多久,突然耳边传来低低亲切的呼唤。他本并不想对此做出应答,可是无奈头脑中还是条件反射般的,即使身处绝境,却依然渴望出现奇迹的庇护。他用这现实中渗入的一线光照,紧紧的和他的意识相链接,拼命抵御着意识被割裂的暗无天日危险,这样他才得以迅捷有力的完成头脑的渐渐复苏。他挣扎着想睁开眼看个究竟,他不能在梦境和现实中挣扎太久,他从来都是想到就要做到的个性,这也是他一向引以为傲的地方。他对自身有种近乎苛刻的高要求控制力,这种控制力由于年轻气盛的缘故,更造就了他自身坚毅顽强的性格。他常常自嘲一个人如果不能控制自己,那和飞禽走兽又有什么区别。但是他不懂飞禽走兽,更不懂他自己,他不知道控制力太强有时候是很多余的,它把这个年纪本可以领略的许多美好都隔绝在外。他应该庆幸自己没有把控制力强加在别人头上,否则如果两者互相抵触的话,他恐怕会感受到失去自我的痛苦。但是在这个需要精神支撑的时候,他坚毅果敢的性格却意外的帮了他的大忙。他知道自己不能挣扎太久,他不愿体会那种六神无主的忧伤。他要确保自己的身体是灵活可支配的,内在意识的流动是完好无损的,这才是他真正关心的地方。
他不能自己确定究竟是出现了幻觉还是真的尚有其人,幸运的是他已经慢慢的从昏迷中恢复,而没有依靠什么外在的强制性的措施。他从当初的不经世事到现在的遍体鳞伤,恐怕再也承受不住什么外来的刺激了。他希望自己还没有虚脱到出现幻觉的那一步,可是他分明听见了人们说话的嘈杂声。他心思忽然灵活一转,管它是好人也好,还是坏人也罢。他现在已经没有权利处置自己,只得任由别人摆布了。
仅他现在的力量只能睁开双眼的一线眼皮,更遑逞要想办法把说话的人影打量清楚了。他整个人活像是一尊被命运掐住咽喉的泥塑木雕,静态中的脸部线条有一种生硬粗犷的美,只是这种美是缺乏生机和活力的遗憾。但是这并不影响它足以打动人心,正相反它往往能激发起别人的怜悯情感。人类社会的一切美好情感都不能和它相媲美,因为有了它所有情感才有了链接。
他心中寄希望于好心人能够想办法把自己送到医院,那就算是对狭路相逢的他最大仁慈了。他的双眼艰难的开合眨动就算是对别人呼唤的回应,提醒到对方自己还是意识清醒的。他只是做到了这个地步就戛然而止,还没来得及捕捉视线外的半点痕迹,刺眼的亮色光芒就不留情面的映射入他的视网膜中。于是他只好顺势放弃了徒劳无益的挣扎,合上了本就困乏无力的双眼。
眼帘上白茫一片的余晖慢慢被黑暗吞噬殆尽,眨眼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整个人也被黑暗的力量所席卷,沉沉的昏睡了过去。